《毁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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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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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如果重新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突然听到薛恒这样问,慕思容有一瞬间的失神。
  薛恒却又紧接着问了另一个问题:“抑或……如果真的让你找到她,你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
  一直以来,他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一心想要找到她,却从未想过如果真的找到她了,会对她说什么,会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在他与她之间,横亘着太多太多的误会和纠葛,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思念与伤害,像是一个又一个难以逾越的沟壑,生生的割裂着两个人微薄的幸福。
  年幼失怙,过早的就目睹了人心的险恶,身陷江湖的各种倾轧。被最信赖的人抛弃,被最亲密的人算计,这样的枫林晚,始终强撑着,坚持着,隐藏起所有的伤痛和仇恨,只想将满心的温暖给予自己。
  但他——
  亲手推开她,亲手伤了她。
  他还有什么资格,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慕思容饮下手里的半壶酒,眉宇轻蹙:“……问得好。”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慕思容又开口问薛恒:“你说,她会不会恨我?所以,才一直躲着我?”
  薛恒侧着头微笑:“那你,还会不会怪她,做了那些错事?”
  慕思容摇了摇头:“我怎么还会怪她……她会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不……”
  ——不,就算此时此刻,事实证明她仍是错的,他也再不会怪她。
  再不会想要惩罚。
  再不会想要清理门户。
  再不会想要,将她逐出师门。
  就算是错,也便错了。
  不管那些自欺欺人的道义准则,不管那些无所事事的道德常伦,他只要她,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管它对错,都不能妨碍他们的感情。
  “……不,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慕思容说的异常坚决,“对也好,错也好……只要她肯回来……”
  ——他终于懂得。然而此时此刻,还有谁能听到?
  枫林晚不会。
  想到这里,慕思容轻叹一声,伸手去拿桌上最后的一壶酒——
  “别再喝了,”薛恒再次拦住他,“若是醉了,怎么去找她?”
  “你,说什么?”慕思容错愕的抬眼,喑哑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薛恒淡淡一笑:“我今夜来,其实是想告诉你,司马顾盼带了那丫头去南疆——想来是要再寻三生蛊,做最后的尝试。乐传歌那小子也得了消息,已经奔过去了……”
  还未等薛恒说完,只见一道白影疾速闪过,对面早已没有了慕思容的身影。
  薛恒唇角犹笑,拿起桌上最后一壶酒,斟了一杯。
  丫头,方才我几番试探,总算知道了他对你的心意。
  总算,放心让他去找你了呢。
  ——你苦恋多年,为的,是不是就是这个结果?

  第八十四章

  通往苗地的官道,修到剑河附近,便渐渐隐没在了连绵的山势里。
  已入贵州境内,地势愈见陡峭,路况也崎岖难行。本是六月的盛夏天气,却始终阴霾着天,很难看见日头。
  缀着纱帘的马车,从许都一路行来,已然满是风尘,此刻缓缓的停在路边,想来对着这起伏的山势,再高明的驾车人也无可奈何。
  司马顾盼轻叹一声,一跃跳下马背,淡青色的绣袍晃了晃,走到后面的车厢,微微撩开帘子,柔声道:“晚儿,我们已经到了剑河,只是前面怕是走不了马车了。”
  车中的枫林晚原本靠着软垫小憩,听见声响慢悠悠的转醒,眨了几下眼,才回过神来,将头凑过来探出车外望了望,开口道:“怎么又是阴沉沉的天……”
  司马顾盼爱怜的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贵州便是这样了。要不要下来看看?”
  枫林晚应了一声,握住司马顾盼的手,轻轻跃下马车。
  重峦叠嶂,青青葱葱,倒是少见的风光。脚边不乏琪花瑶草,叫不出名字,星星点点开的漫山遍野,微微在风中招摇。
  枫林晚勾着唇角,张望了半天,觉得新奇。末了,她转头看向司马顾盼,轻笑着开口:“我从来不知道南疆是这个样子,难怪——”
  刚想说“难怪乐哥哥总是对这里念念不忘”,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司马顾盼觉得奇怪,也没有多想,过来轻轻拉着她,笑笑:“这才刚入苗地。再往西往南一点,到了澜沧江,又是一番风光。”
  枫林晚面露期许,眼中有微光闪烁:“那我们也去澜沧江看看,好不好?”
  司马顾盼的眉梢颤了颤,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他用力的握了握枫林晚的手,轻声道:“……若能找到三生蛊,将你彻底治好了,想去哪儿都好。”
  枫林晚听到这里,不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锥心蛊的母虫已死,唯一的三生蛊也被毁去,如同断了所有的活路。
  血咒几乎天天都会发作,并且愈演愈烈,两个月以来,她都是靠着饮司马顾盼的血才能续命。
  念及此处,枫林晚心疼的反握住司马顾盼的手,抬起,再轻轻掀开宽大的衣袖,露出满是刀痕的小臂。
  密密麻麻的褐色伤疤,爬满青白的皮肤,一道道的狭长狰狞,有的已经开始愈合,有的尚在结痂,像许多条血红色的小虫,格外的可怖。
  枫林晚心头一阵刺痛,纤细的手指试探着抚上那些伤口,又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碰了碰。
  “……疼不疼?”
  对面的紫眸里泛起异样的深情。司马顾盼摇头,抽出手,将枫林晚拥入怀中。
  “晚儿……都是我不好……”
  若不是我,你怎么会修炼冥夜诀。
  若不是我,你怎么会被司马玄衣发现,是司马家的血脉。
  若不是我,你怎么会……被种下血蛊,经受血咒的折磨。
  枫林晚头埋在司马顾盼胸前,蹭了蹭:“别乱说啊,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疏忽了,才中了司马玄衣的套儿。呼……谁知道他会在血里下蛊,活该他救不了司马蓝裾。”
  司马顾盼心中一暖,却笑得颇为无奈,只能下意识的将枫林晚抱紧。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并不知道锥心蛊是什么。
  ……若你有一天,得知了所有的因果,你还会不会怪我?
  良久,司马顾盼放开枫林晚,低下头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亲,趁着她发愣的空当,微笑道:“这儿附近有一处温泉,被誉为‘圣水’,治病疗伤大有裨益,想来也可以帮助你压制体内的血蛊。”
  枫林晚的眸子闪了闪,脸上有一丝浅淡的红晕,然后欣然应允。
  卸下马车,取了车上的行李,两人牵着马,顺着小路往重山深处走去。
  沿途仿佛听见苗家女子的放声高歌,在群山间回荡,若有若无。枫林晚觉得旋律煞是好听,便也跟着一路哼唱,走了不多时,便见眼前山势一转,竟然层层避让,地势微微下陷,露出一方雾气缭绕的水潭。
  暖风扑面,微微的有些硫磺味。
  便是享誉苗地的圣水,剑河温泉。
  像是少有人来,池边积聚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踩上去很是松软。
  眼前虽然水汽迷蒙,但并不妨碍视物。司马顾盼拉着枫林晚小心的走过去,到了水边,才看清这温泉的全貌。
  略一看去,竟有六处泉眼,汩汩的涌出水来,再逐渐的汇成一片。
  池子不大,却分外的狭长,顺着地形流成一弯新月的形状,远远的延伸到山后面去。
  池边紧挨着,还有几块黝黑的大石,恰好可以用来搁置衣物。
  枫林晚走到水边,先捡了根长树枝,往水里探了探。水色清冽,倒是不深,沿着岸边的斜坡缓缓下去,最深处恐怕也只到脊背。
  于是又探手试了试水温,略微比体温高一些,很是宜人。
  枫林晚笑着站起身,扔掉了树枝:“果然是苗乡圣水,水质、水温,都是顶好的。”然后转身去看司马顾盼,刚要开口,却忽然一下子红了脸:“……那个,那……”
  “咳咳,”司马顾盼好笑的看着她,紫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促狭,“你尽管下水,我不看便是。”
  被司马顾盼一语道破,枫林晚愈发的脸红了。
  尽管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这也绝对不是司马顾盼第一次陪同她沐浴,但心头依然不由自主的萌生出小女儿的娇柔心态,让枫林晚很是费解。
  这样的扭捏,丝毫不像自己。枫林晚有些恼,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只能看着司马顾盼将衣裳递给自己,然后走到一旁的石头后面坐下,再从袖中取出一条白色的布带,将双眼缚住。
  末了,他转头朝向枫林晚这边,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依然勾起了唇角:“这样——总可以了吧?”
  枫林晚“扑哧”一笑,心头一暖,刚准备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于是开口道:“那就有劳司马尊主,稍待片刻啦。”
  言罢又笑吟吟的转身,将衣裳搁在池边的大石上,然后解了衣带,下到水中。
  水温微热,恰到好处的浸润着皮肤,熨烫心脾。
  枫林晚很是惬意的又往里面去了去,让水漫过胸前,感受着温泉的热度在心口处停留,再渐渐的蔓延至全身。
  经脉与气血都在这浸泡中愈发的舒畅起来。枫林晚下意识的引导了真气,缓缓的在各处穴道流转。不敢用得太多,毕竟冥夜诀性属阴寒,与温泉水相斥,所以只催发了一小股,运行了一周天,再重新归入丹田气海。
  血蛊发作时遍布全身的咬噬痛感,每每想起都会心有余悸。枫林晚轻声喟叹,感受着水温的包围,竭力将不好的念头抛出脑海。
  展开手臂,在周围的水域游了几圈,额上渐渐渗出了细汗。
  枫林晚沾着水拍了拍脸,又落手击打起水花,竟是十分享受。
  忽的她又坏笑着往岸边游去,看见司马顾盼依然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头后面,睫毛微颤,开口打趣:“尊主一个人待在那边,真是无趣的很。”
  司马顾盼闻言,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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