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河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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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 河 潮-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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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胸口像塌上了块巨大的石板,憋闷得难受。

  “爹,爹……吃点心了。”桂翠喊了几口,父亲都没打张,像是没听见似的,他痴痴地坐在那里,正在想他的心思。

  “爹,爹,你怎么啦?” 直到桂翠走到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喊。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用那双痴呆无神的眼睛,望着女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桂翠埋怨着说:“爹,你在想吗呀,都想痴了?快去吃点心。”她望着父亲愁苦的样子,心想只有一两天的功夫,父亲就老了许多。他才五十来岁呢,但头发全白了,额门头上刻着好几道老深的皱纹,脸庞两颊已窝了进去,颧骨鼓得老高,脸色塕黑。繁重的劳动和生活的重压,使他过早地衰老了,看上去就如七老八十岁的老人。

  桂翠见父亲这副模子,一股怜爱之情潮水般地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一酸,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强忍着,背过脸装着揉擦眼睛的样子,偷偷地抹掉了泪水。他不想让父亲看见。

  宗祥伯见女儿徛在那里,说:“我不饿,你们吃吧。”说是吃点心,其实这那是什么点心啊?他们急匆匆地逃出来时,只带了一小袋米,每餐用几两米和上南瓜熬稀饭,用来充饥。

  桂翠听到父亲说不饿,有些生气地说:“怎么不饿啊,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爹,身体要紧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也不要着急唦。等退水了,我们把屋子打扫干净,就去田里割禾,只要稻子不浸腐,就有点儿收成,买不行,我们自己吃还是可以的。估计也能接到打晚稻。”

  宗祥伯说:“晚稻在哪里呢?你讲得快活。现在还不知道晚稻秧怎么样了。若是晚稻秧出了问题,那全年的谋望就全泡汤啦。”

  桂翠说:“爹,就算晚稻秧遭了损失,你愁也愁不去呢。晚稻秧就算是舍点儿,也不会全舍的。秧少了,我们就栽根根禾。过去生产队还不是也栽根根禾,产量也不错嘛。等坪上退出水了,我和哥先去洗秧。你放十二条心唦,船到滩头自有游。你去吃了点心。等我好捡拾东西,退水就赶回家。”

  “你娘呢?”宗祥伯问。

  “他躺在棚子里,头有点儿痛。你们老年人愁心太重,愁这愁那,把人都愁老了。光愁也是空的。”桂翠看了父亲一眼,“遭水灾又不是我们一家,你和妈要想开起唦,天无绝人之路。”宗祥伯听说老伴头痛,就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桂翠跟在后边。

第36章、洪中抢收(2)
桂翠娘躺在棚子的稻草上。

  宗祥伯走进来问他头痛得厉害不厉害?

  老伴说不怎么厉害,能挨得住,只是太阳根踔起踔起痛。可能是烤眼了。不要紧,没有什么大碍。老伴叫他去吃点心。

  宗祥伯从岩板上揣起一大碗稀饭,蹲在地上唏哩呼咙地喝着。

  良玉挽着高高的裤脚从坡下垅田坎上的小路走来,她见了桂翠,就大声的嚷着说:“桂翠,坪上退水了。田地也退出来了。好多人都回家了。”

  “河边的路退出来吗?”桂翠问。

  “路还没有。路上的水还齐大腿深。我都是薅水过来的的。”良玉回答。大家见良玉从村里回来,都蓬过来打探消息。得知退水了,都高兴欢呼起来。迫不急待的人们,便扭头往回跑,拿着逃出来的东西,纷纷扯脚冲天往家里趱。

  桂翠急忙收拾东西,用红胶桶担着一担用品和炊具,对坐在岩板上父亲和母亲说:“我先回去了。你们慢点,等路退出了再回来。”话音未落,就咚咚地跑下趄坡路,急匆匆地往家里趱去。

  桂翠趱到家里,洪水已经退到禾场坪里。他哥启南正拖着装满东西的木排赶回来。

  桂翠见了退水后的家,一下傻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庞上扑淋淋地滚了下来。她不禁大声地尖叫起来:“我的娘啊,这哪是家呀!”

  洪水的印子还清晰地残留在瓦楞上,壁板上,门窗上。地面上已经澄了厚厚的一层潮泥。门窗上、柱头上和枋片上到处挂着洪水冲下来的枯枝败草,壁板被水浸得涨膀膀的,有的地方还膨了起来,有的木板撟了。禾场坪里到处是一堆堆的渣滓柴末和龌龊。昔日干干净净温暖舒适的家已经面目全非。

  两兄妹心里难过极了。他们放下东西,就去打扫屋子。启南拿着瓜勺,桂翠拿起猪食勺,两个人使劲地浇水,冲洗壁板和地面。冲好了,他们就把屋里的床凳柜子等家具都搬到禾场里,一一冲抹洗涮干净,晾晒起来。两姊妹弄得丁子汗暴,衣服全湿溻了。

  已经晌午了,多日难得见的太阳,终于从云层里路出脸来。火辣辣直射大地,晒在人的身上,热烘烘地。启南和桂翠两姊妹,借着大太阳,就搬了两张板凳,架上木板,铺上簟子把湿谷子用谷筢子摊晒在上面,浸湿了的谷子涨奅奅的,谷嘴巴已经爆出了白芽儿,再不晒就长成秧苗了。

  桂翠又在门前柚子树上搭上烺篙,把棉絮被褥衣服等晾晒在上面。把其它脏湿衣物泡在脚盆里,涮洗干净后烺在三徛桠上。整个禾场就像联合国的会场,车满了红红绿绿的万国旗。

  太阳偏西了。沉寂了多日的生米虫,又开始尖声怪气地烦躁鸣叫起来。水退得很快。村子的马路已经全部露出来了。宗祥伯搀着老伴回来了。他们看见懂事的一双儿女,把房子打扫得熨是熨帖,一扫连日的阴郁,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父亲在房屋前后旋了旋,觉得阳坑被潮泥搪浅了,不利水。他叫启南说:“你用搭耪把屋后的阳坑起深起,吗屋里积水了。我到秧田坎上去看看,看秧苗怎样了,舍得厉害吗?”

第36章、洪中抢收(3)
启南说:“秧苗上好了。我到那里已经浇洗了。秧苗一点儿没舍。只是水浸久了,叶子有点儿发黄。”

  父亲听了,就如千斤重担从肩上一下子落了地,心上顿觉轻爽了许多。父亲高兴地说:“你们两姊妹歇会儿气,我到禾田坎上去打合儿望,看禾是不是上潮泥了。你们等会儿拿几把镰刀带来,有沦了的禾就把它割了,要不浸在水里就没用了。”

  桂翠说:“歇吗气呀?又不累。”她拿着镰刀就跟着父亲一同去坪上的稻田里。

  启南见妹妹跟着父亲走了,他也拿着镰刀跟着追上去。

  还好,坪上的禾苗没上潮泥,因为这里处于雄水窠里,潮泥澄不起来。但是坪上遭激流的地方泥土都冲到老骨子了,田地里的庄稼全被冲走了,只剩光秃秃的一块泥坪。田埂上,路上,还没有干,皮烂骨生标滑得很,人走上去,就像扭秧鼓似的,一不小心就会踣跤子。

  他们父子几人艰难地走到柑桔园的田坎上,隔老远就看见坪上临河边低洼的二磴田里,有几个人在齐腰深的水里割禾。

  他们走近一看,是荷英和她的两个孩子三人。荷英的大孩子是个女娃,叫李麦花,小名叫麦花,今年十岁,在村里读高小,今年上半年已失学。在扒龙船的时候已经和大家认识了。小的是个男孩,叫李小春,今年七岁,是十月份生的,因为十月份有个小阳春,所以叫小春。他在村里读小学二年级。

  荷英这丘田地势低洼,她们娘母子趁着洪水还没有全退下去,一边洗掉禾穗上的泥澄,一边收割。他们娘母子三人拖了个拊桶。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小就帮妈割禾,母亲荷英就打禾。水还很深,两个孩子蹲下去割的时候,水都淹齐嘴巴了,他们为了不让水呛进鼻子,豁蛮屏住气,竭力仰着头,一面割,一面艰难地喘着粗气。他们母子的衣服全被打得浇湿,没有一根儿干纱线儿。虽然到了七月,尽管出大太阳,但洪水还是冰冷刺骨。他们娘母子几个人都冻得嘴唇发乌,全身打颤,牙齿抖得咯咯的响,尤其是两个孩子,浑身都冻起了鸡皮子子。

  宗祥伯他们走到荷英的田坎上,见他们几娘母子冻得那个样子,心疼地说:“荷英,你也等水退落去了再收割唦。要不冻病了孩子,若么办呢?”

  荷英说:“宗祥伯,我有吗法呢,不趁水深洗掉禾穗上的泥澄,那谷子就吃不得。家里的粮食早已经断筒了,等米下锅呢。一家老小五口人,要吃的呢。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弄得过来呀!”荷英叹了声长气,“禾穗在水里浸泡了整整几天了,现在已经暴胸了。趁天色好,再不把它收上来,全发芽了,到时喂猪,连猪都不肯吃。”她用满是泥水的手揩了揩发红的眼睛。

  启南说:“荷英嫂,你收上来,又没个干地方,放在那里,它还不是照样要发芽呀?”

  荷英说:“哪里还放得住啊? 现在是扯耳朵进不了口。就要推浆吃呢。”

第36章、洪中抢收(4)
宗祥伯抬头看了看太阳,说:“好,那你们几娘母子忙吧,我们也要去把沦倒了的禾割了,不耽误你们门路了。”宗祥伯他们走了,启南和桂翠边走边回过头来看他们,桂翠说:“爹,荷英嫂,他们好可怜啊?”

  “娘,娘啊!”他们没走几步,就听到“噗通”一声水响,背后就传来了说慕泻吧K歉缸尤耍⒓磁ね烦竺婵慈ィ蠡ê托〈和献诺乖谒锏哪盖祝笊藓啊K歉缸尤顺督懦嘏埽瞬坏迷悖履嗨铮裟虾凸鸫浞膳茉谇巴罚

  两个孩子见母亲沦在水田里,吓得尖叫,慌忙拖着他母亲,但他们哪里拖得起来呀。

  启南和桂翠他们一跑到荷英的身边,启南就一手抓住荷英手,一手揣起她的腰;桂翠就抱起荷英的头,把她连搀带扶往田坎上抬去。

  荷英的脸上,头发上身上到处都糊满了泥水。肮脏的泥水顺着她的发缕不断往下流淌着。荷英呛了几口水,还在款款地不断咳嗽着。她浑身软绵绵的,闭着眼睛。 

  启南和桂翠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荷英,把她送到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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