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追求权力,不也只是为不受他人约束,想让自己安稳么?可是,除了权力还能让自己感到安心的,不是哥哥,亦不是靳楼,只是凌经岚。虽然,那或许根本无关于爱情。
想着自己若对凌经岚提出让他带自己私奔时他脸上的表情,王纱凉又忍不住笑了。他会吓一跳,但是也会不顾一切地带自己走。她又掀开轿帘往四下的空旷望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她知道他拿着灵磐剑就在附近。那好,大哥,我等着那一天,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这样躲着我。
“公主?”有些耐不住寂寞般,碧辞开口问道,“公主何时如此开心?嘻嘻,是不是公主在想姑爷长什么摸样?”
“切,你这小鬼。”王纱凉把视线迁回轿里,“你又知道啦?”
“不过……”想到了什么碧辞又忽然不笑了,“公主……这样的话,那天那位公子怎么办?他不是很伤心?”
“又什么好伤心?我要嫁人,而像他那样的身份……也必定不久后就要娶妻。”
“可是——”
王纱凉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岂料碧辞道了一句:“可是要是姑爷长得没那公子俊怎么办?”王纱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那些愁绪仿佛也消融了许多。
半晌后,王纱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丫头冰雪聪明,这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我不多说想必你也能懂,所以这一路上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候,若我顾不上你,你自己小心照顾好自己。”
“公主——”碧辞眨了下眼睛,又道,“公主啊,应该是碧辞照顾你才是。”
“呵呵。”王纱凉又笑了一下。
不过,他会不会来?
话说回来,王德宗在这轿里,这路上布置了什么机关,王纱凉并不清楚。想了想,她又有些疑惑,此去北陵的路那么长,王德宗不可能算准靳楼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而一路上都布下兵显然不可能。可自己自一进这轿子就仔细观察了,一路上也这里瞧瞧那里锤锤,亦并未发现异状。她捏紧裙裾。
——难道,父皇根本没打算在这路上截靳楼?
他知道那样并不容易。他莫非是真的想要我嫁过去?他的唯一目的就是简单明了地挑起北陵和残晔之争。若是这样,就算靳楼没来,自己在北陵,靳楼心里多少不悦,和北陵的关系亦会慢慢恶化。是啊,路也渐渐荒芜,若哥哥他们要跟在后面又怎能瞒过靳楼?那么这里唯一能跟靳楼过几招的就只有那个抚远将军了。这些……哥哥知道么?他说他要来接我,是也被父亲瞒了,还是只是骗我,又或许是自己从头到尾理解错了。他说的“接”,是到时候残晔和北陵打仗时来接我?若没有人跟来,抚远不是靳楼的对手,那他将来,是要从谁的手里“接我”?再或者,我乐观一点,哥哥他们在靳楼回残晔的必经之路上布兵。若他劫持成功,便会带着我经过那里。而哥哥会在那里等我?父皇,王兄,我到底,还该不该信你们一次呢?
王纱凉又有些惨淡地笑了。果真,还是要把权力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是……
十日已过。队伍已走在荒凉里。不过一路还算有红花绿树,比当时去残晔的境况要好许多。碧辞的话倒是渐渐少了,这几日的疲惫早已磨去了刚出城门时愉悦和新鲜感。
此时,碧辞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睡去,而王纱凉也阖着眼睛浅睡。刚睡去不到一刻,她们俩就被马的嘶吼声惊醒。不是载着这辆车的马,那嘶吼声,从前方传来。王纱凉连忙把手放在轿帘上,在要掀开的瞬间又停下,只是把帘子抓了很紧。不仅如此,在碧辞也伸手欲掀开轿帘看看外面发生什么时,王纱凉另一只手立马抓住她,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自己向前盯着帘子,就像能见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般,不动声色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阁下是谁?这是前去和亲的堂堂王朝公主,你不可挡在这里。”廖姜按住了长枪,凝神说道。
马上的人只轻笑,“正是王朝公主,我才要挡在这里。”
“你要做什么?”廖姜已经把长枪拿了起来,眉目里满是警惕。
马上人嘴角继续上扬,微微眯了眼睛,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而后又扬起眉毛道:“抢亲。”
“呵。”想必廖姜也没见过这么狂傲的人,立刻举枪而起,顷刻之间便打出十几枪,连挑带刺,竟舞得极好。马上人亦跃起,却是以有如鬼魅的身法轻易躲去。连半招都未出。
廖姜明显愣住,只举枪对准了他,用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你到底是谁?”——毕竟,能破他金枪十四式人太少,而能以这样的身法破去它的更少。
来人的嘴角弧度愈大,“靳楼。”
“靳楼?残晔王?”——廖姜面上的疑惑更甚。他实在想不通传闻中沉稳而城府极深的靳楼怎会做出如此举动。
却不待他疑问,靳楼直接向马车上掠去,掀开了轿帘。
王纱凉一时未料到他来得如此之快,蓦地坐直了身在,继而正好迎上他的眼睛,以及他弓着身子倒骑在马上,一只手臂上扬,高高举着轿帘的样子。
一旁的碧辞更是瞪大了眼睛,觉到了极度的惊讶。却不待所有人说话,一众士兵还是向靳楼攻来,靳楼亦只有暂且离开马车与众多的兵、侍卫周旋。而那廖姜趁机跨上马车,使劲儿抽了马**,马便快速向前奔去。
靳楼微微皱眉,抵挡着周围侍卫的同时,急忙结印,袖里刀便破空而出,竟直直斩断了马的前腿。他也是知道王纱凉会武功,料她定能从轿中逃出才这样。而随着马发着悲鸣的声音的倒地,因为速度极快的关系,轿子也立刻向侧边翻去。廖姜没有运功起身逃开,而是又掀开轿帘去拉王纱凉。王纱凉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心里也讶异了一声,把手向廖姜伸去,另一只手拉过碧辞。廖姜便急忙运功带着那二人在马车倒下的前一刻掠出,三人却也因此扑在了地上。
——所有的一刻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却也足够王纱凉去看清一些事情。
只是自己还来不及对廖姜说声感谢,却被另一只手握紧,然后被拉入怀,腾空而起。便是靳楼急忙赶过来拉过王纱凉,而后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运功使力,脚蹬地而起,顷刻间便带着王纱凉骑上了自己来时的那匹马。而且,他还做到在最后蹬地的那一刻抽出了被马车压住的半月琴。
“你放开我。”王纱凉挣着他的手道。
“不放。”
“你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
“我知道你能从马车里逃出。”
“呵?”
“我不知道,那人会挡在车门口,不知,他是想返回救你。”
“那么碧辞呢?你不会是想和我身边的所有人为敌?”
王纱凉见挣脱不掉,干脆抓紧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肤,他的手背便在顷刻间流出血腥的味道。染红了两个人的手。
第六十七章 琴声如兰
靳楼叹了口气,又道:“我拿着半月琴不方便,你抱好。”——言语间,似乎不用征得她的同意。语毕他便松开一只手,直接把怀里的半月琴拿出放到王纱凉怀里。“它是你的东西,你要拿好。”
这句话音落下,他直接环抱住了王纱凉,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竟是想把她融入怀里一般。
温存还来不及升起,王纱凉便吃疼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靳楼疑虑地松开她。
王纱凉向前弓着身子,喘了口气,不说话。
看着她那样,靳楼试探着伸手,轻轻触了她的背,竟真惹得她一下颤栗。“背上有伤?”他皱着眉问。
“不关你事。”向前蹭了蹭。背上的伤口太深,如今的确是没有全好。
“怎会如此?伤得很重?”靳楼也不恼,就这样问道,“谁做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箫连整天是在做什么?”
“那是意外,你又怎怪起他来了?”王纱凉没好气地回答。
她的脑中,还回现刚才他斩断马腿的样子。——他差点害死碧辞。
“让我看下伤。”
“已经两个月,快好了,只是刚才摔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罢。”王纱凉说着,身体愈加前倾,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了马背上。
“月儿——”靳楼又皱了眉,看着她的背影道,“你现在竟然真的是怕我了么?”
王纱凉不答,只是半晌才道:“你……一个人来的么?你不怕有埋伏?”
“呵,是啊,我也奇怪怎么没有埋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蓦地深邃了。
“你在往东走?”
“你这样问就说明王箫连他们真的埋伏在残晔那边?”
“说不准啊,他们连我都没告诉。他们说不定也猜到你这样想,恰就埋伏在东边呢。”
“是么?”靳楼轻笑,然后勒住了马。
“作何?”王纱凉又问。
靳楼径自下马,又对王纱凉伸开手。王纱凉不动,靳楼又道:“马巅,你身上不是有伤么?先下来吧。”
“这伤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下来休息也没用。”王纱凉铁着脸道。
靳楼也不问她了,直接前倾抓着她的肩膀把她从马上带下来。
“凭什么啊?”王纱凉顿足,“让我上去的是你,让我下来的也是你。”
也许,处在这片不属于残晔也不属于王朝的地方,处在周围没有别人的地界,在这盛夏的阳光洒下来的刹那,她又回到了最初。
时隔毕竟还是很长了,有很多东西,其实有时是刻意去提醒自己才会想起。而有的时候,我们本都可以忘了。比如,他们的种种争吵。闭上眼睛能感觉出的,是谁和谁,一人在琴台之上,一人在琴台之下的美妙,又或是,谁在夕阳西下之时为谁披上狐裘时的温暖。
这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