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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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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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刺,荡漾到四肢百骇,令她咬紧了唇,差点再次痛哭出声。牙齿与皮肤接触的地方颜色陡然发白。

尽管如此,她还是维持着自己没有再倒下去,跌回那个将要淹没她一生的美丽噩梦里去。她发现自己寡廉鲜耻地想起了

前一天夜里她第一次接触到的异性身体,散发出红玫瑰优雅而致命的香味,被咬破的唇里淌出一缕腥甜,从灵魂深处腾

起孽火,玻璃般不堪崩碎的贞洁和理想,错位的爱情诱导着悲伤的□,廉价的泪水划过凸起的颊骨,以及碾碎她的动作

,和维克多·梅利弗伦在她耳边不断呢喃的,仿佛异国诅咒般模糊不清的呼唤和呻吟。

仅仅是想起来,她就为自己这样践踏父亲和兄长为她界定的尊贵身份而感到羞耻。然而她搜索遍了自己的内心,竟然没

有找到愤怒和憎恨,只觉怅然无措,不由得更加迷茫。即使整个空间里空无一人,也不禁面红耳赤。

又或许,伊丽莎白·洛森从来不懂得恨。这是她面对所有强加于她的不公和悲哀所能使用的,最有力的武器。

于是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了自己身上一件薄薄的白色丝绸睡衣,她不知道是谁替她换上的,选择

一个不那么疼痛的角度,准备下床。无论命运在她的前途上张开怎样的血盆大口,至少这样事情会前进,而不是停留在

一个混杂着污秽和鲜血的当下。

就在这时,有人干扰了卧室门上的信号。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维克多·梅利弗伦会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在一场无解的爱情悲剧中这样的解释

并不存在。门口的人身上金红交相辉映,一度给了她虚幻的希望。然她随即发现那不过是个穿红制服,胸前别着金色家

徽的年长侍女。

她大失所望,再次瘫坐下来。侍女却十分平静老练地关上门,在这种世家的魔法保护体系里,门上所有的结界都会自动

修复。

她眼睁睁看着侍女穿过玫瑰花纹的窗帘和漆成金色的灯架,在床前向她行了个对待客人的礼,把一套完好而看起来十分

昂贵的紫色套裙放在床上她没有躺的地方,一切动作都十分娴熟。

洛丝罗林的仆人是理应训练有素的,只是侍女仍掩饰不住略显尴尬的笑容,让她平添不安。

“这是先生让我拿来给您沐浴完以后换上的衣服。”侍女彬彬有礼地说,“您如果需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先生嘱咐我

照顾好您。”

“带我去见你家先生。”

她只提出了这个要求,也几乎是她在洛丝罗林庄园度过的后半生中唯一的要求。

“啊…好…可是……”然而侍女却怔了一下,熟门熟路的礼仪卡在僵硬的笑容上,变得吞吞吐吐,“洛森小姐…我们先

生……”

“你们先生不想见我?”

她问得这样干脆,乃至于可怜的侍女无所适从,尴尬地四下张望。她本是温润如玉的女子,也不想这样为难一个仆人,

于是点点头打发她出去。

待侍女完全退出她的视野,她终于精疲力竭似的向后仰躺下去,无助地等待胸口的波动恢复平静,才勉强撑起疼痛不已

的身体,转向浴室。

伊丽莎白把自己收拾停当时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墙上挂钟那两根雕刻华丽的指针几乎重叠到了最上方。

她之前穿来的衣服被完全撕毁了,因而她只能接受了那身紫色套裙,也完全无心欣赏自己在其中的模样。

庄园里不允许修改空间,她的魔法技能也由于上学有几次中断而并不算特别高明,因而她选择扶着栏杆一步一颤地下楼



因着女人特有的奇异直觉,她下意识地避过了建筑主体,从一旁的门出去,进入庭院。

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行走,但即使在疼痛和羞耻的折磨下,她仍忍不住欣赏起沿途的景致。她自己的家叫作林肯希菲特

庄园,也很是漂亮华贵。但即使是从那种名门里出身的她,也不禁要为洛丝罗林蕴涵着厚重灵魂的巧夺天工而五体投地

。庄园里的河是人工开凿的,却依然环佩叮当,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如同云雀的鸣声,溅起大片水花,光线在其中九转

千回,折射成光怪陆离的万花筒。石铺的小路绵长曲折,两岸幽静恬淡,只有水声和鸟雀的歌声,和成遥远的弦音。

在这其中,红蔷薇不容辩驳地占据着显耀的地位,即使在万木勃发的初夏,也压倒了其他任何植物发起的挑战。这些火

一般的花朵互相比着肩,无论季节气候都不管不顾地一路燃烧过去,在枝上点燃一盏盏血色的灯火,亮成鲜红的皓城。

它们肆意挥霍着自己脆弱而卓绝的生命力,然后陨落下来,至死昂着高傲的头颅,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粉碎,花瓣在地

上铺成班驳交错的生命图腾。

这是梅利弗伦家族的标志,也是这个家族宿命的象征所在。金色是阳光的温暖和包容,红色是蔷薇与血的性情和决绝。

它们纠结在一起,成为一个绚丽残忍的预言。

地上的花瓣逐渐开始增多,甚至出现了整朵凋落的蓓蕾和盛开的骨朵。花瓣间的缝隙越来越小,石板路渐渐看不见了,

像覆上了一层柔软的血色地毯。

她在道路尽头发现了一处石质凉亭。那道曾经照亮她生命的温暖阳光安静地坐在那里,四周的玫瑰枝向内簇拥着他,仿

佛拥戴唯一的信仰。白玉一般线条优美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圆弧,所过之处立刻又有几朵盛放的玫瑰头颅落地,透

明粘稠的血在枝干的断裂口凝成明晃晃的液滴,花朵向下跌在地上的姿态如同绽开了一块血泊,看起来惊心动魄。

那位罪魁祸首动作缓慢地上下移动着手臂,掐下那些玫瑰的头,指尖划过无数锐利的刺,遍布细小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面无表情,却并非过去那种彻底干净的神情,也不是傲慢,仅仅如同被抽空一般,丧失了全世界的悲喜,而被不存在

的线牵引,重复着无意义的破坏活动。

很快维克多·梅利弗伦身边能够到的花几乎都被掐掉了。这些高傲的红女王只为它们唯一美丽尊贵的主人任劳任怨,甘

愿接受他审判的死刑。

只是这位主人已经垂下长而细密的睫毛,在他依旧白皙却失去光泽的皮肤上印上蝴蝶羽翼般艳丽的刺青。

“折磨这些花有意思么?”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照理说梅利弗伦家的花不关她的事,只要维克多·梅利弗伦给她满意的答复即可。然而那个

有着某种决定意义的短句就此脱口而出,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渗入鲜红蔷薇的轮回里去,只是怔在原地。

那一刹那梅利弗伦似乎没有发现她,但是在她尚未明白过来的空隙里,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金发在红风衣上婉转地摩擦

而过。这个镜头在她的记忆里被放慢,每个细节都被放大地极其清晰。

她再一次对上了男人透蓝的目光,她在那其中看到厚厚的尘埃封住原先孔雀石一般的海面。

维克多·梅利弗伦空洞地望着她,眼神中什么都没有,彻底的空虚与沉寂。

她感到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从四面八方向她倾倒而来,把她最后的自尊和坚强压垮了。她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向前两

步。

她再一次抓住了梅利弗伦的衣服,但这次不是衣角,而是衣领。

在所有人能理解这一切之前,她纤细的手掌就已经加上了她能做到的最大速度,在梅利弗伦那张惊寰的面容上撞出清脆

而响彻天地的声响。

维克多·梅利弗伦被她打得跌进了花丛,他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却也只是略略睁大了眼睛,仿佛醒了,又仿

佛永久地醉了。

血丝从形状漂亮的唇边蜿蜒而下,明晃晃的颜色终于把暧昧撕裂开来,露出狰狞的真相。她在梅利弗伦慌慌忙忙地站起

身之前就已瘫坐在地,第一次在他面前泣不成声。

那之后伊丽莎白·洛森与维克多·梅利弗伦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同居关系。蔷薇教团派出的女性联络人在进入洛丝罗林庄

园后成为了新的失踪人口,一度让教团里传出了梅利弗伦族长已经发疯,靠吃活人为生的谣言。

其实站在理智的层面上,伊丽莎白知道自己当时的生活状态没有丝毫保障,可谓是极其卑微而危险。自幼贵族的家教也

让她明白婚前同居在这个狭小而保守的圈子里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依旧这么过着,出于内心深处一种日渐流淌进她血管

里的情感,她以此来温暖他,也温暖自己。

她开始用名字称呼维克多·梅利弗伦,开始替他打理凌乱颓废的庄园,组织女佣做清洗工作,修剪那些如火如荼的玫瑰

,尽力恢复洛丝罗林那个她没有见过而想象出的,鼎盛时代的模样。她灰心地发现这座庄园的执念如此强烈,使得她无

法在其中烙下丝毫属于她个人的印记。甚至于在她把银器摆放整齐后它们总会回到原先的顺序,但维克多·梅利弗伦却

可以任意处理它们。打上梅利弗伦印记的东西只对梅利弗伦的主人惟命是从。

只是那些蔷薇已经迅速恢复,重新生长出来,依旧饮下梅利弗伦世代的爱与灵魂,绽放成大片的尊贵卓绝。

她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是维克多·梅利弗伦的妻子,却自甘堕落似的开始了所有嫁入梅利弗伦家的女人都必将途经

的命运。她不知道,这个家中的女人从来只会融入那个灵魂,而不会留下丝毫个人痕迹。

同时她如同所有娴静体贴的女子那样,接过了照顾维克多·梅利弗伦起居的差事,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人前得体优雅的

年轻贵族习惯性在睡衣外套上一件红风衣,然后就在庄园里四处走动。她不了解维克多过去发生的事,不知道从小时候

起,即使是面对亲生父亲,维克多也会先穿上可以会客的外衣。

尽管她没有任何名分,这个家里老练而缜密的仆人们还是以女主人的礼仪对待她,接受她的差遣。她不知道是因为维克

多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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