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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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村-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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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打够了、闹够了、哭够了之后,想想这事还是不要闹大不要张扬才好,丢人不说,关键是以后女儿嫁不到了好人家。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儿,她和李继山还指望着靠她攀高枝光宗耀祖哪!

    想到这儿,谢三娘收起眼泪,堆起笑脸,连哄加劝地对被她打得蜷缩在墙角却一脸倔强的巧珍说:

    “闺女啊,事情已经这样了,妈也没有别的办法。既然你这么喜欢满仓,我也只能求你爸成全你们了。不过你一定要听妈的话,这些日子就呆在家里,别再急着跟满仓见面,这样村里人会笑话死咱的,你不替妈着想,也得照顾照顾你爸的面子是吧,好歹你爸也是个连长,丢不起这人哪!好闺女,你就相信妈,凡事就让妈来做主。”看巧珍脸色渐变柔和,谢三娘又补上一句,“咱就是嫁也得要个脸,嫁得明明白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不是?”

    其实,整个洼子沟的人,除了三岁孩子谁都知道谢三娘比李继山还要嫌贫爱富。这个颧骨高得铮亮,长着一双男人大脚,走路总是昂着高头颅、挺着鸡胸脯的女人,永远是一付风风火火奔走于村头巷尾的样子,哪里有风她都是听风者,然后以此丈量着自家的状况,得意了就知了一般高唱不停,落寞了便嘴巴紧抿不言不语。

    巧珍不是不知道村人对母亲的看法,可那又怎样?在她的意识中,即便母亲在外人面前是如何的虚荣、虚伪和势利,对自己也永远是最真实、最直面和最贴心的。

    所以巧珍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母亲的话。她洗了脸、梳了头、吃了饭,想着只需听从母亲的安排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近傍晚时,小屋后又传来三声青蛙的叫声。巧珍噗嗤捂嘴乐了,心里笑骂道:死满仓,先急几天吧,等几天你就是真的青蛙王子了。”

    这个傍晚,夕阳同往日一样,懒懒地、怏怏地靠在西头影影错错的柴草垛上喘息,却比往日异常的大,异常的圆,又异常的红,像喜气洋洋的请柬,又像离人心上凄惨的血。

    这一夜,巧珍睡得很安稳。梦中,她看见母亲正用剪刀剪一块色彩艳丽的布料,早起说给母亲听,母亲说:“那是妈妈在给你做嫁妆哩。”

    巧珍的心里就喜滋滋的,更加相信了母亲。
第十九章 情伤的旧事 之 离别
    洼子沟的人都知道,李继山虽是一连之长,却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莽夫。历史的机缘虽推他坐上了连长这个位置,可实际在他身后操作的,却是“垂帘听政”的谢三娘。每天,不管是连里还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李继山蹦达得再高,最后都不得不按照谢三娘的眼色和计划行事。

    在巧珍和满仓的事情上当然也是如此。

    在取得了巧珍的信任后,谢三娘对李继山说:“看样子明拧着来是不行了,你犟,咱闺女比你还犟,所以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才行。”

    一天晚上,俩人在床上叽叽咕咕咬耳朵似地低语了半宿,直到一个阴谋般的计划大致成型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午饭时李继山对巧珍说:“巧珍啊,农场明年要给各单位配备一批卫生员,可必须有卫校毕业证才行。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让省城你表姐给你联系了一家卫校,你也去学学,弄个证回来,这样明年你也可以参加分配了。有了工作,将来你和满仓的日子才有保障,不然你俩结了婚指望什么,喝西北风吗?”

    李继山的一席话,让巧珍几天来所受的委屈刹那间跑得一干二净。工不工作的先不说,起码父母亲已经开始为她和满仓将来的生活考虑了,这说明父母已经完全不再做她和满仓恋爱途中的“拦路虎”了。想到今后再不用偷偷摸摸地与满仓交往,巧珍的心舒展得像久居深山突然见到了红日,所以父亲的话音刚落,她就小鸟般扑到父亲肩上说:“谢谢爸爸,谢谢爸爸!”转身又捧住妈妈的脸“啪”地给了一个响亮的热吻。

    巧珍临上学前,谢三娘专门做了一桌菜,请满仓和其父母来喝杯酒,说是为巧珍饯行。饭桌上,谢三娘能言善道,笑容可掬,亲热、祥和的气氛一下子赶跑了满仓一家人积攒在心头为时已久了的疑虑。

    第二天早饭后,盆盆碗碗的还在桌上摆着,谢三娘便催着爷俩儿动身了,唯恐走晚了满仓再来腻歪。可怕啥偏来啥,爷儿俩刚走出大院,就看到满仓已经在外久久地侯着了。

    话没说几句,送巧珍的车就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巧珍,别忘了给我写信。”满仓紧走上前两步,当着李继山的面不好说什么,就把一个小纸包塞到巧珍手里。

    巧珍打开纸包,见里面板板正正地包着二百元钱,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心酸的甜蜜。她知道,这两百元钱,对家境并不富裕的满仓一家来说,相当于半个月的伙食费哪!

    车,缓缓地开动了,脚下的路被车轮越拉越远。想着几个月都不能相见,巧珍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向满仓拼命地挥着手,满仓也向她拼命地挥着手,两人就像两棵树,执着地守望着,直到车行至拐弯处,一片树林不识趣地移至眼前……

    李继山和巧珍爷俩前脚刚走,谢三娘后脚就锁好家门,在昨夜下过雨的村路上左一拐、右一拧的去了赵牌娘家。

    赵牌娘家位于连队紧东头,独门独户独人。院子里除了东一撮西一片的蒿草,就是一棵高高的榆树。榆树显然正处在壮年,蓬勃得像一把巨大的阳伞。树上枝繁叶茂间密密麻麻落满了各色小鸟,有人走近院子,便轰地一声齐齐飞起,像给屋里的主人报信似的。

    话说这赵牌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活了快五十岁了,做了二十年的媒婆。再难说的媒,只要她一出场,准成!所以周围十里八村的,没有不知道她的。

    除了说媒,赵牌娘还有个重要营生,就是码牌。熟识她的人或听说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上时刻揣着一副扑克牌,赶上需要时,便顺手摸出,随处可摆,好像这副扑克牌就是她的另一张嘴,不知为她促成了多少桩姻缘,“牌娘”的名号也就由此而生。

    据说赵牌娘码牌的瘾头贼大,大到可以不做饭、不洗衣、不做家务、不下田干活,甚至三月半年地不理睬丈夫的亲热,气得丈夫在她41岁那年卷铺盖走了。说是打工挣钱去,却一去再无音讯。也怪俩人这么多年没生个一男半女,之间连个牵头儿都没有,所以说断就这么断得一干二净了。

    让人佩服的是,每每说起这事,赵媒婆非但没有半滴眼泪疙瘩,还会不解恨地骂一句:“挨千刀的,一准是死到哪儿了!”有人劝她再找一家,她说没那心情。从此更加靠说媒过活,拿码牌作伴儿了。

    奇怪的是,丈夫走了后,赵媒婆的牌瘾不仅大了,还玄了。凡是有人来求她保媒,她都要先摆牌看上一看,牌相好,她就给保,牌相不好,九头牛也别想拉动她。不过倒也奇了,这以后再经赵牌娘保的媒,婚后都是和和气气、平平稳稳、顺顺当当的。可若赵牌娘不看好的,即使吃了一锅饭,也是天天鸡飞狗跳的没个消停时候。

    这样,人们便说赵牌娘要出马了。出马就是通阴了,会看虚病看命相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赵牌娘便成了村里村外的传奇人物,每每去别村保媒,经常会有人不动声色地围着看,并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赵牌娘,和阎王爷、玉皇大帝都能通上话嘞!”

    “难怪,长得半人、半仙、半鬼似的……”

    赵牌娘的日子便也越发好起来,吃着保媒饭,发着保媒财,还落着“月老”的好名声。时间长了,十里八村要保的、没保的、保了成与没成的这些媒情,在她心中便摆成了一盘棋,该走哪儿,不该走哪儿,清楚明了得很了。

    像今儿一早起来,赵牌娘便翻了番强上的日历,心里嘀咕着:这个老东西也该来了吧?

    赵牌娘的预测没有错,她嘀咕了不到半刻钟,便听到院里榆树上“轰”地一声群鸟惊起。然后,院门吱扭扭地响起来,像在唱一首老掉牙了的歌。
第二十章 情伤的旧事 之 阴谋
    群鸟迎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牌娘心里嘀咕的老东西,谢三娘。

    谢三娘来到赵牌娘家时,赵牌娘正坐在炕沿边码她的扑克牌。她磕着瓜籽,盘着腿儿,梳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高高发髻,留着一排让她倍显滑稽的齐刘海,一副妖妖道道不伦不类的样子。

    这会儿,用余光瞥见谢三娘进院,赵牌娘头也不抬地扯着一副天生的哑嗓子喊:“哟,连长夫人,您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泥了拐泞的从大西头跑到我这大东头来?不是走错门了吧?”

    “来看看你啊,看你是不是死到屋里了,一天一天地没个动静!干嘛呀,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怕见人呀?”谢三娘边搭讪着玩笑话,边进了屋。

    庄户女人性子泼辣,开玩笑也死冷贼辣的,死啊、活啊的都挂在嘴上,但好在没人计较,也没人在意,一切都觉得像吃口馒头喝口冷水那样自然、平常。所以对谢三娘的话儿,赵牌娘就像没听见一样,只用一对被梳得太紧的发髻扯拽得细长细长的掉梢子眼睛斜楞了谢三娘一下,然后用一副先知先觉的口气问道:“想通了?”

    “想通什么?”赵牌娘的忽转话题,令谢三娘有些发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给巧珍和满仓保媒呀!不然你来我这儿干嘛?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哟!”赵牌娘嘴上阴阳怪气地说着,手里仍然一点不闲着,也不招呼谢三娘坐下或喝杯水啥的。

    “唉,保媒是保媒,但不是给巧珍保媒。”谢三娘不愧是个能屈能伸的女人,面对赵牌娘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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