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得到吗?」
「当然。一旦NO。6崩毁,就会造成大混乱,我们就乘那个机会……如何?」
借狗人低声呢喃。根本是梦话,是要笑他作梦,还是参与这个幻想呢?
「老鼠打算破坏监狱吗?」
「伊夫?那家伙或许会。他不会建造,但是破坏倒是挺拿手。不,我们要让他去做,让他轰轰烈烈地破坏。」
监狱,象征恐怖的那栋建筑物崩毁,光是想到它崩毁时的模样,感觉就好兴奋。
崩毁的监狱、耀眼的金块,这双手将一次获得最棒的两种报酬。也许有挑战的价值,但是…
借狗人舔舔嘴唇。将房间里充斥的狗味,吸进鼻腔内。
但是,如果要拿命做担保,我就不干。与其埋在金块下死亡,我更想在废墟里饿着肚子,跟狗生存下去。
「那我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不做。」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让你去做危险的事呢?我只是想利用你的帮手而已。」
「帮手?」
「不是有人偷偷将监狱里的剩菜剩饭卖给你吗?」
借狗人眯起眼睛,轻轻地咬咬牙关。老鼠那种独特的讽刺笑容,出现在这个沉溺于酒精里的中年男人背后。他看到了。
厉害,老鼠。原来你已经料理好这个不能吃的大叔了。
对紫苑虚假的慈爱、破坏的冲动、想亲眼看NO。6崩毁的深切愿望、对金块的执着……各种念头与欲望交杂融合,在力河的心里蠢蠢欲动着。老鼠便利用这一点,非常巧妙地抓住机会,下指令操纵。厉害!我看力河应该也知道自己被利用,但是为了金块与紫苑、欲与爱,所以接受了这个傀儡的角色。
借狗人叹息。真的是一对狐与狸,突然觉得好怀念紫苑,就算是摸不清他的底细,但是跟老狸、狐妖比较起来,好上几百倍。真怀念他天真的言行、真诚又耿直的说话方式、无忧无虑的笑容。好想见他。
「你不是收购了相当份量的剩饭吗?那条通路现在还在吧?」
「在。」
没有断过。负责处理废物的男人,不仅剩饭,连关在监狱里的囚犯的衣服、私人物品,也全都卖到夜市,他说有时候连遗体的处理都会派到他身上。监狱里所有垃圾跟尸体聚集的部门,那个部门是监狱内最受轻视的部门,因此在管理上也特别宽松。只是,想以那里为跳板,潜入或逃出监狱,是不可能的事情。负责的男人说,他不能从废物处理场,踏入监狱内部,一步也不被允许。通往内部的门本身根本就打不开。
「那个男人有用吗……?」
「有用。不管如何钝的刀子,只要会用,都能派上用场。」
「这也是老鼠讲的吗?」
「谁讲的都无所谓啦。你太拘泥于老鼠了!听好,借狗人,你要好好掌握跟那个男人的管道。一定能派上用场。可以的话,多给他点好处。」
「知道了。」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呢?眉毛下垂,脸型细长,很爱叹气。他很爱家人……在监狱工作这件事,按规定不能告诉家人,要是说的话,立刻就会被解雇。他老是感叹说:「自己做什么工作不能告诉女儿,实在太凄惨了。」女儿?嗯,对,他有一个女儿,而且很快又要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了……他很需要钱。需要足够的钱,去照顾家人的生活……嗯,要用怀柔策略看起来并不难。
「需要用钱。大叔,这一点你会出吧?」
「我会啦,我不会要你把口袋里圆滚滚的荷包都拿出来用啦。」
力河搔了搔下巴,露出微笑。
「懂得去挖肉店老爹存的钱,不愧是借狗人,非常有慧眼。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彼此彼此!你居然知道,真是厉害,佩服佩服!」
真是只老狐狸,完全不能掉以轻心。
在借狗人耸肩的时候,婴儿开始哭了。力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什么?」
「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不是婴儿的哭声吗?」
「有吗?我没听到。大叔,你终于有幻听啦,真可怜……」
力河瞥了借狗人一眼,便大步迈向睡在房间角落的狗群。狗儿们齐声发出威吓的声音。
「借狗人……这是什么?」
「我的狗啊。」
「夹在狗中间哭的也是狗?新品种吗?没有尾巴唷!」
哭声更加响亮了。没办法,借狗人只好抱起婴儿。力河摇头。
「你捡这种东西回来要干什么?想拿去卖吗?」
「不是捡的,是被硬塞的,你的天使塞过来的。」
「紫苑?」
借狗人简单扼要地说明。「这样啊……」力河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很像紫苑的风格,一定是在紧急之下,把婴儿藏起来的吧?就在连自己的性命也危急的时候……根本就是天使嘛!」
「天使才不会把婴儿塞给别人呢!真是的,替别人找麻烦。」
「别那么发牢骚嘛,你也体谅一下紫苑的心情啊。长得很可爱呀,是男生吧?叫什么名字?」
「紫苑。」
「啥?」
「那家伙硬塞给我的啊,就取一样的名字好了。大叔,你不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很像紫苑吗?」
「这样啊,你一说,颜色还真的一样。也同样清澈,真漂亮的眼睛。」
「对吧?这可是天使之子喔,你带回去吧!」
借狗人递出婴儿。力河摇着头,连忙往后退。
「不要,我单身。」
「我也单身啊。你那边应该有很多奶大的女人吧?」
「不,没一个有母奶。待在你这边,就算没包尿布,狗群会帮忙舔,也会帮忙温暖他吧。你不也就是这样长大的吗?太棒的育儿环境了……对了,我想办法弄来婴儿奶粉给你送来。」
「是紫苑塞过来的耶!」
「柔软、清洁的布,我也想办法弄来,别说一块,我给你送个两、三块来。那就这样了,借狗人,我改天会再来。」
留下匆忙的脚步声,力河一溜烟地就闪人了。看他逃命的速度,应该还没老化。
怀中的婴儿笑了。拉着借狗人的长发,很高兴地笑着。
「喂,紫苑,很痛耶,你别太得寸进尺了。」
借狗人用鼻子碰他。小小的脸蛋上,满脸都是笑意。
「很高兴有名字了吗?在你爸爸回来之前,你可要好好活下去喔!紫苑。」
风吹了进来。天空已经布满乌云。
你要活下去啊,紫苑,一定要来接这孩子。
借狗人对着流动的云层,如同祈祷般,喃喃地说。
4 白色迷雾之名
吃人的是我哥哥!
我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我自己被人吃了,可仍然是吃人的人的兄弟!
(狂人日记 鲁迅)
紫苑。
试着呼唤。被带到这里之后,到底是第几次呼喊这个名字了呢?再怎么呼喊,也无法传达出去。
沙布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叹息声,清楚地回响在耳朵深处。不仅叹息声,微微转动身体的声响:心跳声,连没有发出声音呼喊的名字,也轮廓分明地震动着。然而,视野却是朦胧的,总是、总是被关在白色里,彷佛身处于迷雾中。
这里是哪里?
沙布环顾四周。
就像蕾丝窗帘重叠好几层的白色世界,弥漫着浓雾的世界。刚清醒时,刹那间,她以为自己在深山幽谷中迷路了。但是,她立刻知道完全不对。这里有的只是封闭视野的白色迷雾。在树梢间飞舞的鸟鸣声、小河的潺潺流水声、树叶沙沙作响声,完全听不到。闻不到花香,也嗅不到泥土的味道。无臭、无声,只有自己身体与心灵发出来的声音,一日比一日鲜明。
深山幽谷中……
沙布再一次叹气。她曾跟紫苑一起走在森林里,不过因为是NO。6中央森林公园,因此动、植物全都由人类彻底管理、观察。叫这种地方为森林,实在很难接受。紫苑曾那么说。那时他皱着脸,看起来真的很厌恶的样子。
啊啊,想起来了。
那是几年前呢?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了。
沙布微笑。幸福的感觉布满全身,非常温暖、柔和、舒服的感觉,每次一想到紫苑,一回忆起跟紫苑在一起的时光,沙布就能微笑。
想起来了。我在那个人的身边非常幸福。紫苑,回忆好厉害喔!跟你的回忆,到现在还是能带给我幸福。是啊,没错,我每一样都没忘记。你的口吻、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味道……我全都没忘记哦!
我们走在森林公园的山毛榉森林区时,你这么说过:
「说是森林,也是在人类管理下的地方,叫这种地方为森林,实在很难接受。真希望能让我去北区的自然林走走,但是总得不到许可。」
「这里也是你工作的地方吧?」
「所以更能感受到这里受到完善的管理啊。自然这种东西,应该是更不可预测……远远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才是啊,沙布,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嗯……我并不觉得怎样啊,你看,这里这么漂亮耶!」
沙布抬头望着头顶上茂盛的枝叶。山毛榉的叶子变黄了,从秋天晴朗的天空中照射下来的阳光,让山毛榉的叶子看起来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啊!你看。」
「嗯?」
「有松鼠,从树枝上跑过去了。」
「这个季节,山毛榉的果实会成熟,动物们会来这里找吃的。」
「山毛榉的果实能吃?」
「嗯,是一种坚果。包在壳斗里面,有两、三颗果实。」
「什么是壳斗?」
「水栎、麻梁之类的果实的……怎么说呢,就是橡实。那个下面不是有结果吗?那个也是。」
「啊!我知道、我知道。」
沙布笑了,紫苑也笑了。在山毛榉森林里,树叶间散落的阳光,映照着的笑脸,渗透进来,渗透到心底。虽然是笑着,但是那时候她几乎要放声哭了。
两人走在一起,谈的却是坚果?壳斗?就不能谈些比较知心的话题吗?不会想要静静地靠近,感受彼此的气息与体温吗?紫苑,你不想抱紧我吗?不想爱我吗?
应该不想吧……你跟我在一起应该很快乐,常常笑,话也比平常多。对了,虽然只有一次,不过你说过吧?
「跟沙布在一起很开心。」
对不对?这应该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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