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地上的是血,血上洒的……不是别的,是人的皮肤,一个鲜活美丽的年轻女孩肩上被Key的黑色玫瑰印记沾染的
皮肤。
我在恍然大悟的瞬间无法克制住胃中翻滚的巨浪,顿时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而他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笑
容宁静,甚至可称之为温柔,仿佛是坐在浮云城堡的琴房里听我弹琴。
即使在被过于惊悚惨烈的场景剥夺了基本的感官,我仍能从自己内心最深的地方感到挥之不去的向往和迷恋,这让我更
加恐惧。
白玉质地的纤长手指慢慢抬起,如同一枚记载了残酷刑罚的羽毛令箭。
他轻巧而缓慢地取下别在领口的蓝玫瑰,然后那朵玫瑰就在他指间无声无息地骨肉崩碎,松开,成为一条满是皱折的蓝
色绸带,随即从他指尖脱落,掉进血泊,很快失却了原本的颜色。
我勉强用一只手扶着门框支撑自己。他唇边的弧度向上扬了扬,站起身,踏过他亲手铺就的红毯,向我走来。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身处黑暗君主壁垒森严的城堡大厅,暗夜的神明正从他不容亵渎污染的宝座上优雅地缓步而下。
我成了背叛他而被打败,等候最终发落的叛徒,而他是那个绝对的强者,黑暗的神,他即将给我最后一击。任何一个方
向都是他的士兵,我插翅难逃。
他本就比我高些,在这种时候,每一次前进都压迫地我呼吸困难,我感到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即将被压碎坍缩,散成一堆
。
而他只是捧起我的脸,我感到他的手掌干燥而冰冷,贴合着我脸的曲线。
“从什么时候起,”他说这话时仍然轻笑着,仿佛我们从未离开过浮云城堡似的,“我竟让你如此害怕了呢?”
他的动作不重,却完美地钳制住我,让我无法后退。
“她对你没有威胁的…”然而我还是开口,话题未经选择便落到了这个最不恰当的开端上,“为什么呢…她根本赢不了
任何人…”
“那么你希望我放了她?”雷格勒斯改为用双臂环住我,笑容更加舒展,“还有一个Key完好无损,蔷薇圣礼就没有完成
。你要我放了她,那么是她会安度后半生呢,还是我可以逃过蔷薇的责难?你究竟是把我还是把罗森克鲁兹当作傻瓜了
呢?”
我在毛骨悚然的同时感到了钻入骨髓的心疼和悲伤,却被他抱得很紧,动弹不得。
“维尔,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也知道你一直不愿承认。”他轻柔地拨开我眼前的碎发,银色光泽锐利地晃了一下,“
但是我说过了,我不是基督,也没有兴趣为了无关的人受难。”
“我没有要求你变成什么圣人,”我被他勒得呼吸十分艰难,“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
“那你为什么要惩罚我,离开我?”他开始吻我的头发,对空气里的血腥气味视而不见。
“你们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几乎是喘息着发出声音,同时感到他的手指划过我的颈动脉,“只有我是不应该存在
的…我消失了你们才会自由…”
“没错!”音量陡然提高,连同背脊撞击墙壁的声音,连绵成一片刺耳的回响,“Rock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都会作废。
”
“那你杀了我吧,”我在墙壁和他之间的狭小缝隙中艰难地寻找着空气,“这样你们就都可以平静地生活了。”
他冷冷地笑了,那种笑容过去我很少有机会见到,却时至今日仍让我胆寒。然而我已经无处可退,只能在原地僵直。
“‘你们’可以平静地生活?‘你们’是谁?”声音被拧成一条线,吹进耳廓,“你以为你又是谁?生命,爱情,都是
你想捐弃便捐弃的么?”
我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我早该知道这样的结局,他早已将一切布置好,等我自投罗网。
吻从天而降,瞬间夺去了自我意识的最后空间,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空间被炽热的温度灼烧扭曲,血肉纠缠起来。
“我不需要没有你的自由。”
结束时刚过午夜。怀表在指尖不安地滑动几下,然后从一旁掉下去,摔出清脆的声响。
我用连怀表都握不住的手勉强支起自己,摸索外套的衣扣。他早已整理好,衣冠楚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看我。
衣物蹭过背上的淤青时带过隐秘的疼痛。过去我们之间的□一直温柔恰当,从未尝试过这种姿势。被按在墙上摩擦了几
个小时,我早已被疲惫和痛楚折磨地浑身酸软,站也站不起来。
但是他不帮我,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惨然地望着面前已不新鲜的血迹,想象那矢车菊蓝色的明朗笑容,夹杂着高地口音的青涩英语,帽子上的蓝绸带玫瑰
。我在她的鲜血和残骸面前□裸地展示着不堪。
像是下了某种虚妄的决心似的,我忽然狠狠拨开落到眼前挡住视线的头发,开始试图穿好衣服。身下液体横流的触感让
我反胃。
他平静地站起来,抬起右手,开始做一个简单消除魔法的手势。
我望着焦黑的玫瑰图腾爬上他苍白皓净的皮肤,顺着锁骨突起的姿态,在领口处探出一隅。即使至此,他仍俊美得令我
心碎。
他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什么漏洞,何况在蔷薇教团倒台的现在。尸体早就被处理掉了,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也不过是为了
让我跳进这戏剧性的一幕。
收拾完现场,他从我面前走过去,向门外走。
“不要…”
他经过我面前时停顿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后他快步离开,滚烫的液体烧灼着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离去前最后的样子。
不要…不要……
不要伤害你自己……
75。Le Vin Du Solitaire
夕阳嫣红色的垂暮安静地从桥墩的影子里延续到眼前,脖颈纤长的候鸟披着金色霞帔掠过灼黄色的幕布,飞往阿尔卑斯
的另一边去。塞纳河边老店古旧的招牌在风中刮刮作响,它们的倒影在尚未离开眼底之前便颤抖着破碎成片片波光。
在鸟飞过山麓的时候人将跨过海峡,又一年的秋天着上底色。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来法国,我想我仍旧无法作答。看来我还真是没有丝毫长进,旅途同一年前一样,漫无目的地向世
界的各个角落延伸出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那天见到了雷格勒斯,但实质上我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他。在他面前,我想不起任何与他无关的
事。
现在作为蔷薇圣礼执行下去的关键人物,我所能做的似乎是彻底远离事情的核心,让Rock这一环中断。然而我并不知道
这样是否真正能解救那些被Key或其他和蔷薇圣礼有关的事物所折磨的爱人和亲人。从本质上来说,我从英国到北欧再到
法国,这点距离之于Rock的作用根本没有丝毫影响。而且蔷薇教团存在于世俗层面的部分虽然已经被完全毁灭,但我仍
然本能地认为这并没有停止特别会议的运作。就算特别会议不存在了,这个程序也业已开启,将顺着五百年前约定的步
骤,不为人类所动地将更多鲜血毫无尊严地洒在泪光中,迈向终点。
我不知道是否是Rock的能力在给予我影响,但自从离开蔷薇教团以来我愈发感到大脑不受自身愿望的控制而开始相信,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蔷薇圣礼了。
那么接下来的胜负与牺牲,我竟仍没有勇气去想。
虽然英国与法国一衣带水,但诡异的是这竟是我第一次来法国,对法国的理解也仅限于过去读到的书籍和洛克尔导师。
在去年离开洛丝罗林之前,我只以旅游的名义去过荷兰和西班牙。父亲自然是抽不出时间,我却也未曾有机会和雷格勒
斯一同出国游玩过。
现在想来忽然有种沧桑的变故感,短短一年之间自己便失去了过去二十年所拥有的全部角色,从曾经以为是整个世界的
社会中脱落,坠入真正意义上的人间。过去一切的身家与资格,乃至于儿子和兄弟的身份在十九年的表象遮掩后从身上
被剥下,如同剥下一层多年前植在身上的皮,又如何说它引起的剧痛与生来具有的皮肤有分毫差别呢。
而今我却连唯一留给我的,作为爱人的身份也无力接受,如同游魂一般在与自己不相合适的世界里飘荡,学历也无人承
认,靠父亲留给我的遗产维持生存。如果按韦伯的说法,大约我现在是连社会人也算不上了。
但是我还是要这样生存下去,为了告慰某种我无法描述的信念,或许可称之为爱。
而我的另一个念头是,对于目前最后一位尚未现身的,中位的Key,仍抱有一份没有丝毫实际意义的好奇,其实我知道就
算找到了对方,我也无法为雷格勒斯做什么。
按贵族世家的惯例,没有继承权的孩子会得到父母给予的一份财产,这份财产的数量,形式等等都由上代族长在遗嘱内
立定,继承人也不得干涉。父母尚在人世时,女儿会在结婚时得到它作为嫁妆,而未分得的孩子们在父母去世时由继承
家族的兄姐代为授予。
古往今来财产分配从来都是大家族内部斗争经久不衰的戏码,好在梅利弗伦家中多是女孩,我过去对这些事情也从未上
心,总算让我们避免落入这种可悲的俗套。当然,凯珊德拉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拖泥带水,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对雷格勒斯
以外的人说出口的是,我始终认为她根本对梅利弗伦家的金钱和地位漠不关心。
某种意义上,凯珊德拉比雷格勒斯更让我无法理解。她与雷格勒斯相处多年却不相爱,甚至连雷格勒斯都不真正知道她
想要什么。
尽管父亲留给我们这些子女的财产和梅利弗伦本家相比微不足道,却在这种时候从物质上支持着我风雨飘摇的存在。我
不知道当初父亲在订立家族继承的契约时是出于遮人耳目或者其他的原因而把我算在其中,但仍让我感到一种名为存在
的微薄温暖。
如今恐怕我已衬不起父亲寄托的希望,也只能向不存在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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