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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得我了？”那人惊奇地问。
“不，我不知道你是谁。”玉弓充满醉态地回答。这些天来，他的脑子像绷紧的弦，越绷越紧，就快要断了。那些面貌、体态、声音相似的人搞得他心神不宁。那个幕后的声音贬损着宛若和小卢。玉弓像海上失事的人失去了他的木板，在任凭海浪漂浮。
“我是小米啊。”那人伤心地说。几天不见，玉弓变得像个失心病患者。
“小米？你真的是小米？”玉弓惊喜地问，他握住了小米的手，好像漂浮到了岸上，看到了生命的曙光。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友情更珍贵？而且是在他最落寞的时候。
“你苍老多了。”小米紧握住玉弓的手，望着玉弓轻霜点染的头发和消瘦的面容感慨万千。
“是的，我在南京坐了牢，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况且岁月催人，哎，不提这些吧。”玉弓答。
“你怎么到这个荒山野岭来呢？”玉弓问。
“在这里脱离尘俗练功最佳。你知不知道练武的苦衷？我师父说过：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仇人就知道了；三日不练，江湖都知道了。你尽管没有得罪过人，可是有多少人想杀了你试刀，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出名，有多少人想杀了你报复。苦练是学武人的荣耀，也是学武人的悲哀。既然你练了武就迟早要杀人，否则就被人杀。况且练到一定程度就难有进境，得胜的辉煌转瞬而过，接下来仍是寂寞和枯燥的训练。所以有些人到处寻找秘籍，有些人到处拜访名师，有些人苦思冥索来提高自己的技艺，但是如果自己骗自己，就走进了死胡同。”小米答。
“这么说你是在钻研武功了？”玉弓问。
“是的。”小米答。
“那你练一招绝技让我看看。”玉弓充满醉意地说。为了不让他失望，小米捡起了一根树枝朝玉弓戳来。这一招笼罩了玉弓的所有出路。玉弓见了，趁醉想起小时玩竹子，总被老祖母抢过的往事，他也学老祖母轻移莲步，躲过小米这一招。小米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这一招是小米的师门绝技，他师父苦思冥索了一辈子，创造出石破天惊的这一招，却让玉弓这么轻描淡写地破了。也许不喝酒他就无法使出淋漓尽致的这一招。玉弓使出这招后，便躺在地上呼呼地睡了。小米解下身上的大衣盖在玉弓身上。乘着冰凉的空气对这招钻研下去。
鸡啼了。东方现出鱼肚白。小米思索了一夜，武功达到一个崭新的境界。他望着喷薄欲出的朝阳，渴望着一个更高贵更丰富的生命，向着天，追求更接近完美。
太阳一竿子高了，玉弓才醒过来。
小米已经从街上买了早点回来。支架下点起了火，花生汤在铁锅中沸腾着，空气中洋溢着糖和花生的香味。玉弓睡眼惺忪走出庙门，在水井里汲水洗脸漱口，然后走进庙里，冬天的凉水将他的手冻得发麻，他烤了烤火，就和小米一起共进早餐。
“小米，要是你心中有两个女子你会怎样选择？”玉弓向小米请教，本来玉弓对此无意，但遇见的事情又使他不得不想。
“那要看这两个女子秉性怎样了。”小米轻描淡写地回答。
“若论及性格嘛，一个庄淑凝重，但有点儿大小姐脾气；一个*活泼，却有点儿小孩子般的刁钻。若论及身材面貌嘛，各有所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就一起娶过来最好了。”小米笑着说：“就像侠客珍藏几把宝剑，廐里同时养着几匹骏马，这本来是一桩雅事。”他试探着玉弓。
“那倒也是，但是如果要在两人中间选择一个怎么办？”玉弓充满疑惑地说。
“那要看你对她们各自的感情怎样了。我总觉得人生在世，总离不开随缘二字。我现在相信谁和谁一起吃饭是早已经注定好了的。”小米回答：“既然你曾经属意两个，保不准以后还会属意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一山看过一山高，那样问题迭出，你也只好一辈子苦闷了。”
“言重了，言重了，兄弟那有那份艳福，只是如今有人问起，只好做一个判断。”玉弓拱手笑着说。
“谁问起这件事情呢？”小米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玉弓回答：“可是他一直在对我说话。”于是他将这些天遇到的怪事向小米述说了一番。
“这么说，是他最终带你找到我啦。幸亏找到我，要是在这荒山野岭孤魂般地游下去就活该你倒霉。”小米听罢笑得眉毛舒展，他笑道：“你究竟与她们好到什么程度啦？”
“只不过动乎情，止乎礼而已。可是将她们和*相比，无论色艺都难分轩轾，甚至*都比她们更温柔可爱，这一来我就糊涂了，想不出她们好在哪里。”玉弓糊里糊涂地说。
“想不出就别想。真是糊涂人遇到糊涂事，但人生也难得糊涂，情之一事，无形，无味，无色，是没有理由可讲的。它比薄雾更飘渺，比鲜花还娇嫩，要是我做你，我也同样会糊涂了的。”小米笑着安慰玉弓。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瞒你说，我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看到了一些幻影般的人在对我说话。看上去这个人对我熟得很，连我小时候做过什么事情，听过什么事情他都知道。”
“大概他将我们做过的事，听过的事都记下来。然后像让牛反刍展示给你看。这就是所谓的实录吧？我道是我的一生怎么如此坎坷，原来是有只乌鸦嘴在咒我。”玉弓道。
“哦，真有此事？这么说我的一生都让人给记录进账本里了。”小米惊奇地问。
“那当然。这种事情古书就有记载（作者对此另有著述）。这种事情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玉弓引经据典将这种事情对小米说了。在这冰凉的冬天，在这荒山野庙里聊天实在是人生的一件雅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这种怪事背后还有这门学问。”小米笑着说道，脸上洋溢着欢乐的光彩道：“只是你读的书好像和别人有所不同。”
站在历史的高峰，俯瞰时代的烟尘，我们看到百折不饶的黄河奔向大海，我们赞美母亲乳汁一样甘甜的长江，在万里山河的古战场上，闪耀过刀光剑影，奔腾过冰河铁马。在苍凉的原野和孤独的水边，伫立过多少无可奈何的哲人。过去了，清明河上繁华的集市；过去了灯红酒绿和龙虎榜上的富贵荣华；过去了，马革裹尸、白骨缠草的捐躯悲壮；过去了，铜驼荆棘、狐兔荒丘的悲凉萧瑟。秦月，楚歌，汉将，晋帖，一切都如过眼轻烟，但是只要历史不断，我们就有希望。
“来，吃吧，吃饱了肚子再聊。”小米盛了一碗热得烫口的花生汤递给玉弓。在这寒冷的冬天喝一碗滚烫的花生汤能让你从头暖到脚，两人喝着甜丝丝的热汤，就着油炸果子和粉蒸碗糕大嚼起来。
关于这个问题，他俩真的聊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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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蒙
有了一本天下无敌的秘籍不去修炼，偏要来征服秘籍的主人，好比希特勒有了原子弹却不去将它研究好并制造出来一样，毛躁是一切狂人的通病。此时，妙文章青衣蒙面，正在听黑天送汇报他想听的江湖事。尽管黑天送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这是对他最高的奖赏。黑天送一生都在做报告，向上级汇报江湖事，向江湖人报告上级的事，左右逢源，很受欢迎。此刻，青衣蒙面人坐在主位，黑天送坐在客座。他面前有一壶酒和两盘菜，一盘是肥肉，一盘是瘦肉。
菜只有两盘，酒只有一壶，提示了青衣蒙面人不是专门请他来赴宴，而是要亲自听他汇报情况。
有菜有酒，黑天送当然要吃。否则就是嫌弃青衣人的一番好意了。他不愧为驰骋酒肉阵中的行家里手。只见他呷了一口酒，然后夹了一块肥肉吞下肚去，他不敢称好，因为这样会导致上峰的厌恶，有谄媚之嫌，所以他掏出一方手帕得体地擦了擦油渍的嘴，恭谨地等待上级的提问。
“阴阳魔女现在怎么样？”妙文章问。
“还住在客栈，好像一直要在那里住下去，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可能在等什么人，我们还在密切地注视着她们的举动。”
“她们都做些什么事情呢？”妙文章又问。他想她可能在等他的召唤，可是他不想与她这么快见面。不过他也想知道她的近况。
“阴阳魔女都在做家务。李天衡和宛若小姐经常窝在屋子里，好像在加紧练什么厉害的武功，有时发出的气场，连我们这等武功的人都无法靠近。有时她们出来，倏然不见了。”妙文章点了点头，知道那是借刀遁出去散心了，想来宛若一定已经学会刀遁，这会省了妙文章的许多事情。李天衡的武功妙文章心中有数，他的倾囊相授现在对宛若大有好处，但估计不久她就会离开他。人们吃完甘蔗是不是留下了一堆渣滓？猫吸完了老鼠的血是不是要转身离去？
接着黑天送又汇报了卢登辉的近况，他不做过多的评论，以免引起青衣蒙面人的不快。虽然他知道妙文章与卢登辉有一段过节，但是他对他们的关系所知不深，细密才能游刃有余，做部下的经常在头领的夹缝中生存，这一点不能忽视。当青衣蒙面人听到卢登辉中毒一事便哈哈大笑，摇头遗憾地说道：“真是不堪一击，对付一个初涉人世的小孩尚无良策，又怎能领袖武林。”他叹了一口气，好像对卢登辉的无用感到不胜惋惜。他现在觉得卢登辉好像冢中枯骨，暂时可以放他一马，他现在不放心的倒是卧龙山庄。他很想知道有没有人练成了玉弓给他的秘籍上的功夫。如果有，那才是心腹大患。
“那个玉弓现在怎样？”妙文章问，有人见到他派去跟踪的丘士达死在庐山好汉坡上，身体像雷殛一般成了一段黑炭。是谁将他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