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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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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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节如遇雷击,浑身一僵,如丧心神般呆呆盯着那灵枢上鲜红凝滞的痕迹,眼中似有什么片片碎去,丝丝地泛出血色。秋往事见他满面绝望,心中一怮,方欲劝慰两句,却忽然被裴节狠狠一推,若非李烬之相扶几乎摔倒。裴节失了倚靠,“咚”地跪倒在地,狠狠瞪着秋往事,泪水顺颊而下,咬牙切齿道:“她死了?她为什么死了?既然你活着,为什么她会死了?!你不是身手绝顶么?你不是与她同命么?为什么你活着,她却死了?”

    凄厉的语声在石牢内回荡不绝,似有锐器刮过骨髓,激得人头皮发麻,心下发软。秋往事面色苍白,被牢内幽暗的灯光一映更是一片惨淡,眼中却是出奇的平静,空空地映着跳跃的烛火,不带半分波澜。

    裴节浑身颤抖,蓦地用力一撑,硬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双手与两膝处早又是鲜红一片。他往面上一抹,勉力挪了两步,上前揪住秋往事前襟,直凑到她面前,嘶哑着问道:“她究竟怎么死的?”

    秋往事缓缓转过眼来看着他,恍惚似又回到了孤身死斗的战场,满眼只见一片血泪交织的破碎,却拼不出一张完整的面孔。那凌乱支离的记忆远得如同隔世却又近得似触手可及,她忽然发现即望山上浓得窒人呼吸的腥味似仍在鼻端,身上火烫刺痛的感觉也仍挥之不去,可偏偏竟已记不清姐姐当夜的表情,无论如何努力回想,眼前也只浮现出她平日里安静微笑的模样,带着些许的惋惜,仿佛早已看到了结局。

    “我,记不起来。”她定定地望着裴节喃喃道,“记不起来,她最后的样子。”

    裴节双目尽赤,眼中流出的几辨不出是血是泪,蓦地猛然扼住她喉咙死命摇晃着吼道:“你、你记不起来?!她这一世皆是受你所累,你竟说你记不起来?!她已为你受尽凌辱,生不如死,到头来,到头来为何死的仍是她?为何死的不是……”他声嘶力竭,状若癫狂,还未说完,忽被李烬之一掌劈在颈侧,蓦地没了声息,晃了两晃,软软倒下。

    李烬之回头看向秋往事,却发现她竟是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裴节,便似什么都不曾听到,连先前的激动都已荡然无存。李烬之心头一突,唤了声:“往事。”

    秋往事抬起眼,静静看着他,忽展颜一笑道:“多谢五哥,这里也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大哥他们还等着。”语毕便回身向外走去,再不看裴节一眼。

    李烬之被她眼光一扫,胸中蓦地一震:那平静得不起微澜的双眼,竟让他想起九泉之下的幽冥之水,纯净得不带半点生机。他心底渐渐泛出寒意,不知怎地便能确定,这便是她在释奴营中的样子。

    
    王宿早已等得坐立不安,见二人推门进来,忙迎了上去,忽又顿住脚步,定定地看着秋往事,只觉她虽是神色如常,整个人看起来却偏与平日不同,似是透着拒人千里的漠然,仿佛万事万物都不经心。王宿一怔,又见她身后的李烬之神情凝重,心下一凛,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秋往事不语,径直走到江一望身前,直直负手跪下,低声道:“大哥,我求你放了裴节。”

    三人俱是一惊,王落忙上前相扶道:“往事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秋往事跪着不动,只抬眼看向江一望。

    江一望目色沉沉,问道:“他与你究竟是何关系?”

    秋往事略垂下眼,淡淡道:“当日释奴营中,我姐姐曾与一个叫‘阿节’的有过一段情意,我虽知有其人,却从未与他谋面,只知他暗中对我也曾多有照拂。他曾打算带我们出逃,可惜与我姐姐商量之时正被孙乾撞破,从此便再未出现,我也是今日才知他竟是裴节。”

    王宿惊道:“那他此番竟不是为‘叶无声之女’而来,倒是专为‘秋往事’三字来的了?”

    秋往事点头道:“多半便是如此。当日他与我姐姐情意甚笃,姐姐直到死前都还惦念着他。”

    众人闻言皆觉感慨,一时怔忡不语。江一望沉默半晌,方缓缓开口道:“七妹,你于容府有大功,按说你有所请求,我不应相驳。只是裴节如今不是当日的‘阿节’,他不仅是兴业将军,督统融洲军事,将来更会是大显太子。他如今落在我们手里,分量之重,你想必明白。”

    秋往事心中空荡荡一片,只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裴节,哪里还管什么厉害轻重,见江一望不允,抿了抿唇,当下冷了声调:“大哥,裴节今日为我而来,是我擒下,非我在此,他原落不到你们手里。”

    众人听她语气生硬,皆是一惊,王宿忙欲上前打圆场,江一望却抬手止住,开口时语中也带上了冷意:“你立此大功,我自当重赏,只是容府并无战奴一说,你擒下他,并非便能随意处置他。”

    秋往事抬起眼来直视着江一望,在他不怒而威的深沉迫视之下无半分退避之意:“大哥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人了?”

    江一望坐直身子,肃容道:“七妹,非我不愿成全,只是你要知道,有他一人在,咱们可省下多少代价,这里头或许便是千万人的性命,容不得感情用事。他若从不曾来,自是无话可说,但如今既已落在我们手中,我若便这样放他回去,将来如何面对在裴初刀下流血殒命的将士?”

    秋往事此时哪里还听得进道理,这一番话入得耳中,便只余了“不放人”三字。她虽并未听清江一望说了些什么,却已明白他并无让步的意思。她情知再如何相求只怕也是无用,心下一横,瞟一眼李烬之,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那好,我不嫁了。”

    语声清冷,落地铿锵,震得屋中之人尽皆变色。王宿一步冲上欲将她拉起,急叱道:“往事你昏了头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秋往事拂开他手,仍一瞬不瞬地看着江一望道:“对不起六哥,这人我非救不可。”

    江一望眉尖微挑,沉声道:“你可知道你这句话的后果?如今你同五弟的婚事天下皆知,你此时反悔,朝廷势必翻脸,届时纷争一起,毁在你手上的可便是千万性命。”

    秋往事早已豁了出去,闻言冷冷一笑道:“不错,如今裴节身上是千万性命,我的手上也是千万性命,以命换命,总也不叫大哥吃亏。”

    王宿见江一望双眉低沉,嘴角略垂,知他已动了怒,心下大急,忙插至二人中间,摇着秋往事肩膀道:“小七你几时变得这般不明事理?为他一个你面都不曾见过的人值得如此么?好了别再说了,你今日也累了,先下去睡吧,天大的事明日再说。”

    秋往事忽大笑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笑得前仰后合,无可抑止,听得王宿等只觉心惊。良久笑声渐息,她霍地站起,哑声道:“哈哈,我不明事理?我当然不明事理!我自九岁起便不知这天下竟还有事理!我不过救了几人便几乎断送一生是何事理?我身为风人却被自己族人践踏是何事理?我杀人无数,我姐姐一生救人,到头来死的是她不是我又是何事理?姐姐是替我死的,裴节是她五年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你们如今要我对他见死不救,这般事理,这辈子都不必指望我明白!姐姐死后,我不曾为她哭过,裴节既能为她流泪,单凭这点,我便送他一命又如何!你们放与不放,我今晚定要带人走,你们若愿瞧瞧多少条命方拦得住我,那不妨便来试试!”她语毕便倏地放出九枚凤翎拦在背后,头也不回地径自向门外走去。忽听身后一人喝道:“给我站住!”她听得是李烬之,微一犹疑,终究停步转身,见他唇角紧抿,目光冰冷,知他也生了气,心下一阵苦涩,忙侧过头去,别开了眼。

    李烬之自牢房出来时已猜到她的心思,路上便开始打算如何替她向江一望求情。岂知她一上来便是一派孤勇之态,似是将众人皆当作了敌人,其后更连悔婚之话都说了出来,他自也难免气恼,只觉自己从未被她信任,此时又见她回避,更是怒火上涌,冷哼一声,再不看她,转身对江一望道:“大哥,裴初此人性情刚烈,吃软不吃硬,咱们扣了他儿子,未必管得了什么用,届时他若来上一出大义灭亲,只怕反激起显军敌忾之心。倒是朝廷这头不容有失,万一出了差错,咱们布局全毁。为今之计,我看不如索性大张旗鼓,着七妹亲自将人送回去。便说裴节入容府行刺七妹不成,反被七妹亲手拿下。七妹念在裴初与叶无声曾有同袍之宜,特不计嫌隙,亲送他回风洲。如此一来,一则大挫裴初颜面,扬我容府声威;二则可为七妹立下重义之名,令靖、显两地的叶无声门生故旧愿来投靠;三则可加深卫昭对裴氏的敌意,将来咱们出兵,他更能全心配合;四则必令裴节大大失宠,近可致融洲一隅部署动荡,远可动摇裴节的太子地位,酿成显朝国本不固之乱局;五则叫裴节欠下七妹一份情,将来战场相见,难免有所制肘;六则,”他说至此转向秋往事,定定直视她双眼,“毕竟也算放过了裴节,七妹想必也可接受,便自也仍愿配合咱们接着唱完成婚大戏,免使朝廷处另生变故。”

    那“成婚大戏”四字生生撞进秋往事耳中,直沁得她心底一片冰凉,不足一个时辰前的温存似已成了幻梦一场。她至此也渐渐冷静下来,情知是自己冲动太过,方才有此局面,更是不敢看李烬之,只低头不语。

    屋内一时寂然,只闻烛火毕剥作响之声。王落见江一望目色深沉,知他余怒未消,插上前劝道:“一望,我看五弟的主意不错,如此也算两全其美。往事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她于容府有大功,你就别怪罪她了。”

    王宿也忙从旁劝解,一面连使眼色令秋往事认错。秋往事也早已后悔,便收回凤翎,重又至江一望身前跪下道:“大哥,此番是我对不起容府,大哥今日成全,我来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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