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用枯树皮的手摸摸我的头发, “听妈妈的话,以后得当大人了。”
“哎呀,哎呀,”
“爸爸,爸爸,”我手无足措。
“没事,没事。”在爸爸跟前坐会儿。脸上豆大的汗滴在爸爸脸上渗出,我笨拙地拿着湿手巾给爸爸擦拭,毛巾到爸爸的嘴边了,我去叫妈妈,爸爸却用手制止了。
爸爸为什么不用妈妈呢,害怕累着妈妈。还是多年的生分使爸爸真的伤了感情,不愿意用妈妈,我思不得其解,爸爸一个劲儿摆手示意我上去,可是我透过爸爸的眼神,感觉出爸爸对我深深的依恋,舔犊之情油然而生,我不想到校去,爸爸的眼神像是长长的牵挂,又像是一种灵魂,整整包围着我,我走到哪里,感觉那眼神就到哪里,使我牵挂,使我想念,悠悠的烛光,冥冥的神灵,让我感觉到温馨,让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了的痛,也许这就是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不是爱情的通,生命生生不息之通,血脉流淌着的血液传承之痛,爸爸的痛苦几乎都复制在了我身上,爸爸的忧伤也慢慢通过灵魂渗透给我,播种给我,孕育给我,一种温暖,寒夜里的灯光,远处的闪烁着的火把,温暖着我,照耀着我,使我感觉到自己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是一个人,而是身后的灯光。我珍惜这灯光,这火把,因为我清楚,属于我们父女的世界真的不多了,陪伴爸爸在一起,使他那个世界了,不在孤独,因为女儿同他一样,一种清纯透亮,善良温和的目光同样在陪伴着他,无论爸爸是到天堂还是地狱,一种亲情,一种血脉,同样陪伴着孤独的那个先到者,尽管我们所有的都会走到那边,一种温暖阳光包围着的人或者灵魂,心灵不再寂寞,惆怅,孤独,无论是面对什么,千山万水,刀山火海,都不再寒冷。我很珍惜和感恩那种温暖的眼神,爸爸说了两次让我到校后,害怕耽误我上课,我拒绝了。可我发现,我说不去校后,爸爸的眼神如释重负,爸爸依恋我,他从心底希望我陪伴他最后的时光。
我们父女静静地对立着,可惜属于我们宝贵的时光少了。不大一会儿,爸爸就会左右蠕动,全身疼得出汗,我们心疼爸爸,往爸爸几乎薄的像是一张脆纸的臀部上打杜冷丁,爸爸的臀部上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蚂蚁眼,我看到医生打针时,皱着眉头,这摸摸,那翻翻,才犹豫地打针,减少爸爸的痛苦,打完针后,满脸汗水的爸爸会疲惫地安静休息一会儿,让病魔少折磨他一会儿,给爸爸打针时,我的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紧张,全身起鸡皮疙瘩,我害怕杜冷丁一点点进去,爸爸会永远睡着了,虽然不在痛苦了,可我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爱爸爸。每次给爸爸打完针,安静睡觉时,隔一会儿,我就会轻轻去摸爸爸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热的,觉得不准,就会用自己的脸蛋贴在爸爸的额头上,感觉一下是不是真的是热的,爸爸的胳膊轻轻一动,我的心就放下了,谢天谢地,我的爸爸还活着,可是面临爸爸的苦难又来了。可恶的病魔又会耍一轮新的花招在爸爸的身上千刀万剐,独霸横行,把虚弱的爸爸折磨的死去活来。可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妈妈在跟前呢?我想不通,妈妈伺候人的水平要比我高许多,唯一的答案是爸爸欠妈妈的多了,他不想累倒妈妈,也许他认为妈妈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在他身边更重要,还是爸爸在妈妈面前更多的是不自在呢?
。。。
 ;。。。 ; ; 我清楚地记得,应该是月明星稀的晚上吧,下晚自习回来,厂里看大门的董大爷坐在沙发上,右手夹着烟对着烟灰缸弹烟,脸上阴沉。董大爷和妈妈有点老亲,董大爷名字叫董卫国,年轻时当过兵,是转业到县上的,先是在化肥厂,后来又调到了印刷厂,当兵时腿受过受过伤,在哪里都是看门,他的家小都在农村,因为是看门,再加上腿脚不方便,董大爷很少回去。妈妈整个厂就认识董大爷。过年时,妈妈会去给董大爷送一点东西,看看这个老乡。但董大爷从来没有到过我们的家,妈低垂着头,小声呜咽,董大爷看我回来,说,不早了,我走了。董大爷起身走了。妈妈跟在后边,一起下楼,看样爸爸是找董大爷来当说客的,我暗暗思到,老爸,你不够意思了,真的想离婚,过幸福美好的生活,好赖等到我高考结束也行呀,也不怕影响我的习成绩,找了这么一个老头,晚上到家了,你女儿还高考不高考了,考不上可不怪我不给力,你的行为影响我了,我考不上也不复读了,上个自费的大,反正我不在家里了,我得到外面去。我的思绪联翩,躺在床上准备合一会儿眼再习,结果睡着了,至于妈妈是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就没印象了。
董大爷走后,妈妈整天一副丢魂失魄,精神恍惚的样,好几次做饭都忘了放盐,眼圈也是红肿着,可能是爸爸真的给妈妈提出离婚了,我心里思量到。离就离吧,也该结束了,两个人已经多少年同床异梦了。没必要在一个树上吊死了。我的心情反而好起来,也许新的生活马上开始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打击比离婚更可怕。四十七岁的爸爸得了肝癌,病得不轻。董大爷是听厂里的人小声议论,来劝慰妈妈的,没想到妈妈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回事。爸爸和秋香姨到北京大医院检查去了。有一天吃饭时,我抱怨妈妈没有放盐时,妈妈突然抱着脸大声哭泣起来,小云,我们将来怎么办呀?到时不放盐的菜也快没了。
半个月后,爸爸回到了县医院,爸爸是真的生病了,短短两个月不见,我亲爱的爸爸再不是白净的脸皮,明亮的浓眉大眼睛,眼睛满含着露水英俊潇洒,质彬彬的爸爸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的爸爸,整个脸上覆盖了一层烟熏火燎的青灰,脸很消瘦,脸皮几乎成了秋天没有长熟的青皮柿,柿光滑明亮,处处洋溢着光泽,可爸爸的脸上全部成了一道一道的皱褶,秋天干枯飘零的黄叶,眼窝也像是被人深深地雕了两个深洞,深深的洞,眼睛全部塌陷进去了,黑黑的眸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壳里的眼睛像是剖鱼肚时白的灰的一些杂质,污浊混乱,无神,隐隐一丝光线闪亮着,通过那丝连线,我才真的知道那就是我走精神抖擞,英俊沉稳的爸爸。我的泪夺眶而出,
“爸爸,爸爸。”我大声地哭了,不争气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像是河水,滴滴答答地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所有的人应该都是这样,很多人的泪流不出来,没有到伤心的时候。我的哭声像是传染剂,病房里的人都忍不住抡起胳膊擦拭眼泪。
一位阿姨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出去了。楼道里,我继续大声哭泣着,爸爸,爸爸,这不是我的爸爸,这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我大声的哭着。阿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我劝住了,我虽然还在呜咽,不像刚才那样伤心了,阿姨递给我一块卫生纸,“小云,不能再哭了。你爸爸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最牵挂的就是你,你一哭,他听了心里会更不好受,加重他的病情,你爸爸好好用药,没准过几天就好了,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得鼓励病人,病人身体很不舒服,他还坚强地配合治疗,你一哭,他真的认为自己快不行了。”
阿姨说,“我和你爸爸是同事,你爸爸生病好长时间了,原打算想瞒着你,害怕影响你考大,可我们看他一直偷看你的照片,眼睛一直含着泪水,才把你叫来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可不能这样了,你的家庭你也知道,不好说的事,你爸爸现在很不容易。每个病人靠的就是信念,这个家就靠你周旋了。尽量克制住自己,让你爸爸多活几天吧,他多活几天,你就多有几天福气,听你爸爸的话,别让他伤心。”我再回到病房时,看到爸爸的肚鼓鼓的像是皮球灌满了水,气流一鼓一鼓压着爸爸的胸脯,爸爸的脸憋得黄紫,乌青,长着大嘴,喘着气,爸爸的手也过早进入了冬天,干枯,萎缩,青筋裸露,一道一道的像是蚯蚓。洁白透明的液体无可奈何一滴一滴往下流着,我叫了声;爸爸;爸爸疲惫地唔了一声,再也没有言语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我好像看见爸爸嘴角蠕动,“回去吧。好好习,别来医院了。”
我回去了,妈妈,姑姑,舅舅,他们轮流在医院伺候。我到校了,脑袋像是木头,什么都不去想又什么都想,课堂上,我瞪着大眼看着老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着,一黑板一黑板上全部是字,就是不知道老师说着什么,黑板上写着什么,我使劲擦擦眼睛,一片空白,再擦擦眼睛,是字,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了。晚上回到家里,拿出书来,眼睛看着书,脑海里全部是爸爸的样,过去的样,现在的样,在医院的样。将来会是什么样呢?也许有一天,真的就一动不动了。我抱住脑袋不敢再想了,我需要爸爸,我不能没有爸爸。我才发现,爸爸在我的生活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可爸爸的样又使我不能不去想,我感觉自己成了木头人。脑袋里经常是一片空白。更多的是和爸爸在一起的日,爸爸和妈妈生气,我搂住爸爸的腿,哇哇哭得样又一次像是过电影闪现在眼前。也许,医生给爸爸用了好药,爸爸就会好了,我有时候胡乱想着。
。。。
 ;。。。 ; ; 听爸爸的语气,看来迟早是会离婚的,离婚就离婚吧。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谁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得赶快复习,争取考上大,就是自费大,我也得上。我拿起课本,坐在床边的桌旁边开始翻阅英语课本,背几个单词也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爸爸和妈妈离婚后,我选择跟谁呢?我的脑又胡思乱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