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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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苍狂剑-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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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苍山飘血气 滇池蕴妖氛(四)】………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天上黑云越压越低。一股股难闻的水草腥味儿从八百里滇池上空随风而来,在昆明城的大街小巷中弥漫。天变得越来越冷,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刚入夜,街上大大小小的铺面却早已打烊关门,南人惧冷,大多早早地关了店门,缩头缩脑地围坐在火堂边,烘火取暖,烤茶闲聊。

    街面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有三、两只觅食的野猫不时一闪而过。连素来燕欢蝶狂的青楼歌榭也没有了平日里人来人往,灯红酒绿之况,只留得几吊花灯,一缕丝竹,三两声浅笑。

    五华山下,吴王府大门上高悬的风灯在风中无助地摇晃。

    一乘华轿在三、四名黑衣劲装大汉的护卫下如飞而至。轿帘起处,一个身穿官服,个头细高的身影钻了出来,几步跨到门前,伸手抓住门环轻轻几叩。

    大门“吱呀”一声,开得一缝,探出一颗头来,马上又缩了回去。再听“吱呀”一响,朱门大开,那探头出来的门丁弓身施礼,陪笑道:“小的给大人请安了!大人,您请!您请!”

    来人也不言语,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卫士、轿夫和轿子随后也进了大门。“吱呀”又一响,朱门复又紧闭,门外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吴三桂书房内,数支明烛高照,屋内如白昼一般。

    阔大的书案上,一张雪白素笺徐徐展开,长有五尺,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三、四分大小的字迹,看那字体,颇得上古大书家柳公权之神韵!

    刚才从华轿上下来的人,赫然正是吴三桂手下第一谋臣方光琛。他展完书卷,搓了搓双手笑道:“王爷,请过目!”

    吴三桂端起几上茶盅双手递过来道:“有劳方兄了!来来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方光琛接过茶杯,呷了一口,舒服地出了一口气,喜滋滋地道:“啊,王爷藏得好茶也!”他又呷了一口,旋即又道:“王爷且细细观之,如有不妥之处,某即改之!”

    吴三桂含笑应道:“唔,唔,好,好。”言毕,站直身体向案上看去。

    你道那纸上写的竟是何等文章?竟值得声震朝野的大清平西王与手下一个谋臣如此鬼鬼祟祟,避人耳目?

    只见那雪白的五尺宣上赫然书道:

    “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虏大将军吴;檄告天下文武官吏军民人等知悉: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逆倡乱;聚贼百万;横行天下;旋寇京师;痛哉毅皇烈后之崩摧;惨矣!东宫定藩之颠踣;文武瓦解;六宫态恣乱;宗庙瞬息丘墟;生灵流离涂炭;臣民侧目;莫可谁何。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勤王讨贼;伤哉!国运夫曷可言?

    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不得已歃血订盟;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逃遁;痛心君父;重仇冤不共戴;誓必亲擒贼帅;斩首太庙;以谢先帝之灵。幸而贼遁冰消;渠魁授首;政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封藩;割地以谢夷人,不意狡虏遂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踞燕都;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方知拒虎进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误。本镇刺心呕血;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扫荡腥气;适值周、田二皇亲;密会太监王奉抱先皇三太子;年甫三岁;刺股为记;寄命托孤;宗社是赖。姑饮泣隐忍;未敢轻举;以故避居穷壤;养晦待时;选将练兵;密图恢复;枕戈听漏;束马瞻星;磨砺竞惕者;盖三十年矣!

    兹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辽(僚);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泣;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仕怨于朝;苟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勷义举;卜取甲寅年正月元旦寅刻;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周启;檄示布闻;告庙兴师;刻期进发。移会总统兵马上将耿(精忠)、招讨大将军总统使世子郑(经);调集水陆官兵三百六十万员;直捣燕山。长驱璐水;出铜驼于荆棘;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臊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直;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中原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王师;即督铁骑;亲征蹈巢覆**;老稚不留;男女皆诛;若有生儒;精谙兵法;奋拔巌谷;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星材优擢;无靳高爵厚封;其各省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单仕;所催征粮谷;封贮仓库;印信册籍;奉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镇幸甚;天下幸甚!

    吴三桂口中念念有声,一口气读下来,越读他心头越兴奋,只见他眉尖耸动,脸上肌肉频跳,以拳击掌道:“好!好!方兄不愧前朝礼部尚书之子,大才也!此文一出,直逼上古骆宾王之《讨武檄》也!痛快痛快!大张我部雄师气贯长虹之慨!”突然,他眉头又一皱问道:“兄文中言到三太子,尚万有人认真起来,你叫我去何处寻?”

    方光琛闻言一笑道:“呵呵呵,王爷乃天纵英才,数十年来,亲率关宁铁骑,纵横四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法军机已尽烂熟于胸,直逼孙武、诸葛,岂用人教?呵呵呵!独不忆‘兵不厌诈’乎!呵呵呵,臣揽观天下,不服满人窃我神器者,浩如沙海!三十多年来,多有挥戈起事、搏命抗争者,然无一人得克竟大成!何也?除其兵马不如朝廷强大之外,其名之不顺,首当其冲!王爷啊,自春秋以来,世人皆独以正统为尊,且持此意念者,又以文人儒士,富豪世家者为最笃。而今先皇帝朱氏一脉早已作云烟散去,何处可寻?然待不用其名号而易帜更张,则闻风而起之人定是廖若晨星也!今我以三太子之名号召天下,则天下岂有不望风归顺之理?又何须亲眼得见三太子之容?哈哈哈!若当真有人定要求见,区区一个人儿,老夫替王爷随便抓一个来穿戴了往龙椅上一墩,谁敢不三呼万岁,纳头便拜!”



………【第三十三回苍山飘血气 滇池蕴妖氛(五)】………

    且说方光琛言之凿凿地道:“老夫替王爷随便抓一个来穿戴了往龙椅上一墩,谁敢不三呼万岁,纳头就拜“

    吴三桂听他说得如真的一样,且想来也确是极为有趣,不由得仰天一阵朗笑!

    突然,吴三桂似有所思,脸色一紧,笑声顿止,眨眨眼,皱着眉道:“啊,老夫差点忘了!方兄,汝下言又写到,”他边说边俯身就案,目光在那张檄文上一行行扫过,旋即伸手一指道:“哦,在此。。26dd汝又写道:‘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周启;’再者,文中仅开头有‘兴明’二字,后又言‘建元周启’,岂不有违天下反清复明志士仁人之初旨?如其不与我共,老夫如之奈何?”

    方光琛眨巴着小眼,笑道:“王爷,前几日我等已议过多次,人皆云明亡未久。人心思旧,故王爷当奉举先皇后人,宣立归位,树反清复明之大旗以招天下之兵马。独下官以为不然。呵呵呵,这‘反清复明’四个字,反清是真,复明嘛,下官以为断断不可!”

    这几句话,方光琛说得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吴三桂听得一楞,睁大眼睛盯着方光琛看了一阵,眉头紧皱,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方光琛见吴三桂心绪起了变化,心中早已明白所为何因,微微一笑道:“呵呵呵!王爷,下官说句不当说的话,还乞王爷不要怪罪!”

    吴三桂有些不解,翻眼看了看他,脸色缓和了许多,露出淡淡笑容道:“方兄有话但讲无妨。你我乃兄弟,我岂会怪你。讲,讲。嘿嘿。”

    方光琛道:“王爷,当年京师危亡,大厦将倾,王爷在山海关借兵杀贼之时,下官远在南疆僻壤,浑浑噩噩,苦挨时日,其间详情不得尽知。此后,世人尽言王爷之降清,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下官每每听之,仅一笑而已!呵呵呵!王爷休要以为下官在王爷手下谋得一官半职,享到了荣华富贵,故编出些话来讨好王爷。”

    吴三桂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方兄岂是那等奸佞小人!哈哈哈!但讲无妨!”

    方光琛肃容道:“王爷乃人中龙凤,世之英雄!岂会仅为一个女子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岂会为了区区一个陈园园而置关宁铁骑数十万将士之性命于不顾!唉!大厦已倾,独木何支?狂澜既倒,只手不挽啊!”方光琛心中似如亲临其境一般,不由有些激愤,连连摇头叹息,眼中竟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吴三桂闻言,心中也是一时百感交集,莫可名状。昔时救主乏力,报国无方,四面临渊,走投无路,强敌紧逼,四面楚歌之境况又仿佛尽在眼前!他眉头紧锁,胸脯起伏,强力压制着翻腾不已的心绪,眼中也涌上了一层泪花。

    方光琛端起茶杯,也不管那茶已放得有些发凉,大大地喝了一口,又道:“当年李自成以吴老太爷及王爷全家数百口性命相挟之时,王爷曾修书一封,与吴老太爷作绝诀之言。不知此信如今王爷尚可记否?”

    吴三桂闻言一怔,复又摇摇头道:“俱往矣,俱往矣啊!伤心之事,记它无益,记它无益也!老夫已年迈至此,陈年旧事,何以记得?”

    方光琛大摇其头道:“不然不然!王爷记不得,下官却字字句句记在心间!短短一纸,尽显王爷之忠肝义胆,慷慨悲壮,天下何人可及!王爷若不信,下官便背给王爷再听上一听!”他清清嗓子,慢慢踱了几步,开口颂道:“不肖男三桂泣血百拜;上父亲大人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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