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的反应要平静得多,因为上官婉儿说的这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在大唐现在这个时代来说或许是敏感的政治机密,但到了后世根本不足为奇。记得安小柔说起这件重大的**时,就曾经痛骂李治是个“没节cāo的废柴篓子”。
在对抗长孙无忌权臣集团的那段岁月里,李治与武则天同舟共济最终杀出一条血路,扳倒权臣拿回了皇权。剪除外敌之后,李治赫然发现他的皇后权yu太强、能力也太强,根本就不是一个他能够驾驭的主。所以,想要谋废皇后根本就是李治的个人主张。
上官仪只是李治找来的一个忠心的参谋和帮手。可是这对君臣办起事来都是那么的不靠谱,他们事先既没有调动禁军来镇住大局还泄露了消息。面对武皇后的哀求与反诘,李治当场就心软甚至是认怂了。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找个台阶来下,李治挥一挥衣袖,毫不犹豫的就把上官仪给扔出去做了替死鬼。
上官婉儿的脸上泛着微笑,平静的说道:“君侯,公子,婉儿想问——换作二位是天后,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是引颈就戮还是绝地反击?”
兄弟俩同时苦笑一声作为回答,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如果当时是李治与上官仪成功了,天后肯定也活不到今天。无非就是把王皇后与萧淑妇的惨死故事,再上演一次。
上官婉儿依旧在微笑,说道:“虽然天后杀了我上官一家,但是婉儿从来就没有憎恨过天后。相反,婉儿对她由衷的敬佩与忠诚。因为她有胆魄与命运抗争,凭智慧化险为夷创造奇迹。只有这样智勇大气之人,才是真正值得依赖与信任的。至于xing别,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兄弟俩都听出来了,上官婉儿的弦外之音就是在骂李治不值得依赖与信任。在她心里,真正害死了上官一家的并不是天后,而是那个软弱无能、出卖大臣的皇帝李治!
“哎!……”薛顗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感慨。
薛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天下人早就认定是上官仪怂恿废后失败,武皇后心狠手辣杀了上官仪,这其中没有皇帝的什么事。所以,今天从上官婉儿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与细节,大哥的心里一定相当的纠结!
以儒家崇尚君父的思想来说,君权至上、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李治是无上君王不能数落他的过失;就算武则天做得再好,因为她是女人干政,那么光凭这一点她就该背起所有的黑锅。
这也正是后世无数儒生,一直不停描黑武则天的理由和动机所在。在儒生看来,武则天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魔,一无是处。往武则天身上泼得脏水越多,身为一名儒生就越加显得道德高尚。
儒家思想是主流,所以后世的百姓子民听说得最多的,就是武则天如何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如何杀人如麻荒yin无道,却没几个人知道她做为一名帝王和政治家,对一个时代和民族所做出的贡献。
或许历史上的武则天早就预料到了后人会如何看待于她,因此决定自己死后,只立一块“无字碑”——不置一辞,任人评说!
以高尚为名的儒生与静然矗立的无字碑,就是这一段历史和武则天人生的缩影。
“君侯,公子,婉儿的话说完了。”上官婉儿坐直了身体,拱手长揖对二人拜了下来,“若有唐突不妥之处,还望君侯与公子海涵!”
薛顗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能够对我兄弟二人如此推心置腑,可见真是一片赤诚。姑娘放心,薛顗必不负你!”
“君侯大丈夫,一诺千金。”上官婉儿再拜。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上官姑娘,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天后的身边,的确是你的安身立命之处。”
薛顗咧了咧嘴,脸sè有一点难看。倒是没有诘责的意思,更多的是尴尬和纠结……上官仪的事情,陛下的确是有失厚道啊!
上官婉儿微笑的对着薛绍拱手长揖,“知婉儿者,公子也!”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顗道:“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上官姑娘也不是外人,你说吧!”
薛绍说道:“当年我薛家被贬,朝延对外宣称的罪名是母亲大人涉案巫蛊。然而小弟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父亲大人与上官父子往来甚密。”
上官婉儿眉头略微一皱,没有插言。
薛顗干咳了一声,苦笑道:“巫蛊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以此做为掩人耳目的借口,岂非大谬?”
“小弟以为,那非但不谬,还相当的合理。”薛绍说道,“因为,公主犯罪,当罚;驸马犯罪,当死!”
“你!……”薛顗神sè骤变,无奈的重叹了一声,无语以对。
上官婉儿恍然大悟,“公子,果然睿智!”
薛绍摇头笑了一笑,我没什么睿智的,不过是曾经有一个jing通这段历史的女朋友罢了。
上官仪根本就是一个李治与武则天之间争夺皇权的牺牲品。当时就连废太子李忠都给上官仪一起陪葬了,因为和上官仪有交情而被贬废流放的官员也不少,薛家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支罢了。城阳公主请巫师给自己的丈夫收魂,根本不算什么事情。但她用巫蛊之罪,掩盖了驸马薛瓘与上官仪的党朋之罪。比起灭门,贬官流放总要强得多!
唯政治,最杀人。
薛绍看了看大哥,他的神sè变得非常凝重,显然他已经明白我刚才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李治出卖上官仪,薛家又怎会跟着遭罪?明知道自己的亲妹妹一家是被无辜诛连,李治也只敢用“巫蛊”来掩饰一下免其死罪贬出京城,并且到死也没有再让他们回一次京城。李治在武则天面前,甚至连保护自己亲妹妹的勇气和能耐也没有。或者说,那时候李治都已经没脸再对武则天提出任何的要求了!
归根到底,上官仪死于李治的背叛与出卖,薛家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又何尝不是在为李治的软弱与无能买单?得闻城阳公主与驸马的死讯之后,李治哭得昏天黑地几天不理朝政,后来又加赏与厚赐薛家的几个儿子,何尝不是出于一种理亏与愧疚的补偿心态?
薛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脸sè越来越难看。真相竟然是如此的残酷与可悲……害薛家者,陛下也!
薛绍不动声sè的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一对美眸之中智光流转,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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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语成谶
nbsp;薛绍暗瞪了月奴一眼,月奴噤声不言惶恐不安。
“怎么了?”薛顗好奇的道。
“没事。”薛绍道,“大哥大嫂,宴席已备,快请入席!”
“好。”
薛顗没有多问,到车边亲自把他夫人萧氏接下了马车来。萧氏仍旧戴着宫帷帽见不到真颜,体态婀娜步履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优雅与得体,而且丝毫不见做作。名门闺秀的风范,展露无遗。
薛绍拱手立于一旁,大哥和大嫂真是相敬如宾。
一家人进了宅院,李仙缘上前来迎请,说宴席礼乐都已完备。薛绍给兄嫂引荐,说这是我朋友李仙缘,他是太史令李淳风的族侄与传人,jing通风水堪舆,主持重修了府第并对府里的风水进行了一番改造。
薛顗一听这话就有些心惊肉跳,连忙将薛绍召唤到一边,小声道:“二郎,前车之鉴你莫非就忘了吗?唐律当中说得很清楚,凡诸王、公主和外戚之家,‘卜祝占相’这一类巫蛊人仕不得入门。私行巫蛊之术,是和谋反一样的十恶不赦之罪啊!”
薛顗身为一方刺史经常要升堂问案,熟知律法是他的本职。
“大哥不必忧虑。”薛绍笑道,“我这位朋友官拜太史局九品司历,虽为方士但也是朝廷命官,因此不属于卜祝占相一类。”
“哦,那我可就放心了!”薛顗如释重负。
女眷不入正席,萧氏由月奴伺候去了偏殿用膳。薛绍与李仙缘陪薛顗用宴,吴铭也受请入席。李仙缘特意请了一帮乐师,在席间奏起了清正雅乐。
薛绍觉得李仙缘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宴请大哥这样的刺史君侯、儒家仕大夫,正宴当有礼乐,而不是像寻常的纨绔公子那样上演红袖招展与靡靡之音。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倒也融洽。吴铭陪坐侧席少言寡言,吃饭吃得相当专心。就像月奴所说的那样,吴铭虽然光头铮亮口称“贫僧”,但是不忌荤腥酒肉照吃饭量还奇大无比,一顿至少能抵寻常男子所吃的三顿,把李仙缘都有点看懵了。
薛绍更加认定,吴铭是内家功夫之大成者。他吃进去的东西都化成了jing气意,因此怎么吃也不会肥胖,一身腱子**能澎湃力气惊人。看起来瘦骨头里面全是肉,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饭罢之后众人移到正堂,饮茶叙话。薛绍正要请大哥去沐浴歇息,家里来客人了。
宫中一辆马车,载来了天后女使。
“既然二弟有公务繁忙,为兄就先回避了。你且自便。”薛顗道。
“大哥,不忙。”薛绍道,“这位女使,你不妨见一见。她也是一位故人。”
“何人?”薛顗好奇道。
薛绍略微一笑,“就是那个雷雨之ri满月的,小姑娘。”
薛顗恍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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