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魔教天璇宫人才济济!医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但初伤的时候……这身体几乎不成人型!就算不是由于损耗,怎么有人能挺过这样的巨痛!?
吐出口气,冷岚冰才有勇气回对头默默静立一旁的魔教教主。“幸好令公子调养得极好,否则势必要落下病根了……”
也许是因为看伤势稳定,心情一下轻松起来,他对萧墨隐的话语随意至极,甚至不似对待一个天下武林公敌。再或者,这个人的态度一直是温文有礼和蔼可亲,人如静水皎月,实在很难产生防备感。
这样的魔教教主?江湖传闻是否属实!?
“只是……”神色一凛,话锋一转,冷岚冰严肃地说,“最多二年!”
窗边的白衣男子淡淡地笑着,平和淡定的眉目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光是他,甚至一直不语坐着的少年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小巧的袖刀。
“但,不是不可治……”他继续说下去。余光扫过那两张万古不变的脸。
“紫苏、枯矾、通草、天南星……这些都是极常见的药材……但,只有二味药材——赤泪和蓝血已经绝迹!”
“绝迹?”萧墨隐重复,声音柔和清亮。人却不自觉向前走出两步。
“不,蓝血在幽剑谷尚有存余,”说着这样的话,那秀丽的眉却仍拧在一起,十足的忧虑,“赤泪,其实也未绝迹……只是唯一一株赤泪,却是养在,天随府!”
那两人同时抬头注视着他。一个目光深远若有所思,一个平静温和深不可测。
天随府!
如果说魔教试剑楼等是江湖上霸主,天随府只能是江湖外游移的一个小门派!只是这个小门派……
不大的一座院落坐落在都城临京繁华街道旁,大大的牌匾高挂,上书“天随府”。天随府,天意随,能来便来能走便走君自便。只是至今,也没有人能从里面自便走出。
临京天随府,高手如云,不起眼的院落却如江湖圣地。
谁也不能漠视,即使是魔教教主。
犹豫不决地反复绕弄着颊边长发,冷岚冰迟疑道:“如果是以师父的身份出面……或许还是可以办到……”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没有那个可能!
沉默良久,凝视着少年黑如夜幕的眸子,萧墨隐笑容不变。“尘儿有意下山散散心否?”
少年还未回答,冷岚冰却急急道:“萧教主!天随府不能擅闯,恐有危险……”他的意思是让他的儿子一个人赴险!?怎么可能!
萧墨隐淡淡将眼光移到他身上,柔声笑语:“冷公子,尘儿是我冥神教少主!”
“呃……”这一句话便封死所有退路!魔教少主!有怎能是无用之人!?
“恩……”静坐的少年目光洞彻很清冷,无喜无惧。随意应承下来。有什么关系?
但笑不语,侧身解下腰间一块玉石,将它递到少年跟前。“给你,尘儿。”随即,萧墨隐松手,看那块翠色坠落在白皙纤秀的手掌上。
笑了笑,他向外走去,余下两人独处。
* * * * * *
遥远的天际,白云如幻。缓缓升华,似浮生一梦。
萧墨隐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浅笑,淡然地仰望着蓝天,温润如玉,又如月落水天,秀丽的颈项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白衣在高山的冷风中猎猎作响,飘逸绝世。
浮云吗?
……自己印象里,他也如云一般,难以捉摸。明明触手可及,却远在天边,游移不定。想捉住,却无法,因为,云是虚幻。
风,又烈了些。萧墨隐拉了拉衣襟,淡笑走回房里。
要变天了。
他要离开了!
如果他不走……只怕变的就不只是天气了,还有我。
十一
在魔教不短的历史上,曾历经过一次劫难。现有的总坛,是建立在旧址上,在往山下走不远,还可以看到没来得及收拾的前坛遗址。
废墟!散乱碎石随处可见,残褪班驳,化银作灰,仿佛代表的不禁是一个建筑的消亡,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此生易萧条,归寂无言。此处的死气与再上方银白的壮丽建筑群形成强烈反差。生与死,过去与未来。
从这里往上观去……
日光有些低沉,下彻云端,几许射出落在银壁上,光辉满乾坤,如同灵神栖息。
赞叹一息,一瞬的怔忡过后,冷岚冰转头望着一旁神色散漫的少年,“来时匆忙,我竟不知魔教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地方。”他的眼眸虽然清冷,却象真正的冰一样,晶莹见底不含杂质。
说完,意识到他是在对谁说话,觉察“魔教”这个词的不妥,他急忙掩饰:“呃……贵教……”
扯了扯嘴角作为回答,越镜尘并未将这些听在耳内。在撕痛皮肤的寒风中转身,衣袂翩然。“走吧……”
“恩。”疾追几步与他并肩,冷岚冰道。维持着侧头的姿势,看着少年冰冷俊美的侧面,和不曾消逝的讽笑。
自信、冷漠、透彻、智慧以及强大!而奇怪!这个人拥有他所向往的一切。他想,而不能得到的。如果他足够淡漠自信,是不是就可以拒绝那个感情稀薄的父亲留的的责任而不涉足俗尘?如果他足够透彻聪明,是不是楼内就不会内乱?纵然武功高强有何用?在一个庞大的门派里,只是九牛一毛。
如果他再强大,也不用眼前这个人费尽心思保护自己了……
永远不会忘记他将真气灌输到自己体内助自己稳定心神,迎着那双温和有时却让人莫名恐惧的眸子冷冷说——我带上他。
分明是很冷漠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冷岚冰永远不会知道,越镜尘要带上他的原因简单的可笑——认路!他本人懒得去翻古代那种羊皮地图。
这时,身旁的少年默默停下了。
“怎么?”略带疑惑,冷岚冰问。
“……”
没有回答,少年只是淡淡地望着前方,眸子里有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满白雪的残亘断壁中,唯一不倒的石碑上,坐着一个衣冠如雪的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双脚悬空,未束的青丝飘逸,身形纤秀,凝眸浅笑,温润如玉。
“萧教主……”意外地看到那人,双唇蠕动,冷岚冰本能的有些抗拒,向后退了一步。
向他应答般地点头,萧墨隐详和的目光扣在自己的亲子身上。
如云化雨,白衣少年缓缓地微笑一下,没有嘲讽,虽然冰冷依旧,却已难能可贵。
“因为要离开了……尘儿心情才这么好吗?”萧墨隐笑着说,声音在高渺的云雾中有些遥远,似真似幻,情绪难辨。
摇摇头,黑夜般的眸子里有些须的戏谑与慵懒,越镜尘却问了个扯不上边的问题:“父亲大人很喜欢随便找地方坐?”
院落的台阶上、逐风殿的石柱上、前代遗留的石碑上……虽然他坐得端庄,说不出的优雅,这样的举动却不象魔教教主,更似一个随性的孩童。和他的形象,还真是……不搭配!
“何曾见尘儿如此好相处过……”半阖着眸,萧墨隐低沉的声音似感叹。
这两人竟是各说各的话题!
点点飞雪仍在纷纷散下。
控制不住习惯性的嘲讽,越镜尘懒懒地回答:“你说的是刺猬,不是我。”有些,只是习惯成自然,再也改不掉。
沉寂片刻。
“那么,保重……” 萧墨隐状似愉悦地淡笑,墨眸暖如春风,轻轻地说。
“恩,”随口应承,越镜尘冷然敛眸,继续他的路程,“反正不久后就回来……”你用得着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而且,若不是不想假借他人之手延续自己的生命,他以为自己很喜欢奔波?比起麻烦,宁愿无聊一点。无论处境如何,何地,与何人,有不同?
积雪很深,越远处越是狂暴肆虐的风雪。即使只隔了几米差距,白衣少年的身影就已模糊不清。
冷岚丙默然跟上。在与萧墨隐擦肩而过的时刻,他听到一声温柔低语。
“冷公子,令尊解药奉上,尤表谢意,但,”一个瓷瓶被扔到他怀里,低柔的语音继续,“恐怕再多的事或者,人,我便给不起了……”
冷岚冰难掩惊讶的回身,猛地望向那静坐于石碑上的温雅男子。
他什么意思?
“教主此话怎讲?”冷岚冰困惑而警惕地问。
但见男子微笑,无意回答。温柔淡然的笑容如莲座上的神佛,上扬的雪色衣襟,风中舞的长发,柔和秀丽的容颜,不似生在凡尘。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萧墨隐只是笑,一直在笑。
而,仅仅一阵风雪迷乱了眼的时刻,冷岚冰再张眼,那石碑上竟空空如也。原本应在上面的白衣男子已不知所踪。抬眼,惟有冷寂的废墟,千古的尘埃。漫卷的飞雪零落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处。
好快的身法……冷岚冰赞叹,但,也只是赞叹。当他收目不经意看见一个一个事物时,却惊讶至极的瞪大双眼。
——那石碑上,竟还积着厚厚一层雪!!!
……那个魔教教主,分明是坐在上面过!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人,指的是什么?
唏嘘许久,冷岚冰才回身,轻巧踏在雪上,几个起落,往山下而去。
再大的风雪,对于这两人来说,也等于无物。
轻易的穿透狂风疾雪,不久,越镜尘的双脚稳稳踏在一块赭色巨石上,标志着神山地域的结束。
冰冷淡漠的黑眸来回扫视一翻,不意外地在不远处发现两匹马。提气轻神,下一秒,人便出现在马旁边,动手解下绕在树上的马缰。
“可以吗……”随后赶至的冷岚冰犹豫说道。这马尚且不知是谁栓在这里的。
“恩。”敷衍地应答,白衣少年将一条缰绳塞到他手中,他自己则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往哪里走?”淡淡睨着他,少年问。
会心一笑,冷岚冰上马,一扯缰绳,掉转马头向南而去。
“这边。”他说到。
白衣少年默然跟上,脸色依旧看不出情绪。
而,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