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长长一叹,欠身坐在小花身旁,蹙眉道:“小花,我万万没有料到宋人会如此轻易便渡了长江,早知是这样,我拼着砍了郑彦华的脑袋,也要确保池州不失。唉,如今宋军主力已经过江,南唐各军之间党阀林立,尾大不掉,如何能与宋人一战,只怕是金陵难保。”
小花低头想了想,叹道:“隆哥哥,你休要埋怨自己。小王爷说的对,南唐之败,非战之罪。想当日如果不是耶律贤统率有方,大辽上下一心,即便他们在晋阳大破宋军,恐怕也挡不住宋人。隆哥哥,我们还是带着爹爹娘亲远远离了金陵,天下之大,又怎会没有我俩容身之地。”
耶律隆摇了摇头,闷闷道:“你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父亲断然不肯离去。还有你二姐姐和皇上,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陷囹圄?”
小花听了,微微垂了脑袋,思虑了半响方才答道:“隆哥哥,你武功高强,不如把我父亲抢了出来,我们先去吐蕃,等安顿好了爹爹娘亲,再把姐姐和皇姐夫也接了过去,你看可好?”
耶律隆轻轻一笑,叹道:“小花,此等主意怕也只有你才想的出来,你父亲如果宁死也不愿离了金陵,我又怎敢威逼于他,要捆我也只能把你捆了去。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抛下江山社稷,独自一人开溜。你二姐姐见皇上不走,恐怕也不会走。唉,如今之计,还是只能力保金陵不失,若大宋久攻不下,才能与他城门议和,为你皇姐夫和父亲谋求最好的退路。”
小花深深一叹,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只是宋兵已向铜陵而去,隆哥哥,你估他们能否拿下铜陵?”
耶律隆苦笑道:“大宋军队与我南唐战力本来就是以一敌三,如今他们以一倍兵力突袭铜陵,铜陵失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小花点了点头,说道:“隆哥哥,如今荆南援军也在这里,我们不如即刻赶往铜陵,那郑彦华虽然是个无能无耻的小人,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丢了铜陵。”
耶律隆拍手叹道:“小花,你与我想的是一模一样,只是若正面驰援,双方必是一场恶战,我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还是需要以奇制胜。如果南唐能将各地的兵力集结起来,趁着宋人在江南立足不稳,遏制住宋军的攻势,便有一线机会将铜陵守住。”
小花听了,忙道:“隆哥哥,你所言极是,不如赶紧去和将领们好好商议一下,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莫要牵挂我。”
耶律隆微微一笑,俯身在小花额头轻轻一吻,说道:“小花,崔副尉不在这里,我让张平守在你的帐外,你有什么事,找他就好了。我忙完了军中的事情,晚上再来看你。”
小花答应了一声,见耶律隆出帐去了,方才起身梳洗了一番,卷起帷幕来,见张平果然在帐外守着,不由微微笑道:“张校尉,你从夫子那里来,他现在一切可好?”
张平见问,恭恭敬敬抱拳答道:“司徒小姐放心,那日宋军不知为何竟突然撤兵而去,我们顺利突围之后,半路上便见到了沈将军,方大人知我久居此地,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听说沈将军要来这里寻小姐,就命我和将军一起来,他自己却是带兵连夜赶往铜陵向守军报信去了。”
小花点了点头,心中忽地想起了一人,忙问道:“张校尉,你可知那大宋韩王赵德昌,如今被唐军关在了何处?”
第十一卷 蒹葭苍苍 9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8…25 7:20:29 本章字数:4601
张平看了小花一眼,方才低头答道:“司徒小姐,我听荆南的兵士们说,吴大人已将韩王锁在了囚车里,好像明日便要将他押送回京了。”
小花听了,大吃一惊,忙问道:“张校尉,隆哥哥可知此事?你快带我去看看小王爷,他没事吧?”
张平摇了摇头,低声道:“司徒小姐,此事我并未告诉沈将军。唉,听闻沈将军为了让荆南的援军速速东行,已是软硬兼施,想尽了办法。那吴大人在荆南,仗着天高皇帝远,居然是划地称王,做起土皇帝来了。名义上虽然是司空大人所辖,野心却是不小,早就想着与司空大人分庭抗礼,如今他抓到了韩王,当然想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以我军如今的状况,若是沈将军因韩王和他翻了脸,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小花听得是小手冰凉,咬牙恨道:“唉,皇上用人也实在是太昏聩不明了些,这些武将个个为了一己之私,竟是谁都不把社稷放在眼中。隆哥哥日日与他们共事,心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煎熬,想他本是自由自在洒脱无拘的性子,居然只能委曲求全,都是我害了他。”
张平微微一叹:“司徒小姐,沈将军的本领为人,末将非常的佩服,若他能做了三军的统帅,便是赵匡胤亲自南征,我们又有何惧。唉,只是如今沈将军空有一身文韬武略,却是左右掣肘,抑郁难伸。司徒小姐,我知道沈将军一心一意只是为了小姐,这韩王一事还请司徒小姐不要管了吧。”
小花含泪不语,半响才说道:“张校尉,小花虽然是一个女子,从小蒙夫子教诲,却也知道圣人的道理。韩王数次救了我的性命,我若只因一己之私便见死不救,岂非是不仁不义。你放心,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了隆哥哥。”
张平听了,正了正脸色,在胸前一抱拳,说道:“司徒小姐,末将初时听说你要随沈将军从军,原也有些讥嘲,只是这些日子下来,末将冷眼瞧去,司徒小姐虽长在深闺,生得又是娇媚无双,胸襟见识竟不输男儿,胆略风骨更是巾帼中的英雄。也难怪天下的英雄豪杰,俱为小姐折腰。末将不才,愿一生追随沈将军与司徒小姐左右,效犬马之劳。救人一事,但凭司徒小姐吩咐。”
小花红脸道:“张校尉,你真是折杀我了,小花手无抡刀之力,又怎能称做巾帼英雄。只是情势紧急,你快带我去韩王那里看看,我们再想个法子把他救了出来。”
张平点了点头,说道:“司徒小姐,请容我先去军中打探一下,小姐若能换身兵士的装束,只怕会更便宜些。”
小花见张平转身去了,让侍女取了一套兵士的衣服来换在身上,刚收拾整齐了,便听张平帐外求见。小花不等他进来,自己疾步出了帐外,低声道:“张校尉,你可已打探到了囚车的方位?”
张平抬眼望了望四周,却是一声不吭,挥手示意小花跟着自己,只见他在营内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方才领着小花来到了一处营帐前。小花抬头匆匆扫了一眼,见那营帐之后果然停有一架囚车,用木栏粗粗地围了,一丝挡风遮雨的油布也无。
那营帐前方有数十名兵士散坐在帐外,只是大声笑骂,吵闹不休。小花与张平两个装着搬运兵器,略低了头,便转到了帐后。只见赵德昌双手双足戴着沉重的镣铐,面色铁青,头发蓬乱,佝偻着身子坐在囚车里,双眼呆呆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名兵士守在一旁,嘴里不干不净,对着他不断讥讽谩骂。
小花见了,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却见张平微微扯了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向远处看去。
原来那营帐后面竟连着一大片的芦苇滩,滩后便是一条开阔的小河,水声潺潺,远远地向着山谷的尽头流去,小花见了,心中略一沉思,已经有了个主意,回头望了一眼张平,只见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
小花会意,转身与张平离了那营帐,走到一无人处,方才低声问道:“张校尉,你说你久居此地,对此地非常熟悉,你可知那河道的下游又是哪里?”
张平笑道:“司徒小姐,我就知道你也想到了。宋军正在山谷东面扎营,这条河可不是正流向那里去了。”
小花低头想了想,说道:“我看此处河道似乎也不浅,如今虽是早春,天气仍然寒冷,若要借水道遁去,只怕韩王也受不了。那浅滩上有成片成片的芦苇,倒不妨扎个筏子,用苇叶遮了,趁着夜色,沿着对岸偷偷而下,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韩王送出大营。”
张平点头道:“司徒小姐,这果然是个好主意,我现在便想法子溜到上游去,先把筏子准备好了,等到晚上再把韩王从囚车里救了出来。”
小花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即刻便去。这里的兵士就交给我吧。”
两人商议定了,便分头准备去了。小花回到帐中,忙忙写了个方子交与侍女,只说要治伤药,务必要即刻寻了来。一时半刻,那侍女便拿着一大包药材回来,奇道:“司徒小姐,军中的大夫问了,莫是小姐的肠胃梗阻不适,为何都是通泄之药,可需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小花笑道:“可不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我从小生病便是自己抓药,并不用看大夫。”
那侍女听了,便也不再多问,浓浓煎了碗汤药呈了上来。小花支走了帐内众人,从怀中取了包白色的粉末,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只见那药汁不多一会儿便凝结成了一大块膏药摸样,小花用手绢将它裹了,揣在怀里,出帐而去。走到一半,又在路边蹲低了身子,先用草灰将自己的小脸抹黑了,才跟在送饭的小兵身后,偷偷混到了那营帐里,趁兵士集合换岗的空隙,将怀中的药膏掰碎了,在每个酒罐水壶中都扔了一块。
小花见已得手,便又悄悄来到芦苇滩中,四处观察了一下,用河水擦了小脸,返身回到帐里。只等到夜幕低垂,才见张平一身泥水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司徒小姐,筏子已经准备好了,今晚三更我便会将筏子划到岸边,请司徒小姐在芦苇滩里等我。”
小花点了点头,自己拿了把匕首,合衣躺在了塌上,好不容易熬到二更时分,便轻手轻脚溜出了帐外。
那些个巡逻的兵士见她穿了唐军衣裳,以为她是起夜的兵士,也无人将她放在心上,小花直奔囚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