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少女时代憧憬的美梦。
对,就像催眠,让自己忘记。再让自己努力的接受另一个人。
。
病房里都很安静,现在是很好的午睡时间。
走到徐阿萍病房门口的时候,于清秋立住步子。
徐阿萍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她应该是睡着了。烨然趴在一边,也像是睡着了。
她们两人,这么宁和。都是在安宁的睡梦中。
于清秋看着看着,心里彻底的宁静下来。只好她们两个都好,她就会觉得很温暖。
妈妈这几天心情都很好,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现在,她安详的睡着,眼尾可以看到清晰的笑纹。
于清秋静静的站立一旁,她眷恋徐阿萍的笑纹。
有人说,女人可以从自己的母亲身上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
于清秋不怕老,她怕生命太漫长。
烨然的小脸红扑扑的,是健康的少女的该有的色泽。
清秋很想把这一刻保存下来,她应该买一个相机,把这美好幸福的时光记录下来。她知道,自己记忆不可靠。
。
晚上,于清秋买了食材和烨然回家去煮饭。
烨然自告奋勇要烧老家的特色菜。清秋本来有些累,就由着烨然去主厨。
她自己到客厅坐下。
这套房子,毕竟是沈如瑂给的。一坐下来,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都是他的影子。
他在厨房是怎么忙碌的,长腿靠着流理台,低着头,宽厚的肩膀放直,手里握着刀——他拿刀的样子再恐怖不过。
“姐,你怎么拿了两瓶酱油。我们没有醋啊。”
烨然从厨房探出头。于清秋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我拿的两瓶都是酱油吗,分明有醋的。”
“哪有,你自己来看。你今天一下午都像是在游魂……”
晚饭后,清秋和烨然一起去医院。妈妈在明天出院,今晚去收拾一下医院的东西。
两人刚走到住院部楼下,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于清秋已经认出了对方,严粟却装作不认识她,匆匆从旁边走了过去。
等严粟走远了,烨然才说:“姐,刚才的那个女人斜着眼睛瞪着我们。”
于清秋不想让烨然卷入这件事,只淡淡应付:“嗯。或许她有点斜视。”
“她爸爸是今天住院的,早上来医院的时候很轰动,我们都趴在窗台上看,救护车后面跟着两辆很高级的小轿车,还有保镖……”
“哦。”
两人走到电梯口,清秋按下上行键。
“她爸爸现在就住我们楼上。”
“哦。”
电梯到,于清秋先进,烨然紧跟在后面。电梯门即将关上,却听到楼道里一个很粗的男子声音:“请等一等。”
于清秋按着开门键,不一会儿,两个穿衬衫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的进来。
为首的男子,瘦长,上身对襟翻领衬衫,下身灰色布裤子,脚上布鞋。
他走路很轻,身上透着一种出尘入世的风韵。
清秋一向不主动看陌生的人的脸。然而那天却像是撞了鬼,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提醒她:清秋,看这个人。清秋,看这个人。
于清秋转过脸去,恰好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一双淡漠的眼,跟她一样的灰褐色眼眸。
灰白的头发,清癯的脸庞,与她相似的眉形和额头,甚至,身上的气韵。
心里有一根沉睡的弦在颤动。
于清秋忽然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或者,她一个都不能问。
“谢谢。”男子身后的另一个中年男子忽然开口,“谢谢你们等我们。”
于清秋没有开口,她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没有礼貌——她无法开口,上下牙齿像是要打架。
烨然倒是回答了一句:“没有关系。”小女孩脆生生的口气,还带着黄城的乡音,分外讨喜。
中年男子似乎故意逗她说话,也学着黄城的乡音:“你们也是来医院看望朋友的?”
烨然年纪小,不懂得迂回,如实告诉对方:“我妈妈在这里住院,我们来看她,她马上就要出院了。”
“哦。”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又问,“你几岁啦,念高中还是念大学呀?”
“我高考刚结束,马上就念大学了。”
11层到,于清秋迅速步出电梯。烨然有些奇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马上跟上。
自始自终,那个穿布鞋的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如果清秋猜的不错,中年男子应该是他的随从。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了。
烨然紧紧跟上于清秋:“姐,你怎么走这么快?”她说话没有底气,拉住于清秋的手臂。
于清秋也有顺势责备她一句:“小傻瓜,你跟人家又不熟,什么都告诉别人。小心被人拐得卖掉。”
“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
于清秋不再搭理烨然。烨然又说一句:“我看他们亲切才跟他们说话的。好啦,我以后不随便跟陌生大叔说话啦。你不要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
“那你不要走这么快。反正妈妈明天就出院了,我们又不会再碰见他们……”
那个晚上清秋睡得不踏实,反复做怪梦。第二天醒来,完全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是特别想念一个人,她坐在客厅想了半天,依旧不记得梦里想念的那个人是谁。
烨然在洗漱间刷牙,她就去问:“烨然,我昨晚有没有说梦话。”
“没有,你睡觉从不说梦话。”
“我昨晚有很多梦,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我也做梦了,还是噩梦。”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很多人来打我们,没有人帮我们。就像小学的时候,那个母夜叉总是欺负我,你又不会打架,我只好一个人跟她们打。”
清秋的眼眶瞬间湿润。
烨然抹干脸上的水,眼睛下一片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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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长评。
☆、我们没有妈妈了
清秋打算上午去上班,下午请假去医院接妈妈回来。
她先出门去,走得时候忽然分外不舍,将烨然抱了又抱。
她坐地铁去公司,地铁行了五站地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好像在响。她匆忙摸出来一个看,是烨然打来的。
正要接起来,地铁恰好进入隧道,手机信号断掉。
手机屏幕跳动,竟然有三个未接来电。
清秋心里一跳,烨然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地铁到下一站,她连忙走出车厢,在站台上给烨然播回去:“烨然……”
于清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烨然撕心裂肺的声音:“清秋你快回来,你来医院,清秋,我们没有妈妈了……”
于清秋跑到医院时,住院部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她的肺腑被刺穿一样的疼,脚步忽然沉重,捂着胸口一步一步往前挪。
住院的病人、警察、医生和护士,将前方围成一个圈。现场已经取证完毕,正有工作人员在收殓尸体。
烨然歇斯底里的哭着,蹲坐在地上,衣服上、脸上都是血。她望着白布下的人,恋恋不舍。
于清秋脑袋里异常的清明,却又迷迷蒙蒙。她扒开人群,走向小小的烨然。
烨然一看到她,立马爬过来:“清秋,你怎么才来,妈妈没有了,她不要我们了。”
清秋心中大劫,忍着痛摸一摸烨然,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烨然。
烨然哭着哭着,忽然不动了。于清秋这时才有了后怕的感觉,抱着小小的烨然脸色苍白,不住的喊:“烨然,你醒一醒。”
旁边就站着医生,知道是伤心过度暂时性休克,帮清秋把烨然抱上楼去。
走廊里异常的安静。
于清秋一直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烨然在病房里休息。
光线冥冥蒙蒙。
清秋只觉得整个身体变得清灵,就像灵魂褪去了肉体。
她比谁都坚强,一个秘密守了十八年。
明明都要康复了,她却选择了跳楼自杀。就在医院,从楼顶,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临死,她也不想见她。
世界里变得一片开明,许多问题的答案,就像清水下的泡泡,一个一个的浮到水面,然后泡泡裂开。
旁边有人将她揽在肩头。她的脊背僵硬,侧着脸盯着旁边的人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沈如瑂。
她的眼睛是灰褐色,盈盈有光。
沈如瑂的瞳仁是黑色的,漆黑如墨。
两人没有说话,对着看了许久。
忽然,于清秋张开手臂,抱住沈如瑂。
沈如瑂眼中滑过讶异,顿了一秒,反手抱紧怀里的人。
下午,烨然醒了,又哭了一小会儿。清秋开始安慰她。
沈如瑂问要不要再验尸,烨然说要。于清秋抱着烨然没有说话,她早已通透,也不反对烨然。
验尸结果出来,确定是自杀。
烨然又开始哭,半夜里又哭醒,问清秋:“姐,妈妈为什么要自杀。”
她反复的问这个问题。
“因为结束了对尘世的眷恋。”
“我不懂,我们现在比小时候过得要好很多。而且我们都长大了。”
清秋摸一摸她的脑袋:“等你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烨然要将徐阿萍的骨灰带回黄城,于清秋和她一起回去。
骨灰盒过机场的安检不方便,她们两人只好坐火车回去。
沈如瑂下午要去港城,他送她们去车站。烨然对沈如瑂挥一挥手:“如瑂,再见。”
沈如瑂翘一翘嘴角,跟烨然摆一摆手。
于清秋上了车,看沈如瑂还在站台上,蓝白相间的一套运动衫,脚上是白色篮球鞋,高大的身形分外夺目。
他矗立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车窗,她终于忍不住向他挥一挥手,眼眶没来由的发热。
于清秋在黄城呆了三天,即将返回朝城的晚上,烨然却跟她说,她把志愿改了,填了朝城的水木大学。
“为什么?”
“去港城不方便,我想在朝城,跟你离得近一点。”
清秋心里一阵柔软,却灵敏的捕捉到烨然脸上似乎隐藏的神色,她没有劝阻,烨然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会逐渐长大。
晚上她给沈如瑂拨电话过去:“如瑂,烨然不想报港城大学了。她改主意,要念朝城这边的大学。”
沈如瑂那头有点吵,还有海浪的声音。于清秋的话说完,他似乎也换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问:“那你的想法呢?”
“我尊重她的意愿。”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