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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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十五)-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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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瞧那驴背上之人时,只见他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谭婆伸手一掌
往他屁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众人都是微微一
惊。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随即
转头瞧着谭婆。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三
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他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
道:“小娟,近来过得快活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
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来,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
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段誉正想着这件事,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数匹马驰来,这一次
却奔跑并不急骤。
    乔峰却在打量那骑驴客,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所露的这
手缩骨功又如此高明,自是非同寻常,可是却从来未曾听过他的名字。
    那数乘马来到杏子林中,前面是五个青年,一色的浓眉大眼,容貌甚为相似,年纪最大
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吴长风大声道:“泰山五雄到了,好极,好极!什么好风把你们哥儿五个一齐都吹了来
啊?”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叫做单叔山,和吴长风甚为熟稔,抢着说道:“吴四叔你好,你爹
爹也来啦。”吴长风脸上微微变色,道:“当真,你爹爹……”他做了违犯常规之事,心下
正虚,听到泰山“铁面判官”单正突然到来,不由得暗自慌乱。“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
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亲生
的五个儿子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
忌惮三分。
    跟着一骑马驰进林中,泰山五雄一齐上前拉住马头,马背上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飘
身而下,向乔峰拱手道:“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今日尚是初见,但见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
却甚谦和,不似江湖上传说的出手无情,当即抱拳还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
早该远迎才是。”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
你就不该远迎了。”
    众人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王语嫣、阿朱、阿碧三
人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泰山五雄听这人如此说,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
登时勃然变色,只是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一时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装作并未听见,朗声道:“请马夫人出
来叙话。”
    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
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
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
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
报帮主,却却寻徐长老知铁面判官作主,其中实是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
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异样神色。
    乔峰先接外客,再论本帮事务,向单正道:“单老前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不知
是否素识?”单正抱拳道:“久仰谭氏伉俪的威名,幸会,幸会。”乔峰道:“谭老爷子,
这一位前辈,请你给在下引见,以免失了礼数。”
    谭公尚未答话,那骑驴客抢着说道:“我姓双,名歪,外号叫作‘铁屁股判官’。”
    铁面判官单正涵养再好,到这地步也不禁怒气上冲,心想:“我姓单,你就姓双,我叫
正,你就叫歪,这不是冲着我来么?”正待发作,谭婆却道:“单老爷子,你莫听赵钱孙随
口胡诌,这人是个癫子,跟他当不得真的。”
    乔峰心想:“这人名叫赵钱孙吗?料来不会是真名。”说道:“众位,此间并无座位,
只好随意在地下坐了。”他见众人分别坐定,说道:“一日之间,得能会见众位前辈高人,
实不胜荣幸之至。不知众位驾到,有何见教?”
    单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
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乔峰道:“不敢!”
    赵钱孙接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
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双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他这番话和单正说的一模
一样,就是将“单某”的“单”字改成了“双”字。
    乔峰知道武林中这些前辈高人大都有副希奇古怪的脾气,这赵钱孙处处跟单正挑眼,不
知为了何事,自己总之双方都不得罪就是,于是也跟着说了句:“不敢!”
    单正微微一笑,向大儿子单伯山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
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
    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个哈哈,心想这铁面判官道貌岸然,倒也阴损得紧,赵钱孙倘若再
跟着单伯山学嘴学舌,那就变成学做他儿子了。
    不料赵钱孙说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
十足便是。”这么一来,反给他讨了便宜去,认了是单伯山的父亲。
    单正最小的儿子单小山火气最猛,大声骂道:“他妈的,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赵钱孙自言自语:“他妈的,这种窝囊儿子,生四个已经太多,第五个实在不必再生,
嘿嘿,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
    听他这般公然挑衅,单正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儿,转头向赵钱孙道:“咱们在丐帮是客,
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你自管
说罢!”
    赵钱孙又学着他道:“咱们在丐帮是客,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
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老子叫你说,你自管说罢!”
    单伯山恨不得冲上前去,拔刀猛吹他几刀,方消心头之恨,当下强忍怒气,向乔峰道:
“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爹爹说:君子爱人以德……”说到这里,
眼光瞧向赵钱孙,看他是否又再学舌,若是照学,势必也要这么说:“但我爹爹说:“君子
爱人以德”,那便是叫单正为“爹爹”了。
    不料赵钱孙仍然照学,说道:“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儿子
说:“君子爱人以德。”他将“爹爹”两字改成“儿子”;自是明讨单正的便宜。众人一
听,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赵钱孙太也过份,只怕当场便要流血。
    单正淡淡的道:“阁下老是跟我过不去。但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
了你,尚请明白示知。倘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赔礼请罪便了。”
    众人心下暗赞单正,不愧是中原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
    赵钱孙道:“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单正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赵钱孙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
娟是她的闺名,天下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单正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这是谭
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赵钱孙老气横秋的道:“不知者不罪,初
犯恕过,下次不可。”单正道:“在下久仰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的大名,却无缘识荆,在
下自省从未在背后说人闲言闲语,如何会得罪了谭家婆婆?”
    赵钱孙愠道:“我刚才正在问小娟:‘你近来过得快活么?’她尚未答话,你这五个宝
贝儿子便大模大样、横冲直撞的来到,打断了她的话头,至今尚未答我的问话。单老兄,你
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又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说话之
昱,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单正听了这番似通非通的言语,心想这人果然脑筋不大灵,说道:“兄弟有一事不明,
却要请教。”赵钱孙道:“什么事?我倘若高兴,指点你一条明路,也不打紧。”单正道:
“多谢,多谢。阁下说谭婆的闺名,天下便只阁下一人叫得,是也不是?”赵钱孙道:“正
是。如若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瞧我‘赵钱孙老,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是不
是跟你狠狠打上一架?”单正道:“兄弟自然不敢叫,却难道连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凶孙铁青着脸,半晌不语。众人都想,单正这一句话可将他问倒了。不料突然之间,
赵钱孙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这一着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铁面判官”挺撞到底,哪
想到这么轻轻一句话,却使得他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单正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
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单正更奇了,问道:“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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