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
苏沐抬头看了一眼唐勉的窗子，嬉笑道：“对啊，不信你伸头看看！”
电话那头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传来窗子被打开的声音，然而唐勉的窗子却仍旧纹丝未动，印象里那个卷发妩媚的女孩子并没有如约探头出来。
“喂！妞，在这边呢！”
苏沐皱着鼻子把电话拿远了一点，顺着声音看过去，唐勉正站在三楼朝苏沐摆手。“你上来吧。”
苏沐有些踟蹰的捏着衣角，抿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强作欢颜的喊道：“屋子里闷，你下来好了。”
唐勉朝她不屑的“嘁”了一声，然后甩甩满头卷发下了楼，不多会儿，别墅的后门被拧开，唐勉一身居家服，穿着白色的拖鞋，踩着草地来到苏沐跟前，哗啦一下扯开了大铁门。
“他不在，你上来吧，我妈刚刚还念叨，几年没见着你了，想瞧瞧你呢。”
苏沐有些发怵的扫了一眼这座威严雄伟的灰色建筑物，扯了扯唐勉的手小声的笑道：“还是不要了吧。你爸知道不大好。”
听苏沐这么说，唐勉的眼睛微微黯淡下去，转身朝房子走去。“嘁，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破房子，你进来还能踩塌了？你怎么就这么怕他，了不起我为你再和他打一架就是了。”走到门口发现苏沐还没有跟上来，忍不住抱着肩膀吼道：“扭捏什么劲，滚过来！”
苏沐硬着头皮在门房的注意下跟着唐勉进了别墅。
整个房子还跟几年前见到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落地的老式钟表，闪着光芒的水晶吊灯，金灿灿的墙壁，光亮净洁的大理石地板。越过二楼，随唐勉来到三楼一个雕着白色玉兰花的房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和唐勉妈妈问好。然而当唐勉将房门打开的时候，苏沐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唐妈妈已经不再是几年前苏沐见到的那样光鲜亮丽，她整个人就像脱水了一般，瘦弱不堪，皮肤呈现一种蜡黄色，似乎老了几十岁，而最让苏沐吃惊的是，唐勉的妈妈竟然坐轮椅了。
唐勉扯着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蹲在唐妈妈脚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妈，刚刚不是还念叨想苏沐了嘛。这么多年没见，看看还认不认识？”
唐妈妈哆嗦着扭过头，浑浊的眼睛盯了苏沐半晌，突然咧嘴嘿嘿笑了起来。唐勉半天没动弹，最后只是慢慢的把头放在妈妈的膝盖上。长长地卷发遮盖下来，什么表情都看不见。
苏沐弯下膝盖蹲在唐妈妈的另一侧，握着她的手瞥了一眼唐勉，然后大大的微笑着。“阿姨！你看看还记不记得我？我那年来的时候你还帮我梳了两条小辫子呢。当时您还说唐勉跟个刺猬似的，要是我当您女儿就好了，还记不记得？苏沐啊！”
唐妈妈转过头看着苏沐，仍旧痴痴的笑着，可是却突然有泪水落了下来。
唐勉一惊，嚯的一下子抬起头来。
“妈……”
苏沐不明所以，撞了撞唐勉的肩膀，小声的问道：“怎么了？阿姨怎么哭了？”
唐勉有些激动，细长的指头有些颤抖。“我妈精神不大正常，有段日子了，时好时坏的，我上次见她清醒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了。”静默了一会儿，她握着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一丝焦虑的唐妈妈的手，柔声问道：“妈，你要什么？”
唐妈妈的眼睛慢慢清晰了一点，然后抬手指着梳妆台上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呜呜的哼着，良久苏沐才辨认出来，她说的是：找。
唐勉的眼睛里面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她抬手捋捋妈妈略显杂乱的头发，轻声道：“找，会去的，我一直都在找，妈，你放心，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唐妈妈望着照片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如同方才一般痴傻的笑了起来。唐勉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唐妈妈推到阳光下。刚刚站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声响，帮佣小琴探进来半个头小声说道：“小姐，先生回来了。正往楼上来看夫人呢。”
苏沐一愣，继而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掉到了冰窖里一般，冷的发抖。年少时的记忆使她对唐守义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瞥了一眼楼下的花圃，觉得太高跳下去非死即伤，最后定睛在那扇白色的衣柜门上，扯开就要躲进去。
唐勉眉毛一皱，伸手把她拽了回来。按在四角凳上。
“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贼，任何人都不能在我面前伤害你，你就好好的，大大方方的给我坐着！”
苏沐看着唐勉眸子里努力压抑着的怒火，突然就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害怕见到唐守义了。羞辱又如何？被撵出去又如何？唐勉她在，一直都会在。
门外传来一阵皮鞋踩在大理石板上特有的叮叮声，不多会儿木门就被人打开了。唐守义一身藏蓝色西装，皮鞋擦得锃亮，人亦如十年前一样精神，本来还和煦春风的脸在看到苏沐的一刹那顿时阴沉下来。
苏沐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用所有的力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微笑大方的点头问好。
唐守义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仰头朝着门外大喊起来。“小琴！小琴！”小琴一会儿工夫就进了房，困惑不解的盯着唐守义。
“家里怎么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去叫欧叔给门房的工资结算了，收拾铺盖滚蛋！”
唐勉抱着肩膀一声冷笑，一把拉住要出去的小琴，然后低着声音平静说道：“人是我亲自带进来的，和门房无关，你要是想赶谁滚蛋，我滚。”
唐守义没有作声，用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练就的火眼金睛打量了一眼苏沐，然后嗤笑道：“苏小姐，我记得你第一次登门的时候我就说过，离唐勉远一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牵强的在一起只能搞得彼此品味都发生扭曲。怎么，你这次登门有什么目的？”
苏沐觉得整个人都被冰封了，僵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膝盖抖得厉害。
唐勉握着她的手叫她坐下，然后转身看着唐守义冷冷一笑。“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你还是像当年一样狭隘，认为苏沐是贫民家的野丫头吗？”
唐守义嘴角带着一抹笑，眼睛里阴沉的可怕。“难道不是吗？”
唐勉转头看向窗外，半晌，突然嗤笑起来。
“恩，有意思，贫民家的野丫头呢。不过说起来，论野丫头这一点，谁能有我野呢？是不是，唐叔叔？”
苏沐听着直觉得这父女两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直觉上如果人家父女为了自己反目总归不好，起身拉了拉唐勉的衣袖小声说道：“小勉，不要和你爸吵了，我先走……”
“你在胡说些什么！”唐守义的手攥的紧紧地，眼睛瞪得浑圆，脸色铁青的可怕。
唐勉不以为意的摊摊手。“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么？话已至此我也不想挑的太明了，毕竟你养我二十年，我总要在别人的面前给你留点面子。不过，你想要我继承你的公司，这不大可能了。我这就会搬出唐家，从此决不再踏足。毕竟我们两个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怎么好拉低你的品位？”
说着，不管不顾的拉开身后的衣柜门，那里面整整齐齐的悬挂着唐妈妈的衣裳，在下面，摆放着两个手提包。唐勉弯下腰亲了亲唐妈妈，柔声说道：“妈，你等我，安顿好我就回来接你。”然后拎起柜子里的手提包头也不回的从唐守义身边走过，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苏沐一愣，被整个事件的急速发展搞得晕头转向，眼下似乎追上唐勉才是正理，于是也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大厅里，佣人一片拦着唐勉，却仍旧挡不住她的决心。唐守义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将栏杆敲得叮当作响。他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大喊着：“唐勉，你今天踏出去一步，以后就都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毛钱！”
唐勉的脚步缓慢下来，她扭头看着三楼的唐守义，不屑一顾的撇撇嘴：“谁稀罕！”说罢，扯开唐家大门，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苏沐站在唐勉身旁，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觉得自己似乎闯了大祸。
“唐勉，对不起……”
唐勉扭头看了一眼苏沐，微笑着那手提包在她身上砸了一下。笑着骂她蠢，一如平时里的模样，可是她的脸却惨白惨白的。苏沐知道，虽然看着都还一样，可是，一切都变了。
11
11、往事啊！ 。。。
和来时一样，坐着公交车穿越了大半个雾海才到苏沐家居住的巷子口。她帮唐勉提着行李，咬着嘴唇看着一言不发的唐勉拿不定主意，倒是唐勉自己，看着苏沐满脸抱歉的样子，不住的抬手揉她的头，但她就是不说话，半个字都懒得开口。
苏沐家居住的是一个混住的街区，这一片有楼房，也有平房，政府尚未规划拆迁，鱼目混杂。唐勉在看到街边的烧烤的时候，停住脚步观望了一阵，然后扭头对着苏沐笑笑。
“妞，我兜里没钱，请我喝瓶酒吧。”
苏沐点点头，挽着唐勉的胳膊在一个靠着角落的小圆桌边坐了下来。抬手叫了一些吃的，然后犹豫着要叫几瓶啤酒。
唐勉抬头看着苏沐温温的一笑，对着老板娘比了两个手指。“两瓶就够了。”
苏沐看着号称“千杯不醉”的唐勉，撇撇嘴。“不是以为我请你喝酒的钱都没有吧。”
唐勉将手放在膝盖上，耸了耸肩。“我要去你家里住，要是喝的烂醉如泥不是给你妈添乱嘛。”
苏沐白了她一眼，念叨着你不喝酒也添乱，我这十多年都让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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