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把自己如何甩了官军,跟卢珍穆离押着杜名到边关宋营。又是如何这么多天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就拼命往回赶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凑到展昭耳边小声地嘀咕道:“五爷我现在是又困又累,真想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耳朵被玉堂的呼吸打得有些发痒,展昭缩了下脖子,脸微微有些发红。“晴天白日说这些话,你也不怕丢人。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我想去看看师傅和楚淮。”究竟是一个伤一个残,自己不能一见了玉堂就钻到屋子里不见人影儿。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五爷撇了下嘴,也知道展昭的难处。“你去归去,要是你师傅因为我们的事做何刁难,你可别理。”
展昭一笑:“绿娘说过,你我是一条命。”
司马真从楚淮的房间走出,正见到展昭想进去。“不用看了。我刚给他包扎了伤口上了药,现在睡了。”
没想到师父会给楚淮治伤,展昭很显然愣了一下:“他的伤有没有大碍?”
“什么叫大碍?反正死不了,就是残了一只胳膊而已。这么多年帮虎吃食,还有命就不错了。”伸手抬起展昭的腕子,在脉门处探了一下,问道:“玉堂的伤口处理了?”
展昭点头:“去了毒血毒肉,没事儿。好在他之前也吃了避毒丹。”
司马真哼了一声:“我看这东西以后就算是再有也不能给你们俩用!好家伙,知道没事儿就拼命得往前够,你们还真当这是仙丹不成?万一有哪种毒这药没有效力,难道到时候你们还要怪我们两个老头子害你们不成?”
师父的话说得展昭脸面发红,尴尬愧疚得不得了。“师父教训得是,是我和玉堂做事考虑不周。”虽然事在必然,有些事想躲也躲不了。可跟师父辩白回嘴抬杠的事儿,绝对不是展昭能做出来的。
放开展昭的腕子,司马真的担心少了不少:“回去之后你得多多休息。那些毒药毕竟不是补品,毒不死你也不会没有损害。好在有公孙先生在也不非得用江老头。还有你那个师傅,他身上的铁链我可不敢取,这就非得让江尧来不可了。”什么东西在人的身子里十几年也都得跟肉长在了一起,这等活计他是真做不了。而且一旦铁链拿出来,这皮包骨的老瓤子还能不能受得住,那还在两说。没江尧是万万不行的。
让师父远行颠簸去医谷,的确有些困难。可也没道理让江先生总是为了自己的事远徒劳累。况且他还真拿不准,他这个师傅究竟肯不肯跟自己离开辽国。“我现在过去师傅那里看看,我问问他的意思。”
司马真跟着展昭来到欧长锋的房间,不由得对这个屋子多打量了几眼。虽然这里原本就是欧长锋的住所,可是这么多年空着,虽然偶尔有人前来打扫,可多少还是显得有点残破。
见二人进屋,欧长锋朝司马真点了点头。“请坐。”
司马真当然不会客气,而展昭也必定不会安坐。他来到师傅的近前,轻声询问:“师傅,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能离开那个鬼地方,自然感觉很好。 ”扭头示意展昭靠边,他问司马真:“司马剑客,白玉堂是你的徒弟对吧?”
突然问起这个,司马真还真有点发愣。“是。怎么了?”
欧长锋点了点头,然后问展昭:“夏重达的话不是假的对不对?”
展昭的心猛地一跳,但随后他点了点头:“但事情并不是他说的那般……”
没有让展昭把话说完,欧长锋冷笑了一下:“事实就好,至于为什么不用多说。司马剑客,我有话同展昭说,麻烦你行个方便。”
看来这老东西是想碍事儿啊?司马真站起身拉过展昭,对欧长锋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麻烦你行个方便。”看得出来,司马真护着白玉堂和展昭就跟护自己的命一样。可有些话他可不想对这个火暴脾气的老头子讲。
展昭知道师傅是要问自己和玉堂之事。虽然并不觉得这件事有解释的必要,可毕竟这是自己的师傅,再管如何毕竟授了自己九载的武艺。而其实如果不是师傅教导自己之时严格得很,自己肯定没有今天。
“师父,方才玉堂说有事要问您,他行动不便,麻烦您去看看他。”随便扯了个谎,不过是给司马真一个可有可无的台阶。
“我可告诉你!这俩孩子是为对方拼了命才能守在一起,谁要是敢说没用的废话,想碍着他们俩,我司马真头一个不答应!”对欧长锋吼了一嗓子之后,他对展昭嘱咐道:“小子!我知道你孝顺你脾气好你心肠好。可你别忘了,谁跟你更亲!”
看着师父摔门而去的模样,展昭苦笑了一下。自己又不傻,这些事自己又怎么能不明白。转回身看着师傅,展昭站定身形,只等着师傅开口问话。
看到师父,白玉堂第一件事儿就是问展昭。“师父,你可见到猫儿了?”
司马真现在是一肚子气,本来对欧长锋的印象就差得可以,现在又不知道要对展昭说什么废话,他实在是憋得难受。“见他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去了。我看你别在这窝着了,那老东西把我撵出来,肯定不会对展昭说好话。你赶紧把那傻小子拽回来。”
早就料到欧长锋会有那么一手,白五爷并没有像师父那么暴躁。“猫儿不会听他的。”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自己和那傻猫又怎能经历这么多是非生死?就算欧长锋是展昭的师傅,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音信,他又不是真心收猫儿为徒。展昭再怎么老实孝顺,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个人就打退堂鼓。
“我知道展昭不会听他的,可我就是气不过那老不死的!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不行,你听我的!现在就跟我去把展昭拽回来!”听不听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一回事。司马真只要一想到一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人在那里对展昭指手划脚,他的心就跟堵了块大石一样,怎么着都难受。
知道扭不过师父,五爷也没再坚持。而其实他也从心往外那么不乐意。对欧长锋,他没有丝毫好感。但好像比自己这师父要强点。信任归信任,可他也比别人更了解那傻猫的脾气。即便他不会退缩,若是欧长锋要句句“道理”的说个没完,再难受他也得苦着脸忍着心听下去。“师父,这可是你逼我的。要是猫儿怪我,你可得……”
司马真瞪圆了眼睛,一句话就把五爷给堵了回去:“那是你媳妇!”
“得!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好家伙,这句话要是让展昭听到,非得呛死不可!
蹬上靴子下了地,拄着白虹跟在师父身后出了房间。拐出月亮门,五爷停了脚步:“师父,我自己去就成。你去看看四哥和智大哥,他们护着公主,不知道安全不安全。”这也是推搪话,他还真怕这老头子听到什么不中听的,大打出手。
司马真哼了一声,没多废话,转身就朝后院儿走去。
腿上的伤多少会妨碍五爷的行动,因此当他来到欧长锋的房门口时,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而他刚到门外,就听到展昭在里面说着:“展昭此生,惟玉堂一人。”
这九个字,就像顺气丸似的让五爷顿时露出了笑容。接下来,他没等再听欧长锋的问话,推门走了进去。“我白玉堂此生,也只要展昭一人!”对上那猫儿惊讶的双目,五爷笑得更加灿烂。
意外地看到白玉堂,欧长锋先是一愣,而后皱了下眉头:“白玉堂,展昭从小就憨直,没有心眼儿。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是他的错。”
本来就不乐意,听到这个五爷最忌讳的“错”字,他的火就即时窜了起来。“哪里有错?我们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对国家忠心,对弟兄够义,对父母够孝!我们一不伤天二不害理,错在何处?!”
玉堂的话一出口,展昭就知道又得嚷上三分。这老鼠本就不是善茬,更不用说他最忌讳这个“错”字了。可终究是自己的师傅,就算是自己同样不爱听这个字,也不好过头。“玉堂,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你就得多听两句不爱听的!我就纳闷儿了,你我在一起旁人就能少块肉不成?!”展昭不劝还好,这一劝倒把他憋在心里的火给勾上来了。“不管你领不领情,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这么多年你对展昭不闻不问,如你所说,你就没把他当过徒弟。我白玉堂的心尖儿被你当藏剑的盒子使,我就算是憋了一肚子气,还是前辈前前辈后的下地宫想辙。我敬你是展昭的师傅,所以拼了性命也来救你。可你除了教了展昭武艺之外,又对他有过什么恩德?你又凭什么对他说三道四?!”知道不该说的也说了,可既然说了,五爷就没有想过后悔二字!因此他拉过展昭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我白玉堂和展昭说什么也不可能分开!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玉堂的话字字句句打进展昭的心,虽然心里有些埋怨这老鼠不问个究竟,却还是带着感动和感激。玉堂也好,师父也好,他们爱自己疼自己。全都是为了自己才帮忙救师傅出地宫。不管他们心里有多不情愿,却始终拼着性命。玉堂会火自己知道,若换做平常,展昭一准会瞪起眼睛,话听不到一半就得阻止玉堂说下去。可今天他却没有那么做。只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永远都让玉堂为了迁就自己忍气吞声。更何况这是玉堂的心里话,让师傅听到也无不可。
展昭没有发火没有阻拦,这让五爷很是意外。而意外之余,更多得则是高兴和更加地有底气!于是手掌更加用力,这双手越抓越紧。
白玉堂的话欧长锋一个字都没有听漏,看着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你们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