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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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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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跟时间赛跑。
  病人笑问医生:“我再干些什么呢?”
  医生笑道:“一切顺其自然,做什么就做,园丁一样,不想做什么,就不做,静虛。”医生想,人活着,或者快要死亡,该做的事情太多了,居于一室,只能量力而行。
  他建议他画菊花。阳台上,秋菊开了颜色多,暗红,白色,药黄。病人兴冲冲画画,医生伺候,铺纸,调色。菊花竟然画得颇有意趣。病人吩咐他患难与共的老伴儿:
  “收藏好这画,你以后,想看的时候看一看。我们年轻的时候,摘过许多菊花呢。”老伴儿身材端正,贤惠能干,接了画卷,回想青春年代,他们坐飞机到南方游玩,烂漫采菊,享受现在的福祉,他却……不禁心如刀绞,到卧室里去流泪。她实为伤心悲凉,低声抽泣,晕倒在床上,醒过来,胳膊蒙住脸,歪身爬在枕头上,终于哭出声音了,抽抽嗒嗒诉说:“呜呜——怎么……老天爷……偏偏对我们不公?我们……我们……干什么害人的事了?老天爷……把我劈死,教我的老伴活下来吧!”病人听见了,对张雪烽抱歉地摇一摇头,披着衣服慢慢走到卧室里。他拿了餐巾纸,拍拍她的肩膀。她起身。他给老伴儿擦去眼泪,说:“不要哭了,医生也在,哭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老伴儿发觉沉重的病人给自己擦眼泪,立即不哭了,搀扶病人走出卧室。

7 不开药方(8)
医生心情很难受,幻想自己是张仲景就好了,把病人治愈,给这对老夫妻解除苦难,带来福祉。他判断病人的老伴儿心里一定在责备自己。
  病人爱翻看自己一生的像册。他曾经到过首尔,伦敦,巴黎,美国,在纽约跨海大桥上照过像,跻身白领,雄姿英发,不胜得意。
  医生看一张张照片,羡慕地说:
  “你领略过的生活,美国,巴黎,真有气派!开创了男人的事业!我还没有到自己国家的南方去过呢。”
  病人听了高兴,感到自己也没有白活人。
  他也爱把自己的藏品拿出来让张学烽看。医生翻开一本古书,据说最古版的《唐诗三百首》。这是过去一个有钱的文化人送给病人的礼品。阳光照在古书上,把那些古老的繁体字照得格外庄重。医生读了三首古诗,象吃着可口的菜一样悠闲自在,感染了病人。医生把古书捧着送到病人膝盖,病人接上读:“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时,神情愉悦,望着盆栽石榴花,核桃大小澄色的石榴掩映在枝叶间,仿佛那就是山峦,阳台顶部就是天空。
  病人心情很好,但他疲乏,有点累。医生说躺着吧,他坐在床边侍陪。坚持吃药,还得相信现代科学。给他每天输液一次,打针两次,片剂三次。半个月后,竟精神奕奕了,去户外活动了一次,回家来没有大的反应,使家人兴奋异常。病人精力较好,去上班,处理了几件工作上的棘手事。张雪烽也怀疑病情难道发生变化了吗。病人甚至幻想病好了该干什么。
  一个星期后,疼痛忽然加剧,减轻了则依旧坚持谈笑,或者什么也不想,闭目养神。他把家里的许多事情做了安排,没有出现乱糟糟,他不喜欢悲凉气氛。看望病人的客人很多,但他常常今天说在兰州,明天说在西安,拒绝见人。
  又一个月后,时好时坏,谈笑、吃饭、睡眠还是蛮好的。他心情平静,念《莲花经》。张雪烽不大懂佛,凡事以平和心意作答。
  终于,病人支持不住了,形容枯槁,睡在床上,盖了他平日最喜欢的军绿色藏毛毯,等待死亡。
  病人濒临死亡,消息公开了。亲属、好友、部属、政府工作人员皆来探望,络绎不绝。人们抓手,安慰,凝睇,盖一盖被子,千言万语梗咽。但不知让病人活着好,死了好,还是就这样躺着好。也有说漏嘴的人,“您会好起来的,”或“您老一路走好”,被旁人瞪眼。
  病人后来精神终于疲惫不堪,望着窗外的阳光,渐渐昏迷。
  在昏迷前几秒钟,病人努力睁开眼睛,望着老伴,望着儿女,望着最亲的亲属,望着张雪烽,嘴角蠕动,表情可怜,遗憾,恨意,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留恋,合上了眼睛。
  他活了满五个月!远远超过了大医院专家的预测,最大程度做到了保密。官场上、家庭里、亲属间许多棘手的事,还有他的思想、性格、愿望,像非常复杂的原因产生的一团乱麻加浆糊,处理完毕了。
  按照病人临终前的吩咐,一个亲戚送给了张雪烽二十万元钱的存折。张雪烽没有想到这么多!坚决不拿,还给存折。那亲戚说:
  “张大夫!病人给你的,已经不在了,我们拿着干什么呢?不多,拿上吧,了却病人的心愿,几个月太辛苦你了!”
  病人逝去,家里少了一个沉重,悲哀的三个家人看不见病人,不很沉重了。可是偏偏三个人连做恶梦,女儿吓得一个人不敢睡觉,抢占了妈妈的被窝。说梦,三个人的梦竟然相似!大致是这样的情形:
  昏黄色的世界,更远处是褐色,黑色,阴惨惨。爸爸衣裳褴褛,满脸愁苦,呜咽,冥府的阴风徐徐吹。爸爸满脸泪痕,在哭诉什么,听不清,又忽然苦笑,拍自己的脑门。在爸爸的面前,出现了一群高高低低的人,都穿灰袍,黑袍,嘴里念叨,他们边念叨,边向爸爸逼近,好象原始部落里的什么仪式,要一个人的小命,此起彼伏的队伍推进。火焰明灭,黑烟蒸腾。爸爸一直后退,被宫殿的墙壁挡住了……出来两个黑袍蒙面的人,每人拽了爸爸的胳膊狠劲拉。爸爸极不愿意,拼命挣扎,身体被提起来了,两只腿脚吊荡,一只鞋掉落,被拉扯到远处去了,那里有黑色的宫殿,紫色的树木,堆积的头骨,巨大的蟾蜍……爸爸哭喊着,声音象乡村烧火吹气的风箱……可怜的爸爸!
  每当如此,他们就从梦中吓醒。女儿抱着妈妈哭:
  “妈妈!我好害怕!好害怕!呜……”
  妈妈流泪,回想老伴,拍着女儿:“梦,恶梦,做几个就安稳了;你爸爸会保佑我们。”
  儿子恼怒,嘴角肌肉抽搐,象黑社会的小子要去杀人,挠着头发:“妈的!怎么老做这样的梦?”
  一百天之后,恶梦少了,他们决定敬神。四个道士弄了一天,仪式繁多,念念有词,好象国策,原来的和新产生的混在一起。他们是否继续做恶梦?家庭吉祥否?仇敌们是否来大笑、欺负他们?后来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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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你喜欢谁(1)
个体行医,受着各种各样的检查。那些检查的人,颐指气使,神态傲慢,一般认为什么都做好,就对了吧!他们倒希望有些问题好,检查出来才像个检查的。如果发现不了什么问题,仿佛很失意,有气没处发。哪个药铺没有问题呢?假药、高价药、乱收费象鸟儿隐藏在榕树上,难以发现呢。如果硬挑出毛病,检查者与被检查者立即心领神会,握手言和。这与丝绸之路上的驼队遇到了强盗相似,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张雪烽的药铺里,因为他的名声,曾经给一位检查者、三位检查者的家人治过病,检查者对医生、对药铺很客气,对柜台、对药品、对墙壁上的锦旗匾牌也很客气,对黄帝像和针灸图不得不敬意。
  药监局工作的一个女人,四十六七岁,身体很胖,穿的工作服都变形了。她在检查中脾气很大,柳眉倒竖,非常厉害,天花板嗡嗡作响,玻璃窗呼扇摇动,茶杯里的水泛起涟漪,使人们对权力化的女性不由产生畏惧。但她对张雪烽很客气,因为她免费吃过张雪烽的几付中药,耳朵里痛的顽疾治愈了。她不但客气,而且忽然很大方,表现出女性的同情善良,送给张雪烽一箱冻硬的带鱼,一盒茶叶,两瓶酒。这夫妻二人本事大,使家里的礼品琳琅满目,她心血来潮,忽然给医生送。还有,她想请张雪烽治疗一个病人。
  她有一位远房亲戚,妹夫的表亲,名叫林楠,三十一岁,在林科所工作。患了神经官能症,时好时坏。病轻了也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睡觉、吃饭。病情严重时,悲泣,沉睡不吃饭,扔物品,摔东西,常常倚窗临风,有跳楼的可能,——对家庭和孩子影响太大了。看了许多医生,吃了许多药,缠绵难愈。有病总得治吧,不能搁在那里不管。她却有个怪脾气,病轻的时候不愿治疗,说自己没病,也不愿与人说话,交往。胖女人说,请“张大夫给她彻底治愈,必有厚报”。
  张雪烽听了,沉思良久,是个女病人,神经官能症很费事,他不喜欢神志不清楚的病人,那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呢?说:
  “先看一看吧,我能不能治?”
  “当然,能治好是她的命,治不好了也是她的命,由她去吧。”
  胖女人打电话说,今天把病人领来。今天却没有来,又打电话说明天下午三点来,又没有来。电话打了一个星期,不见人。张雪烽估计病情并不严重,病人不愿来就算了吧,天命如此,让过一个年龄段,自己会痊愈。许多精神分裂症患者几十年了都疯疯癫癫活着,有些寿命还超过正常人,何况神经官能症?他把这件事忘记了。
  半个月后的有一天早晨,八点一刻,她打电话,把那位亲戚领来了。
  张雪烽一眼看去,想不到病人是个俊俏的女人!非常美!原来以为很邋遢,头发散乱,疯疯癫癫。中等稍高的个子,单独站着,显得很高,戴的布帽子象法国女郎,穿着一身乳白色暗细直条纹的连衣裙,紫罗兰色坎肩,腰肢臀部江南水乡的灵秀,头发很短的波浪形。药监局这个女人对着张学烽的耳朵悄悄说:“无论何时,她可知道,始终把自己打扮好。”张学烽点点头,心想:“毕竟是女人么,又不是精神分裂症,还没有到疯狂的程度。”她皮肤细嫩白亮,不像生活在西北干旱风沙里的人。眼神沉静,不想注视别人,但注视时却一动不动,——这就是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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