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夫人身体可有损?”
他想要言儿醒来,却不是要强力所为,一定是她身体恢复,自然而然的醒来。
“……”
太医令捻须:“有也没有……夫人脉象平稳能自然醒来是最好,一直不醒。可能是五脏六腑某处有暗伤,未曾恢复,脉上又不显……施针刺|穴促使醒来,自无大碍,只是不知会影响……”
……那还施什么针!
任昆瞪眼,不知道是否有影响。还敢施针?自然要等夫人自然醒来!
往日觉得太医令虽横冲直撞胜在人品正直沉迷医术,当下却觉此人甚是可恶!遂没什么好脸色:“等着!”
原本些许的轻松再度换为沉重,火燎燎的感觉重上心头,柳暗后不是花明还是柳暗,跌宕后还是未知的起伏……
小心地按摩她的手指胳膊。翠色的枕上,她的黑发披散开,衬着脸庞愈发没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的,脸色仍是惨白一片。眉就愈黑如墨,眼睛闭着,黑长的睫毛绘做半弯墨线。
苍白与黑的纯粹,愈看愈心惊。
申过酉初。太阳西斜,屋内的光线开始变暗。
酉末戌初。
暮色将最后一抹光明掩去,室内室外掌起了灯。
侯夫人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空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压抑,紧张的气氛似乎一引就爆。
任昆强捺住心里的惶恐不安,不能急,既然太医说言儿脉象平稳,早醒晚醒,不差几个时辰。
他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虽然他不懂切脉,但摸着她的腕部,脉膊跳动清晰,她躺在那里,除了脸色苍白外,与睡熟了没有区别,胸口有轻微的起伏,鼻息正常。
喂药时她会蹙眉,不用再按摩下颌,软声哄劝几句,也能不情愿地自主吞咽;喂到水或米汤时,就不会皱眉,哄哄,就咽下去了。
一切看上去都在好转,比起昨晚的束手无策,如今要好了许多,不能一下奢求太多,不要贪心……
戌末亥初。
还是,没醒吗?
正院那边柳嬷嬷再次来探望,长公主一直在拜佛等信儿,谁劝她也不肯就寝。
及至亥子相交时,太医令首先憋不住了:“…侯爷,再等等,还是给夫人施一针?”
待任昆再次确认锦言这般晕睡不一定是真有问题,或有可能是在进行身体修复,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施针,等夫人自行醒来。”
言儿是累了,等她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拨苗助长式的清醒,他不要。
太医令医痴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嘿!侯夫人她还真能睡!
他且守着,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睡到天明总可以了吧?
任昆不眠不休又守了一夜,他坚信:
等太阳升起,言儿就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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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百四十一章 信念是菩提(三)
夜里下了一场秋雨,府中的池塘湖泊丰满了不少,渐起的晨曦把棉絮般的云朵投影在水里,蓝色的天空亮得耀眼。
早间的阳光照进院子,温柔的光线如涓流一条一条涌进内室。
晴好的天气并未带来晴好的消息。
锦言依旧在沉睡。
太医令又一次诊脉,他就不信了,侯夫人身体底子不错,虽然经此大难,伤损巨大,没个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恢复不到原来的元气十足。
不过她年轻呀,素日里身体健康,底子在呢!不敢说药到病除,但,断没有不醒的道理。
说是可能某个地方有暗伤,其实他并没有诊出来,只是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那是安慰侯爷的!
执拗的人犯了犟劲,反反复复地琢磨,除非有一样……
除非哪样?
心急如焚的任昆哪会容他独自在一旁自言自语,抓住话音就问了过去。
“除非……”
太医令看了看永安侯,是侯爷你让我说的!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话音未断,就见永安侯脸色煞白,头上冒汗,身子摇晃,竟似遭到雷击。
“侯爷,这只是下官推测!”
太医令再不会察言观色,也知永安侯的状态不对,一边喊他一边抓了手来切脉。
侯爷连日奔波,未曾休息,又守着他夫人寸步不离,不眠不休餐饭用得甚少,本就是强弩之末,若是被他说一句气出个好歹来,可就惨了!
太医令一点不糊涂,他医不好侯夫人,陛下太后不会要他的老命,他要是把永安侯给气死了,十个他。老命也不够赔的!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太医令无心猜测的一句,如当头棒喝,振聋发聩!
永安侯身子摇晃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在床前。唬得太医令急道:“侯爷侯爷!下臣只是猜测,做不真!”
“……你说得对。”
好半天任昆缓过神来,有气无力道:“是我的错。”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啊。
言儿对他,本无男女之情,是他,借了被下药,又哄又劝加威胁,言儿心善,不忍弃他。这才一夜春风;
圆房是意外,身孕更是意外,乍被道破,她必是被惊吓到。
言儿本不通男女情事,脸皮薄心思多。他又没有表白过心意,那夜是说了许多,混乱迷离之中的话,她未必会信,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拿她解药,在没有与他通气之前,庄子上的事定不会与母亲交代……
种种反应落在母亲眼中。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以母亲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解释的机会也不会给的。
言儿看似柔和无争,内里刚烈纯净,被如此羞辱,会不会……
不屑再见他。再见公主府的上上下下?
她嫁过来,舒心的日子就没有过,若不是她性子好又通透,早就要被逼得生无可恋了……
是他不好,没有尽过为夫的责任。反累她府里府外受人诟病……
是他不好,明知母亲禀性,竟没在事后知会于她……
“……该怎么办?”
他没想到,他不愿意也不敢去想,言儿她,是自己不愿再醒来了!
心中大恸……
他该怎么办?
“按下官的经验,若病患不想醒来,只是一时受了打击想不开,找出让她牵挂的能引起生念的,反复多说几次就好了……”
内宅女子,所牵挂的无非那么几样,不是丈夫就是儿女,要么就是父母……
看重丈夫的就让丈夫多说说夫妻和美之事;
放不下儿女的,稚儿幼女在床头多哭喊几遍就醒了;
受不了病痛折磨的,就说寻访到神医妙药,必有生机;
尚未出阁寻短见的,父母亲人多哭诉几番,连带着回忆成长旧事,也能好……
“……人呐,心底深处总有放不下的,她看重什么,就给她说什么……”
太医令愈说,永安侯愈觉心酸气苦,她看重什么?
她的父母?她们与她哪有什么亲情旧事可分享的?
丈夫?他算哪门子丈夫?
儿女,哪还有儿女……
没有!他们都不是言儿看重的!
“……嬷嬷,你陪夫人说说话。”
在锦言的心中,他的份量还不如她的陪嫁嬷嬷。
夏嬷嬷含着泪从与锦言第一次见面说起,一路上京,再到成亲,府中的琐事……
原来小丫头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原来她喜欢……不喜欢……
原来她私下里竟是这般伶俐狭促!这般可爱地令人心痒……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这般看透世事,象是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通透地令人心疼……
内室无杂人,夏嬷嬷轻声细语,将与锦言共有的时光娓娓道来,仿佛她就在一旁边听边吃,拿了本书半看半玩。
夫人,你还记得吗?夫人,那时你笑得象孩子似的,连叫肚子疼!
夫人,当时你还笑嬷嬷来的,记不记得?
她们几个说真威风!
你说骑牛算什么,哪天骑匹高头大马驰骋天地间才叫威风!
你酿的桃花酒还没好,观里的果干、药丸,清微师傅还没捎来……
夫人你说以后要带嬷嬷看更宽的大河爬更高的山呢,没忘了吧?
夫人你还说……
……
夏嬷嬷泣不成声,你明明说过的……
明明还有那么多没做的事情,你怎么就丢下不管了?
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如依了夫人计,早早谋划出府,改名换姓也能过得逍遥……
好在夏嬷嬷悲痛中尚未失去理智,没把这要命的话说出来。
永安侯在一旁听得动容,将那些淡淡琐事轻轻心愿刻骨铭记,只可惜,她们一心想唤醒的那位却没有丝毫动静。
“……侯爷!给东阳送信。请真机道长、清微小师傅,夫人心心念的是她们!”
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
观里的师傅们才是夫人看重的,夫人每回清微长清微短,提起她就两眼弯弯。其他人都没用的……
任昆苦笑:
京城捎信去东阳,动用紧急军情联络线,信鸽需要两日,信再送到塘子观,观里师傅启程,东阳至京城,走水路最快,二十天行程,就算换船换马人不歇,日夜兼程到京城最快最快要十天!
前后加起来十多天。十多天啊,就让言儿这么一直躺着睡着?若是,若是师傅们来了,也没效果呢?
远水不解近渴!
理智上清楚,情感的天平却偏向了另一面。万一呢,万一言儿真的谁都不理,愈早送信愈好……
草草写了张便条:“来人!即刻发出。木字令。”
“木字令!侯爷这……”
木字令!
大福迟疑,大周军方情报传送按金木水火土划分等级,金字令是最高等级,非皇上不能用,木字令乃臣子能用的极限。有权发出的不过两三位,非十万火急不能启用,侯爷这是……严重地公器私用,要遭弹劾的!
“速去!”
他当然知道擅自用木字令的后果,若非理智尚存,就找皇帝发金字令了……任昆心里清楚。皇上再宠爱倚重自己,也不可能为锦言发金字令,陛下乃九五之尊,臣民表率,不会将军国大事混于儿女私情。进宫求情,不过是浪费时间,不如自己先发了木字令,至于后果?
他没功夫想那个!
……
还是不行吗?
夏嬷嬷已经说了很久,锦言始终没给她半分回应。
冯太医要进来察房,太医令休息,换了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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