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建国没有急着动手,安顿下来后观察了几天。村长除了霸占田正荣的那座矿,另外还有几处煤矿,每座矿都有二十几名打手守卫,如果正面冲突,凭余建国带来的人,胜算不大。村长很少落单,不能单独下手,余建国注意到村长的儿子。村长五十多岁,老婆像母猪下崽一样给他连生五个,全是女儿,直到几年前才生了个带把的,村长视作掌上明珠,把儿子当祖宗一样供着。如果一个人经常做缺德事,那么最好不要有不能割舍的人,因为报应经常会落在他们身上,而不是自己。百姓不是经常这样说:“你就缺德吧!当心生儿子没屁眼。”
村长唯一的儿子有屁眼,但失踪了,余建国绑的。信送到村长家里,很简单,只有一行字――想要回你儿子,把这份合同签了。村长咬牙切齿,却还是签了合同,他昧了这么多良心,赚了这么多钱,都是为了儿子,他打算送儿子去国外读书,长大了让别人看的起,不要像他一样做个没文化的土财主。儿子是他的希望,他不会为了钱不要儿子。
田正荣不但拿回了富矿,连贫矿也没退,混混余建国,多了个老板身份。有了钱的余建国,实力迅速膨胀,豢养了几十个打手,床底下几大包枪械。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止境,余建国几个月内巧取豪夺了好几座煤矿,终于激怒了几名有实力的地头蛇。余建国收到口信:“给你三个月时间,卖掉煤矿离开,这样走你能带走钱,不走你就准备死在这。”余建国的力量还不足以和对方硬碰硬,刚巧冷军三个上门,余建国有了想法。
“建国,这段时间亏了有你。”冷军箍着余建国膀子坐在院子里。
“军哥,这话生分了,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操,怎么还这么喊我,以后就喊冷军。”
“你始终是我大哥。”
“难得你这么重情义。”冷军拍拍余建国肩膀,接着说“这几天我们打算走了。”
“不多呆一阵?”
“我和子建是想再呆段时间,这货憋不住了。”冷军望一眼边上的张杰。
“这些钱你们拿着。”余建国抽出一沓钱放在冷军手边,看厚度有一万。
“你们等我几天,回去把事情处理下,我和你们一块走。”余建国接着说。
“怎么……?干的好好的?”
余建国叹口起,耷拉着头抽闷烟。
“兄弟,你既然一直喊我哥,有事情不说还喊个卵啊!”
余建国支支吾吾地把煤矿的事情说了一遍,冷军目光灼灼,来回摆弄手里的枪。
“军哥,我是想算了,这些人我们惹不起。”余建国看着冷军说。
“建国,你看过我们三什么时候怕过人?”
“不是这意思,我是不想兄弟们为我去冒风险。”
“行了,你先回吧,多准备点子弹,明早来接我们。”冷军拍拍屁股站起来。
余建国走后,张杰一直不说话,把枪卸开反复擦。
“妈比的,这世道真变了,余建国和张杰现在也会有心事了。”冷军靠在一株枣树下,树上有细碎的叶片和涩嘴的青枣。
“军哥!我什么时候不听你话!我是不想看见咱被人当枪使!”张杰一甩擦枪布,进了屋。
“杰子,我又不是傻比,我问你,建国这回是不是帮了咱?”冷军跟进屋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张杰在床上翻个身,脸冲着墙。
“既然帮了咱,不管他余建国是不是成心要我们还,咱都该去。”冷军走到床边踢一脚张杰屁股:“他妈的!现在还有脾气了,起来喝酒。”
第二天余建国来接他们,带来了十几名矿工、三顶软轿,要把冷军三人抬出去。冷军说:“资本家地主才要人抬,老子是苗红根正的无产阶级,老子走路。”三顶软轿放空回去。走出山路,一辆普桑把冷军几人拉到矿区,抬轿的矿工爬上后面一辆东风车。接风的酒席丰盛到夸张,王八、龙虾、穿山甲、麂子、娃娃鱼、野猪、熊掌……
“我操!这也太腐败了。”这些东西张杰大部分没吃过。
“不过,还缺道菜!”张杰大马金刀挑个位置坐下。
“还缺什么?我找人马上去弄!”田正荣在边上搓着手招呼。
“清蒸大熊猫,二两青蛙毛。”张杰斜着眼装大爷,田正荣听得满脑门汗。
“田老板,我这兄弟爱开玩笑,别搭理他。”冷军说。
“江湖豪杰都这样,都这样……”田正荣讪讪地给三人斟上茅台。
骆子建烟酒不沾,就着青菜扒了两碗米饭,坐到门口眺望烟笼雾锁的群山,一支唢呐在山里悲切地吹。
酒过三巡,冷军说:“建国,明天你帮我约他们。”
余建国是压根就没想去主动挑衅,他只希望冷军三人在他矿上呆段时间,等对方找上门来。
“军哥,他们人很多啊!?”
“非洲大草原角马多不?几头狮子追得十几万角马乱跑。”冷军爱看动物世界。
“那些人很凶的,还杀过人。”田正荣在边上补充。
“政府一年到头枪毙的杀人犯多了,那里头有几个是真有种的。”张杰手脚并用,吃得气惯长虹。
“听我的,明天约他们。”
余建国没有约到那几位矿霸,对方手下转告:“什么傻比玩意,就敢约我谈,识相的赶紧滚出这里,三个月时间没几天了!”余建国原话转告,冷军蹲在一个磨盘上抽烟。
“给过他们机会了,这几天你们的人都跟着我,矿给他们空出来。”冷军冷冷地对余建国说。
“矿给他们?”余建国听的有点蒙。
“放心,回头连他们的矿都是你的。”
“我们没有据点,他们有劲没地使,他们的矿就是我们的菜,想打哪打哪。”冷军看余建国还是不明白,多说了一句。
“哈哈,不然军哥怎么是我大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余建国转头去安排武器人手。
已经是秋天,风萧瑟地卷起漫山落叶,云层压得很低,大战在即。
余建国、田正荣的几座煤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几名矿霸领着大多数手下前去接收的时候,冷军一群人席卷了对方的一座煤矿,十几名打手被摧枯拉朽,几个月内下不了床。矿霸领着人赶到,另一座矿又传来相同的消息。冷军带着余建国几十人好似敌占区的游击队,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几天内横扫对方所有煤矿。几名平日飞横跋扈的地头蛇灰头土脸、疲于奔命,原来的几百名打手,伤的伤、走的走,剩下的不足五十人。
矿霸放出消息,要和余建国面谈。他们不怕余建国,却对三名来历不明的青年怀有深深的恐惧。据受伤的打手说,袭击他们的人不是余建国领头,而是三名青年,和这三人照面,走不了一个回合。余建国的一名打手,误伤矿工,被领头的青年一铁棍砸断手臂,青年说:“来前我说过的,哪只手打的矿工,我砸断他哪只手。”那人就是冷军。
冷军一帮人住在山上,村里有他们的眼线。一伙人建制齐全,有捅翻院长的外科医生,有砍伤客人的酒店大厨。现在大厨正埋锅做饭,莽莽山林间炊烟袅袅,暮色苍茫。
“军哥,他们要谈了。”余建国收到矿霸放出的消息。
“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回头不能后悔的才叫机会。”
“他们还有五十人左右。”
“你打听清楚他们聚在哪,该做个了断了。”
骆子建坐在山坡上,卷起一片竹叶溜溜地吹,吹得月升星沉,吹得夜锁千嶂。有人掌纹折断,有人远走他乡。张杰想起了奶奶和肥妞。
几名矿霸商量过,可他们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有些东西就像手中的沙,你愈想握紧,它却流得越快,他们不愿放弃最大的一座矿。如果他们躲进村里的围屋,等冷军几人走后再出来,该是他们的都拿得回来。他们错误地聚集在煤矿,冷军就有了目标。
古人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那天夜里没有月光,远处村庄传来零星狗吠,冷军三十多人悄悄围住煤矿,几名矿霸带着剩余的四五十名打手正在里边等待厄运降临。
雷管冒着烟滚到铁门下,一声巨响,铁门炸飞。冷军等人走成一排,猎枪平举,一拨拨冲上来的人应声倒地。几间房门被一脚踹开,几名矿霸双目血红,握着点燃引信的雷管就往人堆里扑。骆子建刀光闪过,一名地头蛇握着削掉引信的雷管发楞;十三刀一把没拽下另一人手中的雷管,挥刀剁下,一只死死捏住雷管的手腕落地,带着手腕的雷管投入山下,爆炸声从山底传来,没有手腕的矿霸满地打滚;第三名矿霸胆寒,自己扯掉了引信。
“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火光映着冷军的脸,线条坚硬。院子跪满了人,枪械缴了一堆,逃犯医生帮受伤的人止血。
冷军带着骆子建、张杰离开。几名矿霸没有死,却被余建国挑去了脚筋,从此残疾度日。大山里的矿区被一举荡平,余建国风头无双,成为新一代矿霸。罪恶血腥的矿源争夺,成就了余建国的原始资本积累,这是他迈向本市黑势力权利顶峰的关键一步。
回到本市的夜晚,北风浩荡地刮,雪欲落未落,机械厂一帮人簇着冷军三人找了家大馆子吃火锅。
“烧饼呐?”冷军看草包行动无碍,烧饼的枪伤也早该好了。
众人沉默。冷军三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刚有点名气的混混急于出位,看冷军几人失踪,和机械厂一帮人发生几次摩擦,草包领头干了几仗,没有吃亏服软,草包声名渐起。黄毛和四大金刚就是这段时间冒出头的。黄毛的毛其实很黑,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长了一头黄毛,这个绰号一直伴随黄毛长大。黄毛欠了马晓波的钱,是赌债,数量不少,马晓波要过几次,未果。出事那天马晓波喊上草包、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