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想这么着呢。”
这都叫什么话哦……
他瞧她一会儿,才说:“难怪怎么瞅你都不像女孩子。”
她那时候个子小小的,人瘦瘦的,总一头短发,上场踢球下水游泳,都是跟男生们一起疯玩,女孩子里,玩伴反而少,确实不太像女孩子。
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就都觉得有问题了呢?
她狠狠一脚踹过去,他灵巧的躲开,笑出来,教学楼安静的大厅里,笑声那么突兀,她吓一跳,他没有收敛的意思,距离最近的一间教室门突然打开,一位老教师走出来,指着他们就问“哪个班的、这是干什么呢”,吓得她呆住;他反应快,猛的拉起她就往楼上教室跑,他们教室在四楼,跑到门口的时候,她气儿都快断了,心跳的几乎要出了腔子……喘着粗气,趁他不注意,到底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只踹到他眉峰一蹙,她脚尖反而钻心的疼。
想起来就更气。
放学到家先给菁菁打电话,白天那一肚子的气早就消的差不多了。倒是菁菁说,想不到董亚宁粗粗咧咧的样子,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他是关心你吧。
关心?看到鬼才是真的。
她十六岁,马上就满十七岁,被他这么奚落,还是因为自己先说错话,这仇就记了很久。
师父画过一幅画,夸张的写意,一只耀武扬威、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和一只精灵活泼的小母鸡,在芭蕉叶下,抢虫吃。
那日师父边画,潇潇就在一边笑到打跌,说,艺术果真来源于生活。
后来那幅画呢?
她不知道。
很多东西都扔了,不在乎这一样。
……
morning-call响起之前屹湘就醒了,昨晚的药效似乎还没过去,她有点儿麻木。坐在床头良久,看了一下床头的日历,没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
她去咖啡厅老老实实的要了热橘子汁跟青瓜三明治,连少嫌油腻的起司蛋糕都没敢试。不想再闹肚子了。起床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张鬼脸、下巴都尖了……小李打电话来说车子堵在了路上,要比原定时间晚十五分钟到,她就跟侍应生要了今天的早报。
娱乐版的头条是“国际巨星低调返京,档期空白专陪绯闻男友”。
配图老大一张,用的是洛杉矶影展的红毯照;还有一组模糊的小照片,看样子是偷拍的,照图片文字说明的意思,是大明星携神秘男子夜返香闺……屹湘看着那幅红毯照,心想陈月皓毕竟聪明,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果然接受了她的建议。
她放下报纸,把杯里的橘子汁喝光。
听到有人迟疑的对她说“打扰”,她转头,正是昨晚电梯里那只“白猩猩”。哦,是法籍建筑师皮埃尔。
清醒过来的皮埃尔看上去白净斯文,与昨晚判若两人。屹湘却仍忘不了他酒醉后失态的模样。
皮埃尔在她冷静的眼神中却不由得结巴起来,翻来覆去几句话,大意是对昨晚的行为表示歉意,“实在是醉的不成样子,冒犯之处请原谅。”
屹湘拿起手袋来。
皮埃尔又郑重说:“我想认识你。认真的。”
屹湘站起来,用法文说:“绅士,请适可而止。我对你没有兴趣。”
皮埃尔似不甘心,其同伴束手而立,在一边只管助阵。
“小姐,我是正经人。”皮埃尔着急。
“那么,正经人先生,请让开,不要再妨碍我。”屹湘微笑着说。
皮埃尔无奈让路。
看着这小巧的东方女子翩然离去,气馁的对同伴说:“也许没有酒后失态,还有机会追求她。”
风流的法国人终于坐下来点餐,旁边座位上的两个男子其中之一看了他们一会儿,低声对正在看报的另一位说:“是l&;m建筑师事务所驻京的两位建筑师。n37那块地,听说那边拿下之后,就是由l&;m负责设计……咦,郗小姐法文也好。”
董亚宁合上报纸,不置一词。
李晋也就收了声,替他收拾了一下报纸和杂志。
他小口啜着咖啡。
她的法文可不是好?
芳菲就说过,像“她们”那样的美人,去法国前学会的第一句法语,就应该是“先生,请适可而止”……
他冷哼了一声。
那张脸难看的用立邦漆刷过都遮不住晦暗,法国人眼是瞎了吧?
第六章 没有黄昏的阁楼
冯程程把一摞资料放在屹湘的桌上,告诉屹湘这是她刚刚从josephina办公室搬过来的。
“汪小姐说四月的独立发布会跟五月时装周的前期筹备资料都在这里了,让把这些都交给您看看。另外汪小姐手头几个重要客户的资料也都转到您手下。汪小姐今天启程去上海,随后会去长沙主持分店开张,大约一周后回来。”懒
屹湘翻了翻,最上面的一位,是陈月皓。
“陈小姐预约下周一下午来店里试礼服。下周她的电影首映式,还有一个慈善晚宴要出席。”冯程程说着,看看屹湘的反应,“陈小姐嘱咐助理一早把首映式的贵宾票送来了。”
“我那两张给你了。”屹湘翻到第二份资料,看着照片里的人,沉吟。
冯程程小声说:“这位恐怕您给多费点儿心思照顾。特别又特别的人物。”
屹湘合上文件夹,抬头问道:“给我找的住处怎么样了?”
“选定了两处。回头您亲自去看看吧?比住reitz要近便许多,大概缩短十五分钟车程。一处是高层建筑,两居室,小区安静,多数是像您这样的海归,容易交到朋友……”
屹湘敲了下桌子。
程程笑了,接着说:“另一处是一四合院的三间厢房。闹中取静的地界儿。屋主出国了,四合院整体出租,二房东又再转租。”虫
“位置呢?”屹湘想想,这个倒是合她心意些。谁耐烦去交朋友。她只需要一个蜗居的处所。
程程报了地名儿。
“我听说那一带现在拆的很厉害了。”屹湘说。
“剩下的很有利用价值呢,都开始商业化。老胡同的味道几乎完全被钱淹了。”冯程程微笑着,“那先给您约这一处看看吧。我已经先去踩过点儿,屋前有一架紫藤,到夏天窗前必然一挂美景。不过租金贵的吓人。还好是公司掏钱。”她调皮的吐了吐舌。
屹湘笑了。
等程程出去,她交代给小李说她今天不用车送。她今天晚上回家吃饭。从包里拿出证件来确认一下。潇潇就是滴水不漏,那么忙还记得走之前给她办好了新的出入证。
在路边等出租车的工夫她打量着东邻的瓷器店。已经打烊了,店内黑漆漆的,显得橱窗格外亮。橱窗里摆着当季最新的成套瓷器,好看极了——芳菲应该算是学以致用了吧。当年她主攻的便是陶瓷与珠宝设计,也把这两样结合的很好,曾经送过她一条陶瓷项链,挂在颈间,配着香云纱旗袍,美不胜收……
屹湘让车子在巷口停了,自己慢慢往里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两边的红墙在昏黄的路灯下呈现出一种棕红色。越往里走,越觉得幽静黯然似的。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嘀嘀响,车灯拉长了她的影子。
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什么,急忙转身,果然那车子停下来,前灯暗了些,她才看清楚车牌,不禁一呆。
车子后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一时之间看不清究竟,但看那体态,正是她父亲。
屹湘的喉咙似是被什么一下子堵住了。
从喉咙到心房,一路灼痛下去。
“……爸?”终于叫出声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邱亚非伸出一只手来,“湘湘?”
屹湘借着头顶的光,看着父亲消瘦的脸。
瘦了,也苍老多了……她握住父亲的手。宽厚而温暖的手。
邱亚非拉着女儿,一起往家里走去……
郗广舒看到父女俩拉着手走进院门的时候,竟然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手里正拿着芫荽,因为这父女俩说好了今晚一定会回来吃饭,她亲自下厨做了他们爱吃的虾仁馄饨。又因为湘湘这丫头不爱吃芫荽,偏偏老头子又极喜欢这香气,她少不得想点儿办法,怎么能让父女俩都满意了……此时看着父女俩一起出现,就好像多年来梦境里的画面一下子幻化成了真,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站在那里看着。
邱亚非先笑了,跟屹湘说:“瞧瞧妈妈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是你的面子大,这些年你们亲爱的妈妈可难得下厨。”
“妈。”屹湘松开父亲的手,叫了发愣的母亲一声。
“咦!”郗广舒这才回神,她拍了一下手,在厨房里帮忙的崇碧听到出来,叫着“邱伯伯”,笑嘻嘻的看着屹湘。
屹湘看着站在母亲身边穿着同一款式围裙的崇碧,容光焕发且喜气洋洋,俨然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郗广舒催着父女俩“快些洗手,饭马上就好,都给我坐好了乖乖等着饭上桌”。
屹湘答应着先往自己房里去了。
进门前回了下头,果然父母亲都还站在原地,含着笑看她。
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温暖,却逼的她泪腺一颤再颤,差一点儿就流下泪来,只好快快的闪避进房去……
“今天怎么样?”郗广舒把手里的芫荽交给崇碧,低声问丈夫。
邱亚非托了下镜框,说:“很好。”见妻子眼中是略微担心的神色,又说,“我先去打几个电话——今儿家里可是小团圆饭,别这样,让湘湘多心。”
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