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是我地宫里的称谓，如今既然我已经离开了就别再叫我这个名字，我本姓张，叫张初尘。”
“张初尘？果然是这个名字比较配你。”
红拂微微一笑。
李靖改口问：“张姑娘，司空府的地下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地下宫……”红拂神情迷惘起来。“那地方很黑，很潮湿，四面墙都是石头做的，房子里都是硫磺味，那是火把燃烧发出来的……火把插在墙上，永远不熄灭……”
李靖皱皱眉：“听起来很阴森，冰冷。”
红拂却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感觉，可是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我觉得那里很温暖。那里是我唯一知道的，像个家的地方。”
“你在那里过得很快活吗？”
“我们是暗人，我们的生活不需要快活。生活在暗处的人，不能让人看见的人。我们活着只为了一件事情，就是杀人。”
说起暗人，又让她不由想起了那残忍的训练……
红拂收回思绪：“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血喷到脸上的感觉，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看着远方：“……先是热的，后来凉了，黏在脸上，慢慢收紧，就像许多小手在脸上抓着……你猜，那时候我多大？”
李靖：“成年了吧？”
红拂脸上露出寂寞的笑容：“假如你觉得十二岁算成年的话。”
李靖惊叫道：“十二岁。你们这么小就被训练成杀手？”
“我说过，暗人的用处就是杀人。除了杀人，我也不会别的事情。”
李靖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怎么，红拂突然想起独孤城教她们练功的情景。
李靖看红拂有些走神：“张姑娘？”
红拂回过神，站起了身：“我俩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你不必为我挂心，我们不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在一起，甚至不适合一起吃顿饭，不适合在路旁相遇。”红拂离开屋顶。
李靖沉思。
东方破晓，两个人骑着马，在树林里弯弯曲曲绕着路，这是独孤城与抱琴。不久两人从树林里绕了出来。远处的古战场小村看上去很是宁静。
抱琴问：“他们会在这里吗？”
独孤城没有回答，策马缓缓向前行去。抱琴跟了上去。
清晨，李靖站在一旁和村民谈话。有一群孩子围在空场上边唱边绕圈子：“杨花落，东方曙；桃李子，莫浪语；黄鸟绕山飞，宛转花园里……”
红拂走过来，看着小孩子笑闹，露出微笑。孩子们唱完后散去。红拂看到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孩，摇摇摆摆在走，她要去抱小孩子玩，小孩怯生，嘻嘻笑着躲开。
远处山顶上，独孤城和抱琴站着，正看着这里。
红拂女肆（1）
只见一人灰头土脸地从尘土中爬起来，此人正是程咬金。
1
抱琴与独孤城站在一个山顶上，风吹得两人衣裾飘扬。独孤城短刀上的求生铃在风中发出丁零零的响声。独孤城伸出手指弹起了求生铃。求生铃在独孤城的手指催动下，丝绳断裂，一下子从刀柄上飞了起来。铃铛落下之后，独孤城再次弹起，这次铃铛飞得更高。和着独孤城的内力和杀气，铃声清脆而悠长。
在山脚下的小村里，红拂正坐在一边看着李靖和小米等孩子嬉戏玩耍。突然听到铃声，红拂立刻紧张起来。村里的喧闹声在她耳里仿佛一下失去了生气。红拂听到的只有求生铃的声音，而感觉到的只有随铃声破空而来的杀气。
此时，李靖和孩子们还在玩耍。看着飘飞在空中的风筝，孩子们雀跃不已。这时风筝线突然被杀气割断，风筝随风飘走。
李靖抬头去看。
红拂突然大叫一声：“小心！”与此同时将李靖扑倒在地，而李靖头上的一束头发还是随杀气飘然落下。
铃铛再次从空中落下，独孤城伸手将铃铛握在手里。铃声也戛然而止。
李靖要挣扎着站起来，红拂却死死地按住他。她在李靖耳边低声说：“他已经追来了。”李靖疑惑不解地问：“他？他是谁？”
红拂没有回答，迅速回到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李靖从地上爬起来，也尾随红拂进了房间，并随手把房门掩上。
“我们要立刻走。”红拂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可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去到司空府找不到的地方。”
“这世界上真有司空府找不到的地方吗？”
红拂的手停住了。李靖看着红拂问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司空府找不到的，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司空府的人不再追杀我们？”
红拂惨然一笑：“除非我们死了，不然没有第二个方法。”
李靖又问：“也就是说，除非我们死了，否则这一生都要在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涯中度过？”
红拂没有回答。
李靖接着说道：“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李靖想要的。既然已经躲不过了，那就直面迎上，这才是我李靖。”
红拂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李靖笑笑：“姑娘担心李靖不是来人的对手？”
红拂沉默不语。
李靖淡然一笑：“胜算即便再小，也是有胜算的，只要有，我就不会放弃。”
李靖打开门，回头笑道：“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2
在客栈的一个房间里，独孤城正在擦拭着长剑，他将求生铃重新系到了刀柄上。
抱琴看着独孤城：“少君，属下不明白！司空大人命我们杀李靖，抓红拂。现在明明已经找到他们，少君为何不动手？”
独孤城面无表情：“你只需服从，无须提问。”
抱琴忍了忍，还是开口说道：“红拂认得少君的铃声，若此刻再不下手，恐怕她就要逃走了。”
独孤城没有说话。
抱琴接着问道：“莫非少君有意要泄露行踪？”
独孤城嚓啷一声，将宝剑归鞘，站了起来。抱琴一惊，退后了两步。独孤城冷冷地扫了抱琴一眼推门离去。抱琴不满地跺了跺脚，暗下狠心，抓起佩剑也推门而出。
3
李靖拉着红拂跑到一处古战场。
李靖告诉红拂：“这里曾经是一个战场，史上记载的许多传世之战就在这里发生。”
“这就是当年韩信背水列阵的河流。”
红拂一惊，再向四下打量。
李靖接着说道：“当年韩信只带了万余部队东下井陉攻打赵国，赵王歇和赵军统帅成安君陈余集中二十万兵力于井陉口，占据有利地形，背靠山，面临水，准备与韩信决战。韩信派兵引赵国出击，一路被追到了河边。”
“把手给我。”李靖把手伸向红拂，“闭上眼睛。”红拂闭上了眼睛。
“听，前有追兵，背靠湍流的河水。”
红拂仿佛听到了马蹄声、厮杀声和潺潺的流水声。
李靖问道：“退无可退，逃无可逃，敌方的人数是我们的二十倍，怎么办？”
红拂睁开眼睛：“往前冲，跟敌人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
“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韩信就是利用了人在绝地反击的强大意志，大获全胜。”
4
在一个荒原的草亭里围聚着许多满脸横肉的马贼。或围坐一圈划拳喝酒，或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突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处。抱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抱琴走到了一个躺着晒太阳的马贼跟前：“听说你们是这一带最凶恶的马贼。”马贼头睁开眼睛，站起身形，上下打量着抱琴。抱琴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丢给了马贼头。
抱琴又从怀里掏出一幅红拂的头像：“我要买这个人的命。”
红拂的头像在空中飘落，抱琴已经转身离开：“此人在罗家村，若不成功，我杀你们全寨。”马贼头脸上马上现出惊骇之色。
红拂女肆（2）
5
在一条荒野的大路上，成群结队的快马飞驰而来，马贼骑在马上杀气腾腾。
村里的人还像往常一样过着平常的生活。跛爷爷抽着旱烟看着孩子们嬉戏。突然，跛爷爷放在脚边地上的一个水桶里的水开始振动起来。跛爷爷皱起了眉头。村民也开始听到了大地震动的声音，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向村口。
李靖和红拂沿着小路往回走。
“刚才我听到了十二声铃响，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他是希望我们一日之内能够自动投降。”
李靖掐指算了算：“那我们还有许多时间，足够我想出一个对策了。快走。”
李靖拉着红拂的手跑了起来。
马贼队伍冲进了罗家村。村民们惊恐万分。
马贼头一扬手，命令道：“杀！”马贼们挥舞着屠刀冲向了手无寸铁的村民。村民们四下逃窜着，纷纷倒在了马贼们的刀下。
跛爷爷带着小米向村口逃匿。然而马贼已经发现了两人，拍马追了上来，挥舞着大刀砍向跛爷爷。就在这时突然一根飞梭呼啸而来。缠住了最前面马贼的脖子，片刻间，马贼已身首异处。红拂出现在村口。她满脸杀气，好像一尊罗刹。
李靖扶起了跛爷爷问道：“没事吧？”跛爷爷摇摇头。另一个马贼看到了红拂，突然吹起了一阵呼哨，牵马反向村里跑去。
跛爷爷对红拂说道：“姑娘，你快走，他们是来抓你的。”
马贼头听到呼哨声向村口望去。发现红拂的马贼来到马贼头的身边：“找到了。”马贼头抬起头，只见红拂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他拿起头像对照，发现她正是画上之人。
李靖和红拂两人并肩而站。两个马贼打马冲向李靖和红拂两人。李靖用棍使出枪法，将马贼打下马来。而红拂的手法更是干净利落，马贼刚冲到红拂身边，红拂的飞梭已经取了马贼的首级，鲜血四溅，溅了红拂一身。跛爷爷赶紧捂住了小米的眼睛。
血刺激了红拂，她只身冲向了马贼，马贼们打马群起攻向了红拂。李靖看到红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