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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地,木子初偏头想,那时候连沐在做什么来着?
无奈记忆像蒙了层轻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难窥其全貌。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抓着连沐的手,将自己的恐惧一股脑倒过去。见连沐没搭理自己,便低声道:“连沐,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我们不吵架了。”
那时连沐轻叹了声,握紧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了,我在这儿。”
是的,他说没事了。
那件事后,木子初患上了密闭空间恐惧症,有一段时间甚至连镜子也怕。但每回,连沐都能在她身边,直到他离开。
木子初现在多么希望连沐再跟她说一声:“没事了,我在这儿。”她吸了吸鼻子,将汹涌而来的难过压下去。
“木子初,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话想说?”连沐轻叹,问道。
木子初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比如关于那个游戏,关于刚刚那句话?”
连沐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急切地诉说着什么,但木子初看不懂。她深吸了口气,强笑道:“对不起,是他们玩得太过火了。”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刺痛了他,连沐敛下眸子,轻轻一笑,满是嘲意。他不再说什么,绕过木子初往楼梯走去。
“连沐,”木子初若有所觉,连忙叫住他,“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连沐回过头,那双眼眸黑沉如墨,他道:“我不想听到什么答案。那不过是个游戏,不是吗?”语罢,再不理木子初,不回头地上楼去了。
木子初怔在原地,喃喃道:“是呀,不过是个游戏。你是这么觉得的吗?真巧,我也是……”
一直以来,她和连沐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进攻防守,做得滴水不漏。在没触及到对方的底线前,坚持着不想退,但同时,又不愿意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心袒露出来。
所以,一直止步不前。
她望向落地窗外,那对情侣早已不在,雨势依旧。
第15章 女人都是骗子
木子初与言维静静坐在车内,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变幻万千,映在人脸上光怪陆离。雨已经停了,一时间好像世界上所有声音都淡去,四周静谧得可怕。
木子初觉得自己像个万事俱备的演员,临上场前一刻却发现铺陈的布景与自己所想与事先的彩排截然不同,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没有了其它伪装,舞台正中的木子初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着观众席,接受审判。
而此时此刻,观众席上只有一个人。这场审判来自言维,审判的形式是沉默。
木子初心里念道:“言维,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好。”
太安静的环境让人没有安全感。或者说,心里越是不安的人越希望借由语言掩饰自己的不安。
与言维在一起时,木子初从来不用担心冷场。言维总是恰如其分地引出一个话题,哪怕两人尴尬时也能若无其事地揭过去。所以,一旦言维沉默,木子初便无法泰然处之。
距离同学聚会结束已经近半个小时,其他人都已各自回去。木子初低下头,忍不住想,连沐怎么样了?今晚他喝了不少酒,一方面是因为没带女伴被罚,一方面则是他跟自己较劲,自斟自饮。木子初想劝却不敢劝,并且最终解散时选择落荒而逃,坐进了连沐车里。
那时连沐望过来的眼神像烙在木子初脑内般,挥之不去。里边有什么东西压得木子初喘不过气,让她觉得她再不做点什么,她与连沐以后便真的形同陌路了。
木子初从包里掏出手机,却压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低眉暗嘲:木子初,你真贪心。明明无意与连沐暧昧,偏偏还想与他像过往那般亲切。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鱼与熊掌皆得。
“木木。”言维突然唤她,木子初吓了一跳,偏头望去,只见言维的脸色十分凝重。
“怎么了?”木子初没由来的觉得紧张。
迎面一辆车驶过,灯光投射在他脸上,他眼中的挣扎无从隐匿。车呼啸而过,车厢重新暗沉下来。正在这时,木子初听到了言维一声轻快的笑,他说:“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重新静默下来。
木子初咬唇,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嗫嚅道:“言维,我有话想说。”
“吱——”言维突然将车停在路边,突兀的刹车声划破夜空。木子初惯性之下被抛离座位,而后才被安全带扯了回来。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膛,只听言维说道:“其实,我也有话想说。”
木子初眨了眨眼,说道:“你先说。”
言维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说道:“我想起这两天看的一个冷笑话。”
“嗯?”木子初一愣,没反应过来。冷笑话?这种时候言维要给她讲冷笑话?
“有个女人训孩子,说: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这话正好被一头觅食的饿狼听见,但它在门外守了一夜,听了孩子一夜的哭声,却仍没见孩子被扔出来。最后,它长叹:骗子,女人都是骗子!”
木子初偏头,说道:“你这是说,我骗了你?”
言维摇摇头,苦笑道:“不,你没骗我。自始至终你都对我太坦诚,坦诚得我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没有。如果我没猜错,你刚刚又想与我划清界限了?”
木子初张唇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她与连沐间已经是笔糊涂账,实在没必要把言维再卷进来。
见木子初默认,言维心里苦涩,续道,“木木,你没骗我,你骗的是连沐,还有自己。”
木子初下意识转开视线,小声说:“我没有。”
“梁莹莹说的半分不错,不知不觉间你的锐气不见了,而消磨掉它的人竟然是我。”言维直视她,“木木,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对不对?”
“不要再说了!”木子初低吼,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对不起,言维,我不想谈这个。”
言维轻叹,只好将未竟的话咽回去。他道:“我送你回去。”
“回公寓吧,我今晚不回家了。”
只是一个下午和晚上,木子初却像经过一番激烈厮杀拼搏才存活下来,倍感疲惫。这种时候,她只想缩回自己的小世界,自我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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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除了言维将木子初送回公寓楼下时的例行道别,两人再未交谈过。木子初从车内出来时,才终于喘过一口气,就像打了一场胜仗。但她不知道,今晚她的战争还未结束。
连沐,正站在楼梯口。
木子初一抬眼看见树下的那辆银色宾士,紧接着看见自黑暗中缓步走出的连沐时,那一瞬间她是想笑的。她想,果然是连沐,就连她临时决定回公寓碰上他也能表现得像约定了般自然。
连沐看着言维的车远去,双眸藏在夜色中,半分情绪也不露。
木子初一声不吭地将他领进屋子,不知为何不想开灯,只是痴痴地坐在沙发上。
“木子初。”黑暗中连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飘忽,仿佛下一秒便会被风吹散。
木子初望过去。
“你喜欢言维?”
木子初瞪大眼睛,像被刺激的刺猬,扬起全身防备,问道:“你什么意思?”
“言维什么心思你会不清楚吗?而你默许了,你默认了?”连沐质问道。
木子初怒极,只得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沉声道:“你今晚醉了,我不想跟不清醒的你辩驳或吵架。”
“我只想问一句,三年前你不愿跟我走,是因为他吗?”
木子初不可置信地微张开嘴,“啪”的一声将几上的台灯点亮。灯光下她的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她问:“你说什么?”
“哪怕只有一点点,是不是因为他?”连沐紧盯着她的脸,擒住她的左手,掐得她生疼,问出了这近乎残忍的一句话。
木子初的回答是“啪”地一声将空余的右手甩在他脸上。她身子发颤,指着门:“你走。”
连沐看着她冷然的脸,心底惨然一笑,才一寸寸地放开了她。
木子初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连沐一时不防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木子初却仍不罢休,直将他推至门外,“嘭”地重重一声,决绝地将两人世界隔绝。
连沐痛苦地捂着胸口,靠在门边,像海底缺氧的人般吃力贪婪地吸着最后几口气,却又小心翼翼不敢一次吸太多,就怕它下一秒便宣告用罄。
如果木子初再不给他补给,他会不会就这样窒息而亡?
连沐想自己是真醉了,明知那话必会伤了她,而后更变本加厉反弹到自己身上,却仍想问个结果。他不过想要她一个明明白白的“不是”罢了。
木子初只当在这场感情中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却忘了她的对手,连沐,除了一颗残破的心,亦什么都没有。
他们都吝于给予对方承诺,才造就了如今的场面。
若说以前的连沐仗着从小一点一滴积累的感情有恃无恐,才敢孤注一掷将它作为惩罚,骤然放手杳无音信整整三年,那么,现在他开始有危机感了。
这三年,木子初和言维间哪怕只有一丁点的荷尔蒙催化,所引发的化学反应都足以令他终身悔恨。
他尚有过一瞬的迷失,那么,木子初呢?
他付不起那代价,承不了那万一。
而彼时的木子初怔怔地滑坐在地板上,望着寂寥空旷的客厅,忍耐许久的泪终于滚落。
许久,她若有所感,忙起身奔至阳台往下望。那辆银色宾士静静躺在夜色中,车内空无一人。
思及他喝了酒,刚刚脸色又实在不好,木子初再顾不得其它,掀开门便往下冲。三步并两步跑到楼下,却正好看着那道银色车影拐个角,再看不到。
木子初垂着头静静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慢慢往回走。
第16章 你不知道的事
“连沐,连沐,快起床!快点起来!”
连沐隐约觉得自己站在空旷寥落的山谷里,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天外传来,还带有延绵不绝的回音。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