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兰陵见他如此,知道自己一番叫喊起了作用,当下强忍着胃腑翻动,双目平视前方不去看那地上横七竖八的肢体,踮着脚尖快速穿过这片人间地狱。
萧云心绪甚是难平,一把抓住成兰陵递来的玉掌,哽声自语道:“我……我……我真成……魔头了?”此时心中不停回荡着李嗣业所讲的一番告诫,只觉连自己也开始害怕自己。
成兰陵投身抱住他,柔声安慰道:“你杀他们本是为了救我,怎能算得是魔头?”
萧云抱着她温暖的娇躯,心绪渐渐踏实下来,强忍心中难过,说道:“是了,他们若不是想要对我们不利,我又怎会杀他们?”
成兰陵道:“这就对了。真正的魔头杀人从来都是六亲不认,你只是杀敌人,又没胡乱杀戮,怎能算作魔头?”
二人正说着话,温承等人先后醒来。立见眼前一片血肉之地,阵阵腥风薰鼻扑来,各人胃腑均是一阵抽搐。不过值此交战之际,几人无暇多顾,赶紧奔至萧云和成兰陵身旁,温承问道:“兄弟,情形如何?”
萧云终于平静下来,对那胡族校尉道:“敌人只来有几十人左右,本欲声东击西集中人力从西墙偷袭进来,好在校尉郎将人全都调了过去,此时想来战斗也该结束了吧?”
那胡族校尉问了情况,萧云简要作答。那胡族校尉道了声谢,带着擂鼓手匆匆奔往西墙。
成兰陵勉强忍受涌上心口的烦闷,气息渐感不继,伤势再次发作。萧云见她面色忽然血色尽失,当下顾不得再想自己走火入魔的事,连忙盘膝坐下,将她横放怀中,催动内气缓缓替她导息。
温承背上受了一掌,不过好在体格精壮,释无量又一心想保留实力对付萧云,手下也未全力施为,因此伤势并不算重。他见萧云就地为成兰陵疗伤,当下忍着皮肉疼痛提刀守护。
丝丽摩从未见过如此阴风惨淡的场面,紧紧跟在他身旁,一步也不敢远离。
萧云此番不敢再轻易动用“霸王神刀”的阳和之气,而是依照师傅所授的道家先天真气替成兰陵疏通全身经脉。前次无意间凭借“霸王神刀”的阳和之气救了成兰陵一命,二人后来都以为正是这股阳和之气克制住了她体内因“玄女御身术”作乱的阴柔内力,因此一直以此法为她疗伤。
此时萧云惊于自己走火入魔,生怕运用“霸王神刀”的内力有个闪失累及成兰陵,于是试着用道家真气进行导引,却喜觉自己内息所到之处,竟能与她体内真气连成一片,相互丝毫也不排斥,随着他注入的真气顺利运转周天。
成兰陵顿时精神渐起,萧云心中高兴,连忙收功问道:“好些了么?”
成兰陵突然站起身来,空手虚晃几式剑招,惊喜笑道:“这法子好,我似乎又可运用内力了?”
萧云连忙挥手阻止,起身正要说话,就听远处有两人快步奔了过来,一人奔至近处失声惊呼道:“师伯……,”另一人转身便跑,喊道:“快逃。”说话间已是奔出三丈开外。
温承大喝一声,提刀跳至未逃那人身前,一招“狂刀”猛砍而出,竟将那人砍掉了半边膀子。那人惨叫一声,侧身倒在地上。
萧云随在温承身后赶至,猛见到他用出“饮血八式”中的“狂刀”,心下竟不由自主感到一凉。受伤那人哀嚎不止,却是此前被萧云打晕过去的觉性和尚。
温承初练“狂刀”未精,威力自是有限,却也令震惊之下的觉性一招便被重伤。萧云连忙抢上拉住再次举刀的温承,叫道:“大哥,大哥,留他一命。”
温承闻声即止,胸口大起大伏站立不动。萧云上前蹲下身子,只见觉性半边膀子已被砍得齐根断掉,肋骨泛着蓝光森森可见,知他已是活不成了,当下在他头顶“百会穴”输入内力,让他痛苦稍减,问道:“喀吧和尚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觉性神思已乱,喃喃低语道:“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萧云见他不答,心下又悲又怒,喝道:“你们将他杀了么?连自己同门师弟也能忍心下手,还念个什么鬼经?”
觉性恍若未闻,闭目继续诵读经文:“……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念到此处突然圆睁双目,用残留的那只手一把抓住萧云衣襟,颤声道:“师傅曾说,佛即是魔,魔也即佛……,和尚不重修禅,而以武为本已是被八魔缠身……,所谓立地即可成佛,……你……你一定要送喀吧师弟回到少林寺,求见……求见掌门方丈……,告诉……告诉他师傅说的这……这些话。”他全凭一股信念支持着将这番话说完,立时气绝身亡。
萧云被他这番话搅得心下大动,只顾仔细咀嚼其中含义,竟一时忘了去掰开他那已经僵硬但仍然紧抓着他衣领的手掌。
成兰陵见他蹲着不动,连忙上前在他肩上轻拍一下,道:“别听这死和尚的话,喀吧和尚生死都还未知哩!”
萧云费了些力气才将觉性死命抓着的手掌扯脱,站起身来摇头道:“这人临死所言应是可信,喀吧和尚多半还活着,我们快去找找。”说完当先领路,众人紧跟其后。不一刻来到他暗中窥探喀吧和尚与觉性、觉善打斗之处,只见前方一颗大树上反手吊着一人,正是孔武有力的哑和尚喀吧。
温承上前挥刀割断绳索,问道:“没有受伤罢?”
喀吧和尚摇摇头,来到萧云面前,拿手在地上写道:“师兄叫我回吐蕃,说是师傅显灵,他是在骗我么?”他一直傻里傻气,此时这句话却写得明明白白。
萧云知他对师傅甚为依恋,但对生死两隔却与常人的见识全不相同,当下安慰道:“你师傅已经升天成佛了,命我送你回少林寺哩。”
喀吧和尚对他已是极为信任,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忽又面色一黯,写道:“真的么?师兄为何骗我?”
萧云不由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成兰陵走上前去,说道:“他们怕你去少林寺说他们胡乱杀人,因此才骗你,想要令你永远也去不了少林寺哩。”
喀吧和尚闻言张大了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萧云。成兰陵又道:“你师傅还对云儿哥哥说:‘喀吧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一定不会打诳语的,’嘿嘿,也不知你师傅是不是看错你了?”
喀吧和尚连连摇头,手忙脚乱又在地上写道:“我不说谎的,师伯和师兄们杀了人,云儿哥哥杀了人,我都不骗人。”他一时情急,竟然跟着成兰陵叫萧云作云儿哥哥。
萧云暗叹一声,说道:“好了,别再逗他了。”成兰陵本待想引导喀吧和尚将死了这么多少林和尚的罪过全都推在释无量身上,听见萧云语气严肃,当下欲言又止,正犹豫间,却听有人快步跑来,高声叫道:“校尉郎有请几位前往。”
萧云得知西墙战事已毕,敌人大都被俘,心下终于完全松下气来。寻思那胡族校尉定是见到自己料敌之准而且武功高强,因此邀同过去商议处理俘虏一事。
萧云一行人随着前来传令的小校疾步来到西墙,只见当中二十几名吐蕃士兵被人用绳子捆成一串,堡内守卫正在清理战场。战俘中领头那人身躯昂藏,臂上金饰闪亮,正是曾在汉盘陀国见过的巴杰贡。
那胡族校尉果然迎上来抱拳问道:“萧兄,温校尉,如何处置这些被俘之人?”
萧云皱眉不答,走到垂头视地的巴杰贡面前,冷声说道:“我原以为你是条铮铮汉子,却哪曾料到你竟是个只敢来偷袭的卑鄙之徒。”
巴杰贡身后一人闻声站了出来,挡在他身前,说道:“千户长比武自是输给了你,不过行军打仗才是吐蕃男儿的拿手好戏。此番少林和尚想求千户长调集大军铲平此处,但千户长却愿与你公平一战。因我方是来突袭,特意留着大军不用,只带了五十人的小队来打这一仗,哼,若非如此,你们哪有机会获胜。”
萧云听得一愣,倒未想到这名吐蕃千户长竟然好胜心如此之强,看他此战不愿占人数上的便宜,性格却与傻里傻气的喀吧和尚有异曲同工之妙。
巴杰贡不与他对视,低声与翻译那人说了几句话。翻译那人又道:“千户长让我转告你,此番若不是随行前来的少林和尚擅自作主先闯了进来,此战胜负也还难料。不过既然我们输了,自然也就无话可说,希望你能放了其他吐蕃男儿,千户长答应任你押他去领赏。我……我也随千户长任你处置。”此人身为俘虏,说话却依然是一副强硬的口气,只是说道后面一时情感流露,不免有些吞吞吐吐。他本是马背上饮血的男儿,要他用言语表达出欲与巴杰贡同生共死的意愿,反倒听来不大自然。
萧云听得倒是一愣,心想:“这人说话也有可信之处,虽说调集大军来此耗费甚重,但若带个五百、一千人来却也应是巴杰贡权限之内的事。嗯,这人倒算得上条汉子。”当即转头对那胡族校尉说道:“校尉郎可否行个方便?这人也算是条好汉,既然他没有仗着人多来偷袭,不妨答应他这条件,放了他的属下。他是千户长的身分,校尉郎将他献上去,功劳也不会少领多少?”
那胡族校尉哈哈一笑,道:“萧兄客气了。只要他能以千户长的身份发个血誓,不会因此事前来找我这处的麻烦,就连他一起放了也成。昨晚一番厮杀,我们死了二十几名兄弟。有这样的功劳,我宁愿拿来换取不用打仗,不用死人。”
那胡族校尉这一番话大出萧云意料。那胡族校尉见他目光疑惑,又说道:“我只想让手下的兄弟们能够活着回去,家里都还有人等着他们哩!”
萧云大是感触,赞同道:“如此甚好,巴杰贡千户长,你可愿发个毒誓,不得再来坎城骚扰,如此校尉郎仗义,便就放你回去?”
那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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