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李世民均注视着魏征。
“什么计?”
“以秦王为礼,与杨素、瓦岗寨结盟。”
李靖一怔,已猜到魏征用意,不禁喃喃:“一箭双雕……不!是一箭三雕,果然好计!”
王世充大喜:“对,三军结盟,大唐必败!那李靖又如何?”
“有李靖在手,虬髯客纵然把大人恨之入骨,亦只得一笔勾销。”
“既可把我除去,又可迫使虬髯客既往不咎,更可收渔人之利……果然是一箭三雕!”李世民不禁赞叹,“想不到王世充手下也有此等人才!”
红拂女贰拾壹(2)
魏征听到李世民由衷的赞赏,一怔,不禁望向李世民,眼里流露出点点谢意。
“此乃老生常谈而已,这点子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被他抢在前头说了出来罢!”王世充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衣袖一挥,向魏征说道,“这次我就免你一死,退下罢!”
魏征暗恨王世充心胸狭窄,知道王世充绝不会重用自己,竟不谢恩,站起来拂袖而去。李世民看着魏征离去,眼里流露出赞叹钦佩的神色。
狱中,见李靖也正想得入神。
牢房门被打开,一盘丰盛的饭菜被送入,放到世民、李靖面前。
李靖看着饭菜,奇怪地问:“怎么饭菜这么丰盛?”
世民一笑:“既然我的人头还有用,还怕饭菜有毒不成?”
世民二话不说,端起碗筷便大嚼起来!
李靖被世民的豪气感染,一笑:“不错!不吃白不吃!”
李靖也跟着大吃大喝起来。
“秦王不但心怀仁义,而且胆色过人!”秦琼大步走了进来,向世民一揖,“恩公,还认得小人吗?”
世民很奇怪:“你是……”
秦琼一笑:“若不是当日秦王相救,秦某可能早就饿死路边了……”
兵士给秦琼搬来地席、小几和酒,秦琼和世民隔着木栅并肩而坐。
兵士为秦琼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秦琼把酒敬给世民:“这一杯,是我代马儿敬秦王的。”
“谢了!”世民昂头把酒干了。
秦琼见世民豪气过人,更是佩服:“两位……”
李靖接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秦琼把心一横,坦白相告:“王世充已给虬髯客和杨素去信,邀请他们下月初九到虎牢关誓师结盟。”
李靖心里一算:“下月初九……还有半月不到。”
秦琼深感为难:“王世充提议以武艺最高者为各路盟主,到时新任盟主将会手刃秦王誓师祭旗,然后将李将军送给杨素发落。”
李靖说道:“宇文化及为报杀子之仇一定不会放过我三哥虬髯客,到时三哥为了救我会迎战,那瓦岗寨和杨素大军必然自相残杀。如果李唐大军也到来,那……”
世民接着他说:“杀我的罪名已经推到那位‘盟主’身上,王世充大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妙着!妙着!”
秦琼想不到世民会有这样反应,一呆,惋惜地说:“秦王胸襟真是非常人能及。当日有幸遇见秦王,却有眼不识泰山,未有及时投靠秦王军中……”
世民一笑:“现在改投良主,也未尝不是时机。”
秦琼一呆,立即领会了世民的意思,但是还是很无奈地说:“良禽自当择木而栖,只是小人不敢负上不义之名,秦王好意,小人铭记于心!”
秦琼向世民抱拳致歉,带着满腔无奈离去。
“真是世事难料,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当日无意间种下了对秦将军的恩,说不定就是形势逆转的关键。”
李靖闻言也点点了头。
红拂独身一人提着李靖的李家枪,正在赶路。走着走着,她突然站住,回身望了一眼瓦岗寨,似乎在心里道着别。
那天晚上,红拂不辞而别。她知道,女人的嫉妒会让她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红拂也明白花夫人的痛苦。当一个女人将所有的爱倾注到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身上时,所有的爱,都会变成强烈的恨。因为除了爱,她一无所有。
红拂在树林里走着。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铃声。红拂驻足聆听,脸色忽然变了,因为她听出来了,那是独孤城的“求生铃”。
和往日不同,红拂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朝着铃声的方向奔了过去。黑暗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一把将她抱住。红拂定睛一看,正是独孤城,曾经那个她最爱的男人。红拂一下子没了主意,她没有挣扎,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独孤城慢慢地放开红拂:“树林里黑,不要跑太快。”
“你为何来了?”
“记得有一次,你问我,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会不会和你一起走。现在我来回答你,我愿意。”
红拂迷茫地看着独孤城:“你说什么?”
“现在才说,的确是太晚了,不过还来得及。跟我走。”独孤城急切的眼神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热烈。
红拂看着他,往日的感情千头万绪地涌上心头,她的眼睛里有了泪光:“可是……李靖被囚,我要赶去救他。”
红拂狠了狠心,准备离开。
独孤城突然开口:“我只能活七天了。”
红拂停了下来,看着独孤城。
独孤城重复道:“如果我只有七天的命,你会不会陪在我身边?”
红拂站在夜色里,独孤城与她深深地对望。独孤城突然出手,甩出一根钢丝,圈在红拂的腰上,出其不意地将红拂拉到自己身边。
独孤城抱住红拂,语气深沉温柔:“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
4
这时平阳怒气冲冲,匆匆走入建成的主营:“皇兄!”
建成、元吉、李密正在喝着酒。李密两眼未愈,仍包着布。
建成不满地说:“一大早的吵什么?”
平阳见三人竟在喝酒,更加生气:“二哥都被人捉去几天了?你们不去救他!反倒在这里喝酒?”
红拂女贰拾壹(3)
元吉接道:“我们不是说过,要跟李军师再三参详吗?”
平阳忿忿不平地说:“我看你们根本没想过去救二哥!我自己去好了!”
平阳正要离去,李密一想,叫住她,“请公主少安毋躁,太子正要派李某去跟王世充谈判呢。”
平阳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派李密去?”
建成假意说道:“就是嘛!李军师跟王世充有旧,以前更曾经结盟,我正打算派他前去。”
元吉暗暗地偷笑。
平阳问道:“那你有何计划?”
李密回道:“王世充生性贪财,若我们肯割地赔款,必能换回秦王一命。”
平阳又问:“你眼伤未愈,如何前往?”
李密冷静地说:“有劳公主费心,太子已派尉迟恭将军随行照应。”
建成立即附和道:“正是!正是!”
平阳仍有些不信:“那何时出发?”
李密淡定如常地说:“明日午时。”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平阳不等众人反对立刻离开。
建成、元吉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密的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废屋里,平阳衣衫不整,呆呆地坐着。在平阳背后,李密跪着不起。
李密讨好:“李某不才,只望公主不弃,与我缔结红鸾!”
平阳伤心欲绝,一颗泪珠滑过脸庞。李密要替她擦泪,平阳狠狠地掴了他一个巴掌。
李密没有躲闪:“李某自知死罪,只是李某对公主真心一片,可昭日月!”
“你装瞎骗我,还敢说对我真心?”说着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了起来。
“李某罪该万死!但是太子和齐王都赞成我们的婚事,所以在下实在忍受不了想念公主的煎熬,一时冲动……”
“他们赞成?他们疯了!他们怎么会赞成!”
“李某该死!”
平阳心痛如绞。
“公主……”
“别碰我!”
李密退下:“不如我们先回营再说。”
平阳凄然摇头:“不……我要回晋阳。”
“公主,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李密也是个男儿汉,也有澄清天下之志,多年来奔走无门,现在为李唐打天下。将来我们夫妇同心……”
平阳猛然推开李密,气得说不出话。平阳悲愤莫名,拉开门跑了出去。
平阳在昏暗的旷野上狂奔,不知道何去何从。
朝阳透过铁窗射入牢房。李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
李世民说道:“你整夜都念着红拂的名字。”
“上天总在跟我们开玩笑,刚刚相聚,便又是分离。”
“你是怎样认识红拂的?”
“在司空府,她见了我一面,后来杨素派她来杀我,她不忍心,于是跟我一起跑了。”
“那是不幸中的大幸,还是大幸中的不幸?”
“当然是幸运!不幸只是因为我们生逢乱世。她的理想跟我们男人只想着争逐权位不同,她是要追求一个太平盛世。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胸怀。”
“她这些思想是哪里来的?”
“其实,她的身世很悲惨,自幼丧母丧父,被带到地下宫做暗人,接受艰苦训练,然后受杨素之命刺杀异己。”李靖有些激动,“她经常受伤却不肯医治。”
“她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因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却同时有一双血腥的手。她的痛楚日渐麻木,在这个混浊的乱世,曾经的她只有等待着死的来临。”李靖说着,泪流下来了,“但是她反抗了,她逃出来了,她看到天边出现了曙光,可是……我是那么一个不中用的男人,我愧对她,我没用。”
世民也很感动,静静听着李靖诉说。
王世充随众将士站在城楼上往下望。紧闭的城门前,茫茫风尘中站着一女子。
王世充问道:“她是谁?”
没有人回答。
王世充又问:“她站多久了?”
军士回道:半个时辰。
“一定有诈。”王世充吩咐道,“放箭!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