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的手被抓住,身体被强硬地转了方向,接着一拳打中他的腹部。
「唔!」
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呻吟声,接着身体一软,倒进老鼠的怀里,虽然没有失去意识,可是短时间四肢麻痹,失去了自由。
他被拉到电梯前,耳边传来老鼠慌乱的呼吸声及心脏跳动声,彷佛正准备邀请两人似的,电梯门打开,老鼠喃喃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楚。双脚打结,步伐蹒跚,老鼠直接抱着紫苑跌进电梯里。
电梯急速下降。
警报声依旧响着。
发生紧急状况,发生紧急状况。
危险度5,危险度5。
紧急避难,紧急避难。
所有人员迅速避难。
危险度5,危险度5。
紧急避难,紧急避难。
「沙布……」
紫苑跌落在地板上喘息着,老鼠也蹲着,反覆慌乱的气息。
再也站不起来了,他这么觉得。
肉体跟心灵都萎缩了。萎缩了,却好沉重,无法形容的沉重,彷佛连发尾都灌上了铅似的,无法移动。
「还别……出声。」
老鼠的声音,从遥远的头顶上发出来的声音,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
老鼠,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我会这么窝囊地倒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
沙布人呢?为什么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你告诉我,不能依赖别人,要自己去找答案,这是你说的吧?你轻视随随便便就依赖他人的人,我也可耻自己的脆弱。
但是、但是,这个时候请你告诉我答案,请你给我正确答案。
为什么我在这里?我为什么留下沙布,自己在这里?你告诉我,告诉我啊,老鼠。
我请求你。
电梯突然停了,身体因为反作用力而弹起来,又掉落地板。门微微敞开,不动了,灯光也消失了。
远方传来雷电声,随即第二波冲击袭来,比第一次还要激烈许多。
雷电?不对,不是那种东西。那是……
爆炸声窜进耳里,黑暗袭来。
紫苑捣住耳朵,发出不成声的声音。
电梯门关上,下降。
沙布伫立着目送他们。
满足了吗?
忽然,耳朵里响起温柔的声音。
「爱莉乌莉亚斯,是你吗?」
沙布环顾四周。当然,什么也不会看见。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
沙布,这是你希望的吗?你满足了吗?
我满足了吗?沙布歪着头。她把手放在胸前,倏地泪水涌现。
她想出声哭泣。
紫苑……紫苑走了。
他为了自己来到这里,明明觉得这样自己足够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心情?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紫苑,在你身旁的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被允许跟你一起生活下去?
如果没有他,你会爱我吗?
不能同生,但是应该能够共死哦。
沙布拾起头,在胸前握紧双手。
沙布,你并没有希望那样。
我其实、其实……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死,
摇头。不希望。
一起在这里烟消云散吗……紫苑?
现在也是,一点也不希望,我希望你活着,活着改变这个世界,我希望你能创造一个不再有人必须蒙受这种不合理之死的世界。
紫苑,活下去,请你活完你的人生。
「爱莉乌莉亚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是啊,你跟我一样可以获得自由,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
笑声传来,听起来就像吹拂过草原的风。
我要做什么?你就等着看吧。
沙布觉得颤抖。不是草原的风,而是夹带着雨雪的寒风,告知寒冬到来的冰冷的风吹来。
沙布,我喜欢你。能遇见像你这样的人,也许……也许对我而言,有很重大的意义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啊啊,时间到了,我也必须走了,沙布,再见。
「再见。」
是啊,时间到了。
沙布闭上眼睛,感觉到树木在温和的太阳照耀下散发出来的味道。
她的嘴角终于能带着微笑了。
2 滚吧!
可恶的海市蜃楼啊,滚吧!
虚假的恐惧啊、幻影啊,都滚吧!
……我还活着!我刚才不是活得好好的?
……(中略)……
如今是理性和光明……意志与力量的国度……
我们这就来看看吧!
这就来比试比试吧!
(《罪与罚/杜思妥也夫斯基)
莉莉睡着了。
在店后方的老旧沙发上,发出小小的安睡声。
彷佛胎儿的姿势。蹙眉抿嘴的睡颜与安详相差甚远,脸颊上还明显留着泪水的痕迹。她一定很不安吧,牢牢抱着火蓝替她盖上的毛毯,身体缩成一团。
「莉莉……真可怜。」
火蓝重新帮莉莉盖好毛毯,莉莉的嘴角动了动。
「爸爸……不要走。」
她在讲梦话,手牢牢抓住毛毯的一角。
泪水夺眶而出,火蓝赶紧压住眼角。
哭是没用的,哭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紫苑离开时,不也哭到泪水都乾枯了吗?
流泪,哭泣,再哭泣。
流下的泪水的确给了自己力量,因为哭泣,所以心情得以转换,让自己有勇气朝着明天踏出脚步。
这样的经验有过好几次,所以我不会看轻泪水,也不觉得可耻。
但是,现在不一样。
我必须保护这个幼小的少女,我不能哭。
我必须要坚强。
火蓝轻抚莉莉的头发。
我要保护莉莉远离所有灾难,不让她继续悲伤,不让她继续痛苦。我无法保护紫苑,无法保护沙布,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怎样也要好好守护莉莉。
我没有什么力量,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赶走即将降临的灾难的力量,还有拯救我最重要的人的力量,这些我都没有。
我只有微薄之力,但是并非无力,我还保留着仅有的、微弱的力量。我要使用那些力量,奋力张开双手,成为那些比我还要脆弱者的盾牌。
「爸爸……爸爸……我好怕。」
火蓝轻轻亲吻莉莉的额头。
「莉莉,别怕,没事的。」
传来敲门声。
有人微带点顾虑,却又急躁地敲着门。以前每次一听到敲门声,火蓝的内心就很激动,期盼是紫苑回来了,会有一股冲动让她想冲去开门。
不过,现在的她冷静许多,甚至还会注意倾听敲门声。
并不是因为失去了期盼,儿子有一天一定会回到这里的希望还是牢牢地在身为母亲的她的心底深处扎着根。
必再相见。
老鼠捎来的口信。那封简短的信正是她的希望,而希望让火蓝重获从容与决心,告诫火蓝必须冷静,也带给火蓝能够相信的东西。
必再相见。
是啊,没错,紫苑,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
火蓝站起来,悄声靠近门边。
「火蓝,你不在吗?是我。」
听起来有些疲惫的男人声音。
是杨眠,莉莉的母亲恋香的亲哥哥,对莉莉而书是唯一的舅舅,少数亲人中的其中一人。
「杨眠,等等,我现在帮你开门。」
火蓝拉起百叶窗,打开门锁。身材高瘦的男人走进店内,他的表情比他的声音更疲惫。
「恋香的情况如何?」
火蓝关上门,询问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恋香担心没有从工作的地方回来的丈夫,心情很乱,陷入激动的状态。
「我给她吃了镇定剂,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她一直哭喊着……情况很糟糕,我没想到她会那样大哭,平常的她是一个还算坚强的人。」
「应该是非常不安吧。」
「是啊,不管怎么等,月药就是没回来,他没有搭平常那班巴士,也没有搭下一班,这种事情从他们结婚后一次也没发生过。恋香一直坚持月药出事了,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管我怎么劝她冷静,她就是听不进去……看得我都很心疼。」
「可是……要是在工作的地方出事了,应该会接到通知吧?连通知也没有的话……」
杨眠无力地摇头。他眼睛下方的眼圈更黑了,刻划在眉问的皱纹也更深了。
「就是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根本不知道该跟什么地方联络,该去问谁。月药连家人都没让他们知道他工作的地方。」
「工作的地方吗?连恋香都不知道?」
「是啊,她完全不知道。刚结婚时她也问过月药几次,听说他都没有回答,只是告诉恋香他没做坏事,只是在上司的命令下不得透露,一旦说出去就会被解雇,所以叫恋香别问。月药都这么说了,恋香也只好作罢。月药的薪水虽然不高,但是就下城的居民而言,他赚的钱超过平均薪水以上,而且全交给妻子,渐渐的,恋香也不再问丈夫在哪里工作,她想时候到了,月药自然会告诉她。他们有莉莉,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生了,生活的安定最重要,因此她虽然在意,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可是,连家人都必须保持秘密的工作职场……」
「你觉得会是哪里?」
杨眠抬头望着火蓝问道。充血的眼眸里瞬间闪过锐利的光芒。
火蓝吞了口口水。
秘密、隐匿、沉默。
「监狱。」
当这两个字搭上舌头的那一瞬间,苦味立刻弥漫在嘴里。火蓝知道是幻觉,可是她就是觉得苦到她都快发抖了。
「对,我也那么认为,只有那个可能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月药在监狱工作,当然,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吧。连在末端工作的人都必须下封口令的工作职场……除了那里应该没有别的地方。」
「可是……就算月药真的在监狱工作,他不是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回家吗?」
「没错,每天都像制式动作一样,在一定的时间出门,一定的时间回家,然而今天却怎么等也等不到他回家。不只如此……」
杨眠欲书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眠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上。火蓝屏息。
「天啊,是金币。」
三枚金币。对住在下城的居民而言,一枚金币等于约半年的薪水。
三枚金币,是钜款。
「听说是月药给她的。」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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