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玩这种把戏,你不觉得很无聊么?”
她一噎,转口问:“你怕了?”
辛酒里无奈地点点头,“白微澜,有关密件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我真的没工夫陪你玩这些。”
车子停到郊外,她们迎风而立,湿冷的空气拂在脸上像刀削一般火辣辣的疼,辛酒里一本正经的将林若涵的死以及密件的失踪如实相告。
白微澜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沉默了许久。
辛酒里不想耽误更多的时间,便低声唤了她的名字,她只是回过头来,似是感慨道:“我们之间只是偏巧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句话彼此心知肚明,辛酒里淡淡一笑,“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希望以后见面时,不用再争锋相对。”
白微澜收回目光,舒悦地笑出声,嗓音中倒是一片释然。
直到分别时,白微澜突然朝她伸出手,“我想回法国了。”
辛酒里有些诧异,却听她叹了一口气,“得到了金矿又怎么样呢?”
“金矿?”
两手渐渐松开,白微澜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其实那也没什么意思。”
回家的路上,辛酒里梳理了一下思绪,奉清派受命彻查非法走私人员,究竟是为了肃清风气杀鸡儆猴还是从根本上来讲,政府组织个人都只是为了得到那个金矿?
所以,得到密杀文件只是为了找到名单上究竟是谁亦或是哪些人私藏了金矿?
她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一时间哑然失笑,所谓的金矿不正是江结城的父亲江富留下的几箱金条。
她这才觉得害怕,手脚凉的都快僵硬,如果……事情水落石出,那么江结城必然会有危险。
可她方才到家,宝珍嫂却告诉她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舒音不见了。
辛酒里脚下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但是现在最不能慌乱的人就是她,指甲掐进手心。她一遍遍在脑海里问自己,舒音问什么会不见,知道舒音的人并不多,到底会是谁?
片刻后,她幽幽睁眼,湿漉的眼底缓缓淌过一丝清明,皓如明月的脸凛然透出一抹坚定,她拉过宝珍嫂低低问,“楚青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夫人。”
她点了点头,怔怔地挪向门口,“好,你帮我打电话叫老李过来。”
每走一步,木质楼梯就发出嘎吱一声,辛酒里走完最后一个阶梯,那扇漆黑桃木就挡在面前。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闭上眼睛猛地一推,房间内传出一阵诱人的香气,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甜,接着是微酸的醋味。
舒音正坐在高高的餐桌边喝着甜汤,一看到她,便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跳下来。
辛酒里三两步跑过去抱住她,脆生生的嗓音在她耳边甜甜叫道:“妈妈,你真的来了。”
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五脏六腑却仍是掺杂着难言的滋味,她立刻板起了脸轻斥道:“你怎么可以跟陌生人来这里,妈妈还有宝珍嫂都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怀中的小人没了声响,嗓子里发出一阵低低呜咽,断断续续道:“舒音很想叔叔,舒音想见他。”
晶莹的泪珠从她小脸上滚落,辛酒里心疼自责难过的要死,然而一抬头,便看见宫惜之立在厨房门口,手中还拿着一把锅铲,平时一尘不染的衬衫上溅了点点油污。
厨房又传来一股子焦味,他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锅铲,回身进了厨房。
辛酒里抱着舒音,疲乏间带丝淡淡的抗拒,她朝门口喊了一声,“我们先走了。”
里头的宫惜之没应,却突然端着一盆做好的糖醋鸡翅走了出来,他侧身朝舒音一笑,温言好语道:“舒音还想吃鸡翅吗?”
舒音搂着她的脖子,缓缓摇了摇头。
辛酒里退了一步,转身便向门口走,还未走出两步,怀中的小人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夺了过去,她怕弄疼舒音,也不敢抢,凝着他漆黑的眸子,无力道:“宫惜之,你别这样好吗?”
“她是我的女儿。”脚下的脆裂的盘子,酱红色的鸡翅滚落了一地,他恍恍惚惚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么?”
舒音在他怀中挣扎着靠向辛酒里,他缓缓走近,长臂一揽,竟然连她也被一起纳入他怀中。
他身上久违的松木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烟味变得有些陌生,辛酒里推他不动,最后索性伸手抱住了舒音。
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颀长的手臂圈着她们两个人,呐呐道:“酒里,回来我身边。”
辛酒里可笑地发现门被锁上了,她抱着舒音坐在沙发中,漆黑的房间里静的都能听见老鼠走动的声音。
宫惜之一直坐在他们对面,唯一一抹惨白的月光打在他头顶,他斜斜靠着,晦暗优雅,诡异的不可思议。
舒音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辛酒里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站起来,眼眸漆黑,脸上似蒙了层雾,温柔且忧伤。
他弯下腰,想抱着舒音去休息。
辛酒里按住他的手,抿了抿唇,低沉道:“够了。”
他似乎僵了一下,又伸过手来。
看着他走向房间的背影,她低眉吸了口气,目光砸在地板上,“这样不好么,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妻子,互不打扰或者我可以离开上海,拜托你,放过我,可以吗?”
他将舒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一步一步走出来。
冰凉的唇准确无误地贴合上来,她一惊,想推开他,又被他反手握住,唇瓣狠狠碾压,她咬紧了牙关,他却毫不气馁地一遍一遍舔过她的贝齿。
他突然停住,轻轻薄薄地吐了一口气,算是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我不想。”
她喘息思考的刹那,他轻笑,长舌抵入。
更深的刺探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将他推开,她眼底的愤怒灼灼似火,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擦了擦唇角,冷冷一笑,“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你还是我的女人。”
辛酒里觉得简直不可理喻,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他有这么疯狂又可笑的念头,雕刻似的侧脸在回忆中交织出熟悉的容颜,那个幻象在她脑海中动荡了一下,像是裂开的石灰膏那样哗然崩裂。
她沉默的低下头,散开的长发如波浪般缓缓荡开。
“对于宫家来说,一个女儿算不了什么,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孩子,但是对我来说,舒音是唯一的,我拜托你,让我们离开。”
周边的空气像是突然静止,他深潭似的目光一点一点下沉,最后,有什么东西滑过她的手背。
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有节奏,宫惜之弯下腰,只是轻轻抱了抱她,然后掉转步子,离开了屋子。
她鬼使神差地在这住了一晚,翌日一早,正准备带舒音离开,楼梯上却风风火火地走来一个女子。
苏蓓忆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有点懵,只觉得她身上那种晨曦间露水的味道有些熟悉。
曾几何时,她也独自游荡了一整夜,随后等待她的是宫惜之略带暖意的肩膀,耳边响起一阵气急败坏的嗓音。
她将舒音哄回房间里,沙发边一桌茶具已被扫落在地。
苏蓓忆指着她鼻子全然失去了应有的修养,“你到底还想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辛酒里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她逼疯了别人,还是别人不分青红皂白在指责她,她从容坐下,轻轻道:“别吓到我女儿好吗?”
苏蓓忆发笑,一开口,却是生涩干哑的嗓音,“你究竟有什么好?”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镇静地有些冷漠,“宫太太,有话就直说好吗?”
“宫太太?”苏蓓忆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让我顶着你的名号,看着我爱的男人为你痛苦为你痴狂,你可真是逍遥自在啊。”
她如鲠在喉,许久才无力地说,“我跟宫惜之已经过去了,你才是他应该把握的人。”
苏蓓忆突然拔高了音调,泪水喷涌而出,“你别说得这么轻松,你有问过宫惜之么?他从来就没有觉得你们已经过去了。我宁可他娶我的目的是想跟苏家联姻,可是他只不过想找一个可以容忍他继续想着你爱着你的女人。你永远想不到现在的宫家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像小丑一样帮他营造一个他轻松快乐的家,他夜夜睡在你们当初的房间,任何人都不准进,宫夫人甚至再也没提过延续香火这种话。还有宫惜在,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不敢爱你,他比不过他大哥,所以只能放纵自己,他怕再多一分对你的想念就会加深一点宫惜之的自责。”
“你有没有想过,谁才是你应该把握的人?”
入耳的话回荡在耳边,辛酒里闭了闭眼,喉咙紧缩着,这三年来,她想的很清楚,谁才是她应该把握的人,她一次次确定地告诉自己,是江结城。
宫惜之……心中轻轻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终究是一个贪心的男人,江山和美人,怎么可能兼得。
苏蓓忆似乎看穿了她所想,不甘道:“别用一时的错误永远的否定一个人,只要你认真看看他的心,你就会发现,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有你。”
那些话,一字一句敲进他的心里。
最后像是决堤的洪水,喷薄而出。
辛酒里猛地站起来,“别说了。”然后飞快地打开房门抱着舒音出了锦公馆。
48、第四十八章 谎言之门(终)
坐在车上时,舒音乖乖的伏在她胸口,低声问:“妈妈,爸爸还会来找我们吗?”
她全身一震,拍着她的肩膀问,“谁是爸爸?”
舒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笑眯眯道:“昨天那个叔叔是舒音的爸爸。”
辛酒里拉出她脖子里的红线,一枚翠色的扳指垂在胸前,舒音好奇地问她,“这是爸爸的吗?”
她浅浅一笑,亲了亲她的脸颊,“舒音帮妈妈把这个给他,那里还有个很漂亮的奶奶,你陪她说说话,然后等着妈妈和江叔叔来接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