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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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陌上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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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老王是要先夺“陌上桑”,再论料理了。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充耳所闻,俱是海老王双臂上那一对铁环的暗哑鸣金之声。

  响动大噪,噪得那满厅满堂的,都似乎是起了刀兵之声。

  颜仲猛的旋转身来,对着犹在半空的海老王朗声笑道:“小子在这纵策来回,为等海老的‘大噪’好久了。”

  海老王的乌铁双环,名作“大噪”,纵然是在鱼龙无数的阖城,也是无数人想要一阅的兵刃了。

  不过颜仲却回过头来,在这围猎之人来去、但围猎之实不改的时候,在海老王亲自下场、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左手依旧挟了木盒子,甚至右手手腕还与勾函的手刀绊结。

  他是拼了受伤,也要逞这一时的*了。

  纵使深沉似海老王,这一下,也教他不能不怒。

  这沉敛了多少时候的昔日人物,究竟凭的什么有那么多的“敢”?

  海老王想着,身躯已卷入战局,他手中的一对“大噪”更是聚起这旷旷中的层层苍莽,那响噪呼啸而起,又散声而没,好像是平展中卷起的浊流,却带着极牵扯的力道,硬要把那些桀骜不羁都碾碎似的。

  颜仲依旧笑着,但海老王甫一出手,便建其功。

  伤了,颜仲的左手,挟着那“陌上桑”的左手,伤了。

  这一伤不比“御禁”所出的“请杀”之局留下的伤,那些新出道的年轻人,无论怎样,都没法在颜仲的手臂上留下如此老辣的伤。

  那可是颜仲“控缰”的手臂。

  但此时真的伤了,那伤口,如同一条墨色的烙印,却并不令那臂上的皮肤绽裂或者浮凸,只是一条印记,却能令那股苍莽的气骋在颜仲的手臂上。

  骋在那一抬手一横肘的“控缰”之间。

  颜仲的眉头都疼得拧了,但他的神情还没有凝。

  为的是他那朗声一笑的快意还没有尽,还有,为那海老王接踵而至、沛然莫当的后着。

  颜仲感到身侧勾函的手刀略略一缓。

  左然轻轻的呵了一口气,她也看到了。勾函要让,让出这围猎之势给那海老王一人料理。颜仲已伤,再下来就算独对海老王也断无胜算了。

  而那勾函的一让,怕也正由于颜仲的伤。

  无论是谁,负伤单手在众人围猎之中接了他数十记的“开声祭”,那人便当得这拱手一让。

  纵然,自己是这“夙兴夜寐”,来者是那“俱欢颜”。

  这一让,连海老王也不禁有些释然。

  颜仲这个对手,是当得起那些年轻人的仰慕的,更当得起后进交手后的惺惺。

  勾函没历过老爷子执掌阖城之时,与黑道巨擎之间的争斗,所以他这仰慕,来得更意气,更纯粹。

  意气得连海老王都有些触念。

  但他把这触念,化作了更为骇然的杀势。

  颜仲挟着“陌上桑”的手已经不稳了,他要更进一步,夺将回来。

  甘笑儿在想什么?

  他是“反戈契”来这“浴海”的带头人,他想什么,就是替那一纸“反戈契”在这一线的打算。

  此时,苦炭儿已经伤了,他是被颜仲封了反搏之力再掷出横栏的,他已经伤了。

  不过他是苦炭儿,这一伤,是可以再斗的,自己这边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再斗的。甘笑儿要想的,只是该怎么斗而已。

  这里是海老王的地面,而那号称海老接班的木轩,统着一众“喧哗”的暗围,已令甘笑儿知道海老王对场面的控驭之意。

  眼看场中还有明显已经开罪的勾函两人,甘笑儿知道这一趟路已经不好走了。

  猎得“陌上桑”自然是最好,不过,眼看“枕戈”的正菜还没有上台面,那这片刻还能再静静的峙一回,就算是没了“陌上桑”,但能见缝插针,锉得“枕戈”的锐气也是稳赚不赔了。

  甘笑儿在此盘算不歇,却没注意到场中已经有些变化。

  那颜仲,竟然把局面扳回来了。

  说是扳回来,其实也不尽然,只是海老王明明是挟着第一击得手的余势,要将那大响大噪继续加诸彼身,趁着那伤处疲弊,夺回“陌上桑”的。但颜仲虽然第一手便受创,左臂挟着的木盒子也已经松脱欲坠,却在海老王第二环扣来之前脚步踢踏,硬是一个折腰,用脚接下了那一式连环。

  然后,就听见大厅的偏门传来一声脆响。

  “浴海”的偏门也在正门一侧,只是远不如正门之大,却也是玻璃门,颜色很深的门,不似正门一般还能看见外面的景况。

  那同样深色的门框随着脆响也绽开些许纹了。

  场中人都停住了,不止是动手的,还有顾盼的、沉思的,都止住了,他们都望着那玻璃门的深厚,都讶于那深厚的绽裂。

  玻璃裂碎,随着那些残破的坠落,从“浴海”的侧门走进一个人来。

  颜仲早借着那场中众人的一止将木盒子提了起来,重新挟在胁下,这时却是他最先认出来者。

  是俱散,当年并肩,多年不见的,俱散。

  “这么说,顾融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来自于一个瘦峭的男人,他的身边是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不过实际上,她与那男子一样都已经年过半百了。

  他们两人站的地方,正是城西“浴海”的马路对面,一间昏暗的杂货铺子的门口。那铺子的老板娘坐在店中一脸茫然,正小心的打量着背对自己的两个人。

  这两人来了很久了,在那对面的“浴海”大门玻璃被一个倒挂在梁上的年轻人一下子劈开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动,就这么站在铺子门口,一直站着。

  “顾融是败了,一招分出胜负,在那一招前,俱散还是下风的。”

  男人点点头,“不知道栖凤山那边怎么样了,老大有了些消息吗?”

  “他会传消息回来的,等到尘埃暂落的时候,我们会有一番计较的。”

  在场众人都识得俱散。甘笑儿识得,他们“反戈契”众人若是不识得“枕戈”之中那些顶儿尖儿的人物,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海老王识得,他这“浴海”业大,阖城之中,两道人物,没有来他这里一寻欢娱的,只怕也是不多了。

  勾函身在“夙兴夜寐”,自然也是识得这些黑道大佬的,至于左然,她虽年轻后进,但在“御禁”的客卿钟先生手下做事,连勾函新入“夙兴夜寐”都知,又岂会不明阖城之中的大小人物。

  正因如此,一时之间,那大厅之内,竟然就寂了。

  俱散却似乎没有太过留意众人,他只看着颜仲,那眼、那眉,似乎几年的变迁都聚在这一看上了,他甚至都没有看颜仲手中的“陌上桑”。

  “先生让我来接你。”

  颜仲却也似乎笑了,“自然是来接我的。”

  “先生知道这半白坡上,尽多人物要拿这‘陌上桑’,阿仲你一个人是不容易的。”

  “两个人自然比一个人要轻巧些。”

  “那就走吧?”

  “那就走吧。”

  两边隔着场中一众人,就这么高谈阔论,接着就谈及要走了。那姿态,挥洒戏谑,直如两个并肩伙伴茶余闲谈。

  海老王知道这是个关头。

  “陌上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这些煞神,半天之内就都一个个冒了出来,以海老王的策算,自然是清楚这风波起后的一番纠缠的,可就算是他,也没有料到来人四面六路,如此之多也如此之杂。

  如今站在事情浪尖上的先生的人也到了,那大宴席的正餐就要铺开,海老王自己若要在这中间有些渔利,就定当不遗余力。

  “你们可以走,但是,盒子留下。”

  俱散闻声却是一静。

  “海老,大家都敬重你是前辈,只是前辈做事,还是该有些前辈的法度。海老心中所想,我虽然初来,却也能够探知一二,但是眼前的事情,已经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

  俱散的脸上依旧带着些倦,与顾融的一场斗终究是让他伤了些元气,那在场众人,都是识得事情的,自然看得透他那一脸倦怠下的虚弱。

  但他这么一说话,居然还是令人不敢轻易反驳。

  海老王忽地笑起来,笑得他那花白的眉毛都在颤动。

  “‘已经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俱散,若不是晓得你当年的那些杀名,我还真会当这些狂语发自一个黄口小儿来。阖城两道,一朝风波就牵动无数,许多人都想在这风波险恶之中搅和出一点渔利来,你说的好,不是哪个人想怎么就怎么的事情了。但我倒要问一句,那‘老城卧榻’,你头上的那个沈先生,就偏偏能独立浊流,想怎么就怎么了吗?

  “你那先生一己之力,偏想引动阖城万千旧城,怕是也太妄然了吧!”

  一语之决,一时之间大厅以内,竟令人错愕触觉,那又空旷又拥挤的暗斗之中,只留下“鲸息”回荡。

  良久良久,那回荡,才慢慢止歇。

  “海老说错了”,俱散待得回响落定,才又缓缓开口,“这阖城事情,怕是你也清楚,大家也清楚,先生他,只怕永远都是例外的。”

  甘笑儿的颊上都逼出了一丝抖动。

  说对错,俱散说得完全没错,而一番说话,“反戈契”当是最最清楚的。

  依明老太爷和吾大师当年的话约,邀集人马、盟下契款,为的不就是要限下那老城之中,沈先生的“例外”?

  “所以”,俱散继续说道,“我们要走,还请海老你,三思。”

  只听得大厅之中,一旧城朗笑声传来,众人一时侧目。

  正是勾函。他站在“喧哗”众人之侧,一只手正轻携着左然,他的目光宁定,就算是停留在俱散身上,也没有丝毫涣散。

  他笑了,笑的正是刚才俱散那几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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