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恳求,也是给我脸面。如此,我若再推拒,便是失礼了。”
她说着,眼睛看向陆琛,唇角冷笑:“容夫人所求,不过是挽回夫君的心。成亲多年,她自问身体并无病症,却迟迟未能怀上孩子,不得已,夫君纳妾,她自知理亏只能忍了。”
桑榆在这世间这么多年,也曾天真想过要改变身边女子的想法,什么为夫君纳妾令夫家开枝散叶才是贤妻,只是初开始就被桑梓狠狠呵斥了一番,再到后来便更没了此种想法,只默默坚持自己绝不二女侍一夫。
“若非看容夫人情深意切,那些方子我并不会开给她。只是没想到,最后竟也因为这方子,害她遭人嫉恨,最后枉死。”
桑榆说着,面露苦色。
她虽与容夫人来往并不多,可也知道,这个女人打从心底爱着自己的夫君,日日夜夜想着都是如何挽回那颗丢在别人身上的心,从未想过要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坑害别人。
加之,容夫人死前说的那些话,更是让桑榆觉得心痛。
容家人越听越觉得心痛难忍。坐在左手边的那一位,更是忍不住,腾地站起来,指着陆琛鼻子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来容家求娶长姐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如今可还记得!”
陆琛最重的就是自尊。当年娶妻后,虽有心想借容家为自己的仕途造势,可苦于面子,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反倒是容夫人,误打误撞,自愿拿出陪嫁为他解忧。
此后,他一面靠着容夫人的嫁妆在仕途上渐渐有了起色,一面却又觉得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便私下哄着容夫人,说日后定当奉还。
这事,时至今日,也一直是他心中最不想被人挖出来的部分。现下被容家人直接丢在明处,又是在外人面前大声呵斥自己,陆琛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正欲发火,肩膀搭上一只芊芊玉手,不轻不重地揉弄了两下。他回头,就瞧见心爱的女人站在身侧,抿了抿嘴角,笑道:“姐姐和阿郎成亲已多年,求娶时曾说过的话,忘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二哥何必为难。”
“容家可从来没生过你这一号人物。”容家人说话毫不客气。
那小妾显然愣了愣,咬唇,有些委屈道:“我与夫人情同姐妹,自然是要随她喊一声……”
容二郎冷哼一声:“陆琛!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当初自己是怎样跪在阿爹阿娘面前,指天发誓说要一辈子对长姐好,要一心一意,绝不辜负她的?”
在大邯,直接喊人姓名,是极不礼貌的行为,更多的时候是被解释为藐视,看不起,厌恶。
容二郎会直接喊陆琛的名字,想来是真的气急了。
桑榆不慌不忙道:“若是记得,又怎会一回头就纳了妾,从此荒淫度日,就连容夫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从不舍得去到正房给自己的正妻一声安慰。”
容家兄弟顿时青了脸。
毕竟是长姐的家事,做弟弟的虽能当做靠山,却也没道理主动过问。
况且,长姐性弱,如果不是被人欺负狠了,只怕也不会求人。
是以,直到死讯传来,容家才知,陆琛这个貌似忠厚本分的女婿,竟也贪恋美色,宠妾灭妻了。
“你纳妾便也罢了!何苦还作贱长姐!”容二郎恼急了,嘶声道,“如今长姐亡故,你带着这个女人四处走,是想顺势给她脸面,好趁机扶正不成?”
容夫人尸骨未寒是真,陆琛想要趁机扶正美妾也是真。
如此一来,容家人自然是绝对忍不下这一口气的。
陆琛脸色一变,喝道:“二郎怎能胡言乱语!元娘过世未满一年,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娶的……再者,眼下我们不是应该为元娘的枉死找到真凶吗!”
容二郎道:“那你便说说,究竟是会是谁害死了长姐?”
陆琛呼了一口气:“二郎啊,元娘过世的时候,我并不在院中,自然无法知道这杀人凶手究竟是谁。”他看了桑榆一眼,续道,“只是,元娘出事前曾从谈娘子那儿拿了几张方子回来,而且……院子着火的时候,谈娘子似乎也是在场的。”
他这话,便是将苗头对准了桑榆。
陆琛的所作所为,为的不过是将容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一点桑榆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桑榆冷笑道:“容夫人究竟为何出事,我想,陆郎君心里比谁都清楚。夫人的院子虽一把火烧了干净,可药方想必还是好好的被人收着,不若将东西找出来,我们再看看上头究竟有没有害人的药材。”
容二郎重重哼了一声。他虽然厌恶陆琛,却依旧对这个小娘子抱有怀疑的态度:“长姐尸骨无存,就连仵作也无法证明究竟死因如何,谈娘子又如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我本就清白,又何须证明。”
容夫人出事时,除开屋内几个侍娘婆子,无人知晓死因究竟如何。大多是以为不慎小产,结果血崩而死。可陆琛却几次三番,将容夫人的死因引至她的身上,分明是知道,夫人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
或许,陆琛在其中,还搀和了一脚。
容三郎的手微微顿住,再看二郎一眼,而后道:“谈娘子写给长姐的方子,有何作用?”
“第一份为帐中香,原是前朝皇族所用。沉香、苏合香混合投入油中封浸百日,用时再加蔷薇水,后奇香。后来因为方子所用时间过长,因而我又命人送了一盒原先备着自己用的帐中香给夫人。”
“第二份为玉容方。将四两黑牵牛,五钱白芷、甘松、川穹、藿香、藁本,一两零陵香、天花粉,五钱细辛、檀香,二钱五分胶珠,二两猪牙皂角,二两楮实和五钱茅香一起研磨成细末,之后用于洗脸。这个方子的作用,是使得皮肤细嫩,面容姣好。”
桑榆说着扫了站在陆琛身侧的女子一眼。
“这第三份方子,名为透肌香身五香丸。用的是丁香、木香、藿香叶、零陵香、甘松、白芷、香附子、当归、桂心、槟榔、麝香、益智仁和白豆蔻仁。食之五日后遍身香气,十日后衣上亦能沾染香气,二十日后行走时旁人便也能闻着香气。”
容三郎端起茶盏:“谈娘子说这些,是为了什么?长姐被害,谈娘子身上的嫌疑最大,而娘子口中提及三个方子里头,寒凉之物并不少,我等亦可假设长姐是因服用了谈娘子所谓的这个五香丸,因而才导致小产。”
“半两麝香,实则并不会对孕妇有多大的影响。更何况,夫人曾答应我,透肌香身五香丸只服用五日,待遍身香气后便将此药停了,不再服用。”
“为何?”
“夫人此生只为一人能回头再看她一眼,五日已然足够,再多便会招蜂引蝶。”
容三郎转着茶盏:“以长姐的性子,她确实是不愿的。”长姐性弱,这一辈子做得最疯狂的事,可能就是当初只一眼就喜欢上姐夫吧,要她做那些招蜂引蝶的事,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桑榆道:“郎君说得极是。出事那夜,夫人曾对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想起那天夜里看到的容夫人,嘴唇惨白,活脱脱瘦得皮包骨的模样,桑榆眼底发涩。
“我曾对容夫人说过,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药可医的。那夜,夫人躺在床上,气息已经极弱,身下的血染红了褥子。她说是我贪心了,妄图能依靠那些方子,挽回那个男人,可正如你说的,日后的事会如何,又怎么是你我可以预料到的。”
“没用的,我这一胎怀得极不稳,每天都会出血,腹腔疼得厉害,想来是孩子与我无缘。也罢,孩子走了,我也跟着走,黄泉路上我还能照应着他,总归是我的骨肉,我如何舍得让他一个人走。”
“是我自作孽不可活,要不然也不会丢了孩子也丢了自己的性命。”
“她买通了我的陪嫁,从谈娘子那没能买走方子和药,她就使计谋让我的陪嫁偷走了方子,又往我用的香粉里放了东西。”
“着了她的道,是我自己疏忽了……”
“我嫁给他这么多年,守着个贤良的名声,却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我不恨他纳妾……我不能生养,他早晚都会纳了别人……”
“谈娘子……不用请大夫了……我累了,你也别忙活了,就这样吧……我想睡了……”
阿箐,等我死后,一把火把这个院子烧了吧……其实我恨他呀,我死了之后……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住进这个院子,别让她脏了我的地方,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看到有读者同情容氏,怜薄命这里就有对容氏死后的交代。坏人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这里依旧是存稿箱。
日常么么哒~
第67章 怜薄命(二)
周围的声音静悄悄的;呼吸声都仿佛十分缓慢;只为了听桑榆学着容夫人那日的口吻说话。
桑榆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如此的不紧不慢;似乎什么都不足以让她的情绪有起伏波动。
“这些话,当时在屋子里的侍娘婆子,想来都应该听到了。如果几位不信;不妨将夫人身前的下人都招过来,问一问。”
“阿箐昨夜在花园中梦游;失足掉进了池塘里。”
容三郎眉头挑起;意味深长地盯住陆琛。
桑榆“哦”了一声,表情却丝毫不显得诧异:“失足?倒是十分凑巧。”
容二郎脾气火爆,当即将茶盏重重一放:“阿碧打小就跟在长姐身边服侍,说起来我们兄妹几人与她,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怎的从来不知道阿箐还有梦游的毛病?”
“姐姐没了,阿箐优思过度,不知不觉夜里就有了梦游的毛病,也给她请过大夫,吃过几贴药,似乎并没见效。”
“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容二郎截住她的话头,怒喝道,只差没将陆琛身后的女人当场摁到地上。
女人委屈地咬着唇,眼睛里水光一片。陆琛被她这么一看,顿时心就软了,拍了拍她的手背,碍着容家人还在旁边坐着,不能将她抱进怀里安抚,一时心焦得很。
女人得了安慰,脸色顿时好了不少,低眉顺目地朝着容家人行了个礼:“妾身方才失礼了,还请郎君们别介意。”她说罢,作势要往外走。
桑榆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