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宅一生- 第3部分

　　如果说她傻，自己不是比她更傻吗。竟然傻傻的骗自己说自己总会等到她。是不是等到她的时候，她的身边还是有别的他。还有没有比那更坏的结局。

　　在这个平常的午后，阳光没什么不同，但他却觉得异常刺眼。也许是洗发水渗进了眼睛，不然，怎么会有疼痛在蠢蠢欲动。那些四处乱撞的情绪急切渴望找到一个喷薄的出口，韦乐狠狠甩了甩头，他决不允许它们划成泪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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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开。他无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很奇怪的，每次在他最不顺的时候，在他最开心的时候，在他午夜梦回睡不着时，在人潮拥挤中黯然神伤时，他都会轻轻的念这个名字，然后，那些汹涌的情绪便如潮般散去，犹如心理学上一种积极的暗示。

　　可是，有谁知道，长这么大，给他伤害最多的，也是云开。有时他会消极的想，也许比起云开给的伤害，其他伤害都算不得什么，于是，最大的伤害反而成了一种安慰。

　　她名字叫云开，但她一直给韦乐的感觉却是云遮雾掩云山雾罩。那天，他实在忍不住，便调侃的问道，你的青梅竹马是叫“月明”么。

　　她反过来问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我只知道，前一句是同心千载痴情盼。”

　　“对我来说，它是有下一句的，奈何明月照沟渠。”她还是惯常的调侃的语气，“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句可以概括我那短暂而纠结的情史。”

　　一直以来，韦乐不知天蝎是不是都像她那么神秘，喜欢用惯有的沉默保护自己，让人难以真正靠近。那是她第一次向他说自己的故事。不由得全神贯注去倾听。

　　“难道，你喜欢的他*喜欢沟渠小姐？”

　　“那是我无法逾越的情敌，所以用沟渠来形容，不算太过分吧。”

　　“恩，允许你刻薄一下。”韦乐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看他好奇的样子，她故意轻松的说，“故事很俗套啊，就是一头男人爱上一头女人，但放不下另一头啊。于是，欲断难断，纠结反复。”

　　听她说话的时候，听得人总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即使听一些很悲伤的事。

　　她继续说，“他一边说最爱的那个人是我，一边还要去取悦另一个。理由很动听，我听到的版本是，那个人一无所有，他不能不管。当然他在那头如何对她说起我，我无从知道。我一直在试图理解他极有责任，但他又在不断做着伤害的事，于是，我的努力总变得牵强。　始终，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太纠结了，一直纠结到其中一个吐血。”　

　　她说的淡然，但韦乐听得黯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随口说了一句：也许，他有很多无奈吧。

　　“恩，我理解他的无奈，但怕再也无法承受比无奈更多的伤害。”

　　她转话题问韦乐，“你有没有觉得，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往往是因为有一方或两方不成熟。”　

　　“轰轰烈烈过，总好过什么也没有啊。”　

　　“话虽如此，但轰轰烈烈之后，犹如大病一场。伤筋动骨后，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恢复如初。”

　　一语成谶。后来，韦乐还是不小心投入了一场轰轰烈烈。但那场轰轰烈烈，说得准确些，更像是他一个人飞蛾扑火的表演。故事情节依然烂俗，就是一头男人爱上一头女人，但那头女人放不下另外一只。

　　在他学云开当时的语气这样说给朋友听时，才突然明白，调侃背后，隐藏着多浓的苦涩。那是他不愿碰触的过往，但也是让他魂牵梦萦的过往。只因过往里有那么多的痛，却也有与那些痛相匹配的快乐。

　　什么是爱情。每个人大概有每个人的定义。他的爱情，不过是裹上疼痛的沙子。在他的身体里，那是丢不掉的疼痛，经过时间的打磨，它变成了发光的珍珠，却不值钱。

　　
　　后来，他回到理发店，他当然不会傻到顶着泡沫去追那辆出租车。当然，他是愿意去做这种傻事的，为她做过的傻事，他做的难道还少么。他只是不知道追到她该说些什么。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如果她真的来到这座城市，以后，总还有机会再见到的。他就是这么固执的相信，固执的有些自欺欺人。

　　水已经来了，在服务生给他洗头的时候，他还在暗自佩服自己，等待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感到不耐烦。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有耐心了。难道也是拜她所赐么，如此说来，他再次见到她时，还是先道声谢好了。谢谢你教我学会了等待。

　　所有的武侠小说里，他最喜欢古龙。明明他的书中充满力透纸背的苍凉寂寞，偏偏起名《欢乐英雄》，记得里面有一句说：只要有一句承诺，就能够支持让人等下去。她连一句承诺都吝啬给。他还是一直等了下去。

　　记得那时，她还在傻傻的等着那个谁。韦乐劝她别傻了，她说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那些话，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清晰：“我不是那些有福气的人，所得到的快乐大都琐屑而曲折，比如大雪中等一趟班车，等了一个多小时，手脚都冻僵时，才看到车缓缓而来。而有的人，也许刚到，幸运班车就开到他跟前。这没什么，我不抱怨，因为我比他们更有等的耐心。很多机会都是在等待中赚来的，相信爱情也可以。相信而不盲目，等待而不倦怠。积极的期冀，持久的热情，那是我唯一的武器。就这么简单。”

　　对这样的话，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他便看着她傻傻的等，然后等到那个谁回头，再然后，等到那个谁再将她伤害。就像看到一尾鱼在倒刺的鱼钩上左冲右撞，浑身是伤，却只能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愿者上钩，只因她是自愿，垂钓者便少了怜悯。但外人的怜悯，却是帮不上忙。

　　对她，他总是无能为力。就像她对那个谁一样。痴傻的人注定在感情世界里一败涂地。

　　道理都明白，他还是清晰明确的等了下去。他重复着她的话，对自己轻轻说：“这没什么，我不抱怨，因为我比他们更有的等的耐心。”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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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天回到公司，忙完手中的事情，看看时间还早，他鬼使神差的申请了新的QQ号码。想要起个名字时，脑海里首先便蹦出“守得云开见月明”。古人的话，总该还是有道理的。他便把QQ名字改为“月明”，太过直白，搞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又把名字改为“月牙禅”。见不到月明，见到月牙也是好的。

　　自从回到父亲的公司，他很少再上QQ。其实是不敢打开以前的QQ，他受不了好友栏里那个灰色的QQ头像。那个头像，当然是云开的，自从她故意消失后，头像便再也没亮过。如同他心里那片灰色的天空。

　　没有目标却还在漫无目的的等待，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意义不明的傻事。又或者说，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可他偏偏选最窄的那条，不是傻又是什么。带着痴情的皮囊，倔强，孤独，却难以回头，只看着路越走越荒凉，真恨不得从没遇见她。

　　可有时，你在等待，不是因为你选择了等待，而是不得不等待。即使有怨，有伤，有恨，却始终舍不得忘记她。他宁愿放弃那个QQ，只留她在那里，也不舍得删掉她。

　　记得那时，云开就坐在对面，只要他稍微侧侧身，就能看到她。但他们的所有闲谈，几乎都是在QQ上进行。颇有白色恐怖时期地下党碰头的架势。

　　不是每个人每天都很忙，每天忙的人也不是一忙一整天。但聪明的办公室哲学，教会大家看起来都很忙。哪怕是在忙着上网呢，只要不太肆无忌惮闲聊，也可以理解为搜集客户信息。很奇怪，这样的虚假繁荣，似乎真能成为领导的安慰。

　　云开自称是这种泡沫繁荣的中坚分子，用的是极其自嘲的语气，但毫无悔改之意。很多时候，她都披着各种各样的马甲，在这样那样的论坛鬼混。一整天，不跟办公室任何人说话，也能自得其乐。她有享受这种安静的因子，可是，韦乐不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故意喊她一声，云开？

　　她不带任何感*彩的“嗯”一声。

　　韦乐继续没话找话，“云开？云开，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她简短蹦出俩字，“当然。”

　　有进步，至少比刚才多了一个字。他继续恭维她：“感觉这么美好的名字配你还挺合适的。”

　　她回答，“那是一定的。”回答得毋庸置疑，还顺带赠了个白眼。

　　“怪不得我越来越喜欢你。”这样的话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其实并不显得有多尴尬。

　　她哦了一声，然后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那是必然的。”

　　他半真半假的问她：“我要真喜欢上你怎么办？”

　　她一剑封喉，斩断所有念想：“凉拌。”

　　那是第一次让韦乐叹息：明明相隔这么近，但却清晰感到莫名的远。他和她的距离，也许，不仅仅隔着两台电脑。

　　当然，这样的闲谈，都是在QQ上进行。他们还没明目张胆到大庭广众之下谈情说爱，托现代科技的福，这样也不错，至少大庭广众之下还可以如此暗渡陈仓。

　　往坏的方面想，网络给更多的人创造了当墙头草的机会，手机也变成挖墙脚的镐。君不见某些整日守候在各种聊天工具前面的人，颇有骑在墙上等红杏的神韵？如果可以选择，韦乐更愿回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旧社会。

　　可是，云开只听到他说要回旧社会，忍不住对他苦口婆心：“对你这样不求上进的落后青年，党和人民该多痛心疾首啊！”

　　不觉想起高中政治老师教育他的箴言，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党和人民一把屎一把尿培养了你……他当时的态度总是极其诚恳，姿态也会极其反省，只是眼睛里的泪光有些许幽怨：“屎和尿留给了我，那些米和面都茁壮了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