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停住了脚步。他面无表情,眼神专注。
苏安安一阵心颤,真的是今天。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找了半天都是徒劳,决定回家的时候反而修成正果。
直到音乐声停下,陈彦才转头对苏安安说:“安安,我们去看看吧!”
冒着大雨出来的目的就在此,苏安安怎么会不答应呢?她不但一口答应,还率先小跑过去,就怕弹吉他的大叔一个不留神就和陈彦擦肩而过了。要知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换一个人启蒙,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圆润的音乐声又响起了,顺着声音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弹吉他的人。还是如前世一样,那人穿着有点发黑的军绿色大衣,一双球鞋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他蓬头垢面,打结的头发倾泻而下,遮住了他的容貌,只隐隐约约看出他有一张瘦削的棱角分明的脸,他专注地看着胸前挂着的那把木吉他,非常干净,甚至都没有什么磨损。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手轻柔地抚过琴弦,就像抚摸深爱的情人。
这是陈彦一生最爱的吉他,苏安安对它也相当熟悉。陈彦不止一次向苏安安提起过它。提起它云杉木的面板,乌木的指板,桃花心木的琴颈,玫瑰木的琴码,还有靠着它的时候闻到的浅浅淡淡木香,能沁入人的心脾。
如果说电吉他是对感情的激烈宣泄,那么木吉他就是隽永德尔轻柔倾诉。电吉他的声音是一杯果酒,越品越香醇,木吉他是一杯溪水,入口似乎无味,但是回味之后总觉得甘甜。
吉它声缓缓流过,安静处似也有暗流,喜悦中似有悲伤,绝境中却又有希望。
陈彦闭目倾听,神色平静,脚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苏安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陈彦此刻就像一个发光体一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宁静的气质。重生以来,苏安安从没看过这样的陈彦,如果说电吉他是陈彦表达感情的手段,那么木吉他便是他的灵魂。就如前世一样,他沉迷于这乐声中,做了这流浪艺术家唯一的知音,早已忘了身在何处,更忘了身边的苏安安。
苏安安有一些怅然,虽然她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是此时此刻,也不可避免地万分失落。这就是她和陈彦前世矛盾的源头,吉他是陈彦的灵魂,那自己呢?自己又在他心里的哪个地方?或者亦有什么值得自己一生追求?就如陈彦追求音乐一样?不为父母期待,不为大众目光,只因自己喜欢,便为之终身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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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相遇(中)
一曲很快结束了,那人慢慢抬起头来,用手把蓬松的乱发拨到身后,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脸。*******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他的五官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显得很深邃,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无所遁形。
陈彦轻声说:“你弹得很好听。像水一样漫到我的心里去了。”
他冲陈彦微微一笑,很平和,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喜欢听音乐?”
陈彦微微摇头:“不,喜欢听吉他。”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是啊,都是乐器亦有不同,没想到在这里还是有人懂我。”他兴味盎然地俯身与陈彦交谈起来。
他走到跟前,苏安安才注意到这人身材高大,站姿挺拔,步伐平稳,谈吐也是温和有礼,显然教养良好。并且还弹得一手好吉他,对音乐也理解地很深刻,对陈彦亦是循循善诱。这么优秀特别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打扮得如此邋遢?
似乎察觉到苏安安的实现,他抬起头来,与苏安安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已经看穿苏安安的想法,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的又低下头。
偷窥被发现了,苏安安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了,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呢?没有故事的人是很难做艺术家的。自己要克制这种“窥私”的**啊,太八卦了可不好!苏安安提醒自己。
看两人交流的起劲,苏安安决定还是去地铁下的一家肯德基坐坐打发一下时间吧,要知道前世两人可是聊了一下午的,苏安安可不想站在那里当壁花,被人围观的有他们两人就足够了。于是她静悄悄地走了。
暴雨天没什么人出门,肯德基里人很少,也很安静。苏安安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这时候可没有手机什么的可以玩玩,她只好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人群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老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走进来了,坐在苏安安的旁边。不论前世今生,苏安安都非常喜欢孩子,而且这孩子五官虽然不是非常漂亮,但是表情灵动,可爱的紧。
苏安安笑眯眯地问:“小弟弟多大了?”
小朋友伸出一个手掌到苏安安的眼前。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炫耀似的。
苏安安故作惊讶地说:“你已经五岁啦!”
旁边他爷爷把他的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指按下去,说:“跟姐姐说,两岁。”
小朋友疑惑地看着摆出二的手指,捂着嘴笑了,笑得眉眼弯弯,鼻子微微皱起,小嘴咧得大大的,真是特别讨喜。
苏安安忍不住摸摸他嫩嫩的脸颊。他却推开苏安安,一只手指着她,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苏安安疑惑地看着他爷爷,他爷爷微笑着说:“他在说‘你好’!”
苏安安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愿相信。心悬了起来。
小朋友一手先伸中指贴于嘴唇上,接着用拇指和食指捏耳垂,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爷爷翻译道:“他在和你打招呼呢,他说姐姐。”
苏安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连眼睛都有点酸酸的,她看着小朋友的期待的眼神,只能夸奖道:“好可爱的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小朋友听出是在夸他,双手猛地捂着脸,大约是不好意思了。
他爷爷摸摸他的头:“害羞了啊,对姐姐说个‘美女’好不好?”
苏安安看向他爷爷,只见得老人脸上笑意融融,但眼神却有抹不去的哀愁。
小朋友喜滋滋地把右手平放在胸前,左手伸出姆指,其它四指握拳。然后又把右手掌心对着左手姆指,接着右手掌水平圈几圈,指着苏安安,嘴里啊啊激动得叫个不停。
“他说‘喜欢你’。”他爷爷翻译道。
苏安安强忍住泪意,不想在小朋友面前表现出什么。她前世听说过对于这类特殊的小朋友,只有把他当做正常人对待才是对他最好的。他们不需要同情,他们只需要正常的目光,而不是带着优越感的怜悯。
他爷爷对他说:“我们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不好?等雨停了再回去。”
小朋友立刻看着苏安安,对他爷爷摇摇手。
苏安安拍拍他的肩膀,等他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就假装趴在桌上睡着了。小朋友推推她,苏安安装死。小朋友只好无奈地趴在他爷爷腿上在一下一下的轻拍中进入了梦乡。
看到他睡着了,苏安安才抬起头来,他爷爷正感激地看着她。苏安安想问问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但是嘴唇蠕动了下,终是未能问出口,她不想用别人的伤痛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善意的也不行。
倒是他爷爷主动开口了:“我们家乐乐生下来的时候好好的,一次感冒就变成这样了。”
感冒致哑?苏安安很惊讶,什么感冒这么严重啊?
“都怪那个庸医啊,”乐乐爷爷提起来连眼眶都有点湿润,“那时候乐乐只有三个月啊,他就给乐乐用成人药,链霉素中毒才害我们乐乐一辈子不能说话啊!”
苏安安安慰道:“你们把乐乐养得很好,有你们这么爱他,他一定会一直快乐下去的。”
乐乐爷爷摇摇头:“活了大半辈子我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这个样子,注定是要一生坎坷的,我们能陪他多长时间?等我们都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可药怎么办啊,看不到他过得好,我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苏安安垂头不语。即使在福利条件比现在好很多的十多年后,残疾人的生活也注定多磨难。即使物质条件富足,心灵上也很难真正地从对身体的缺陷愤懑中解脱出来。她得上天眷顾活了两辈子却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和难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更为痛苦的困境之中苦苦挣扎,而自己却沉溺于那么点情情爱爱中,纠缠于细枝末节的问题害了自己,也害了陈彦。没有什么是比健康的身体更好的恩赐了,不是吗?自己前一世的痛苦或许正是因为除了爱情没有别的追求才不能容忍陈彦的追求。难道自己想要的是一个甘于平庸碌碌无为的陈彦吗?不,不是这样的。
这一刻,苏安安豁然开朗,缠绕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爱情和理想并不冲突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让它们对立起来呢?想到前世的纠结,甚至最后的丧命真的太傻太傻了,这样的牺牲根本毫无意义。
此刻,她嘴笨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抚慰这个老人担忧的心,更何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苏安安握住老人有些颤抖的手,坚定地说:“我相信乐乐会一生幸福的,上天关上了一道门,必会给他打开一道窗。”他有乐观美丽的心灵,人只要想得开,便能无所畏惧,束缚人类潜力的往往是他自己。
老人用看孩子那样的纵容的目光看着苏安安,带着点微笑:“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就承你吉言了。”显然并不相信。他揉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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