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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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酸腐书生到灵魂医生:魂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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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桌上要吃了。切开了,哇!瓜瓤多么红,瓜籽多么黑啊!飘过来阵阵清香味。他们拿起来就大口吃,把瓜籽噗噗吐在手心里,再溜到手绢上。他们大口吃着,吃着,谈论着单位上的事,不时直一下身子,腰带上的一串钥匙唰啦响,裤脚上提了,皮鞋黑亮,袜子很白,这都使人羡慕。他们吆喝围观自行车的闲人,离远一点!不要弄坏了自行车!吃完,站起来,擦嘴,看着西瓜地,好像打着饱嗝。四周的瓜皮被提着篮子的小丫头抢光了。他们把瓜籽包起来,提着,推着自行车走掉。
  孩子们那时想:长大了,一定要把西瓜吃满足!一定要骑上自行车。
  张雪烽坐起来,想吃西瓜寻找小时候的感觉,便走到瓜地里。他不大会挑选,就看着圆的,不大不小的,挑一个。瓜蒂柔韧,指甲掐,才掰断。他到麦草处蹲下,没有刀子,用掌震裂。月色下细看,粉色瓜瓤,蛮好的一个西瓜:这就是小时候向往的幸福。吃吧。味道挺不错,不过,沙沙的甜味少,含在口里自动溶化的感觉淡,解渴的清凉味多。吃一半,他不渴了,不想吃了;另一半哪里去呢?只好扔。他没有什么擦嘴,麦草擦了手,便站起来,去找水沟。转过一段斜斜的路面,一排槐树旁,看见了银色的流水,哗哗哗,——其实没有声音。他蹲下,拨开草,看到水里面蛋黄一样晃荡的月亮,破碎的月亮,上边摇摇晃晃似汇聚,忽然又漾开。他象牛一样俯身,把脸伸入水里淹没,洗个痛快。小路弯弯,地皮光洁,月光融融,田野里清亮亮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如果在海底照射了强烈的光线,站直身体行走,可能也这样。几里外村庄里的几声狗吠。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4  宴饮之乐(2)
这样的夜晚,张雪烽连续过三天。
  葡萄栽种在院落里,自己吃,不买卖,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乘凉,忘记城市,忘记熟悉不熟悉的许多人,渐渐淡忘,彻底淡忘,心意闲适。
  房屋朝南,葡萄藤搭在房顶上,光照充足,地里经常施肥,浇水,倾倒泔水,羊粪蛋儿,枝叶丛密葳蕤。一挂挂的葡萄青绿,看着那酸绿蛋蛋如此密集,口里有了酸水,刺激人的神经,据说产生感到天气不炎热了。坐在葡萄架下,看不见天空。民工下地干活去,厨子到菜地里去,八九间砖房静静的。已近黄昏。田野的远处,斜铺了一层金黄色,还在铺着,色彩跳动,黄色弥漫扩散,把很细小的茎枝都照得清晰可见,又渲染得昏昏然。光影暗暗地,飞速地波动。迎着夕阳,一圈圈射来的辉煌套在你的眼睛上,几十个有色镜架在你的鼻梁骨。睁不开眼睛。避开,侧面看,那光是斜斜的密集的线条,亿万蛛丝,千层纺线,抛来覆盖。几个人影象乌鸦踩在麦穗上,田野里拔燕麦,长草。大片的麦田里有最黄的一块麦田,光线最浓,浓得具有厚度,好像它是一种物质,可以用手搅动或捧起。沟旁的树木过滤,没有遮挡阳光。白兰瓜地里,两个人披着头巾在传粉。一处田间,陈年的草垛变色了,缩成一个铜锈色的包。为什么不把它清理了?或者就在那里把它烧掉,腾出一块地方来?几年了,好象没有人去注意它。但最终它会消失的,再垛一个新的草垛。一只老鹰从大漠那边盘旋过来了,吓得四五只鸽子不再留恋碧蓝自由的天空,不能体会飞翔的乐趣喽,啊呀急叫,钻跟头下滑,向村庄飞去。一辆客货两用车驶过土路,响声越来越大,驶向一个院落。车后一道灰尘扬起来。
  阳光强烈,树荫、豆田、水沟里湿热,杂草快速生长。看着艾草,猪猡草,酢浆草,芦苇草,好像不顺眼,拔下它们扔在那儿,雨后,浇水后,大部分活过来。它们原来的根系残留没有拔尽,什么也不管,又过几天,象韭菜一样繁茂。是谁给了它们沉默、兴奋、繁杂的生命力呢?是谁让它们“枯死”又鲜活过来了呢?当人们惊惧来自天空的“太阳风”时,偏偏可能是太阳风射来力量,促使杂草们、小花们生生不息!而月光射来阴力,使它们显得敦厚温和。沉默一词,应该本身沉默,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沉默,只因为我们或它们听不到生命的絮语。黑莓,芦管,狗尾草,性格活泼些,用颜色气味显示自己的存在,尤其那狗尾草,象獴一样站立四顾,机灵自信。
  夕阳西下。它被许多远远近近的树木遮挡,光色婆娑。很远处的树梢像火焰燃烧,那绿色要被烧焦,可还是绿色。不很强烈的光穿过几棵白杨树冠,再射到这院落里,给葡萄架过滤了,在地面洒下斑驳的阴影。凉爽宜人,幽静而开阔。阳光终于消失了,最后一抹余辉洒到屋檐板上,清淡如同一层浅黄的油漆。阳光收敛,地气蒸腾起来。闻到了葡萄带甜的酸味,混着土气的麦秸味,玉米地里的湿腥味,白杨树叶上的苦艾味,夹着杂草味。空气凉爽了,人的疲倦神态消失。
  厨子来了,他的筐里装满了菜。这人长得眼睛细小,身体敦厚,布鞋走路很快,穿的蓝裤子摔来摔去的,不象一般的布料抖动正常。
  “张老板,今天想吃什么啊?”

4  宴饮之乐(3)
“做什么吃什么吧!”张雪烽笑道,不习惯发号施令。“炒一个青椒洋芋丝,一个凉拌豆角,吃一顿行面,怎么样?你熬的醋卤有味道,比家里的香多了。”
  厨子因为天气好而非常高兴,他在围裙上抹着手,说:
  “你们城里什么都好,吃得好,上班也可紧张,没时间慢慢熬醋卤么!”他看看田野,问:“今天有几个人吃饭?”
  “不下十个人吧!你去和面,给我菜。”
  张雪烽削洋芋的皮,把皮削得太干净,白亮白亮的,把凹槽里的皮和土也剜尽。厨子做工精细,手脚麻利,平时没有这么细心。公共食堂,皮也不削,人们嘟囔着也吃了,——把皮和土粒吃下去。乡下女人,对地里挖出来的新洋芋,本身就白亮亮的,削皮会浪费,就用粗糙的手带着有力的指甲,把皮捋去了,搓尽了,好像剥动物的皮。洋芋,这个傻乎乎的块茎,敦厚温和,可以炒着吃,煮着吃,油炸着吃,晒干磨成面吃,烧着吃。它的产量大,吃法多,养活了象它一样的人们。张雪烽削了满满一盆子洋芋,搁在方桌上。摘豆角,把根须的一头掰断,抽调粗纤维。炒豆角要炒熟,半生不熟会中毒:时常听到报纸上说,哪里的民工吃了未熟的豆角中了毒,报纸只管渲染报道,一般来说,不知道事件后来怎么样了。张雪烽几次叮嘱厨子:“炒熟,炒熟,不要可惜炉子。”炸了豆角凉拌着吃,炸烂了,加上蒜,盐,醋,调料,香油,可保无虞。本地人爱吃凉拌豆角,有味道,爽口,不腻,脆生生,一碟绿色,看上去就舒服。但在比较高档的餐厅饭馆里,凉拌豆角的颜色非常翠绿青嫩,简直比地里长的还要绿嫩。这也是小小的技艺;在平时,等到凉拌出来,不太翠绿新鲜。有些多舌的人,总要唧唧喳喳,说饮食怎样怎样就好得很,怎么就不太好,其实并不如此。就象当今的一些著名专家,看待社会问题“提了西瓜,丢了芝麻”,经常提些生僻怪异而不实用的论点,说象他那样,矛盾就解决了,国家就有秩序了。
  凉拌菜没有太多的学问,因为大自然馈赠时,不想花俏,不想啰嗦。本地人爱吃羊肉,味道差别很大,奥妙。世界上的哪一个人都领教过羊肉的膳味,腥腥的,腻腻的,还有说不出的怪味。孩子们就不爱吃,有些感情口感细腻的女性也不爱吃。但有煮得特别好味道的。各有秘方:厨师锅里下几十种奥妙调料的时候,用布缝得细密严整,谁也不知道其配伍。煮完了,厨师把他的调料包捞去,不让别人看。因为如此,只有几家餐厅的羊肉好吃,嫩,香,鲜,干,爽,肉与造型、气味、色泽浑为一体。大多数的味道平平,个人家里煮的,情况各异。当然,羊肉的香与不香,还有许多因素。某一品种、某一地域、某一时刻、某种宰杀方法、某一部位的羊肉,为上品,不容易挑选哪。这也是人们进化成“人”以后逞一时之能、羡慕富人的迷信。你如果情绪不好,吃羊肉会得病。换一种角度,如果你和你心里喜欢的人一块儿吃羊肉,半生不熟也非常有趣,因为激情兴奋,肠胃的强大消化力会消化掉。大地之上那么多的山羊,大批生过小羊的母羊,患病的羊,暴死的羊,在餐厅里加工成“十味羊肉”,象“十味温胆汤”,还不是让人们吃掉?并且满嘴流油、喜气洋洋、对这个世界很满意?秋冬季节,本地人爱吃羊肉火锅,锅里杂七杂八几十种佐料,杜仲,淫羊藿,大枣,鹿筋,以求强身健体。世上只有一种羊肉的吃法富有诗意:饥饿,野外,篝火,陌生的男女们,拿着刀子割吃烤羊,然后产生许多新奇的故事。然后心底善良,对“羊”这样生物感恩,致歉。几千年来,吃的学问被人们苦思、研磨得太复杂,成为一门非常复杂的学问,但是会引起粗人的不耐烦,难怪王掌柜经常挥手说:“煮上!炒上!燜上!差不多能吃就对了。”张雪烽吩咐厨子煮了冰柜里的半只羯羊,一定要煮好。

4  宴饮之乐(4)
晚饭,大家光着身子,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吃饭,先吃面条不吃肉,等候王掌柜。夜幕拉下,屋里的灯光射出来。葡萄架上也吊个灯泡子。
  一辆汽车开来了,车灯扫着田野。到跟前,王掌柜回来。车里拉着啤酒、种子、农药、地膜,还有几只鸡。吃过饭的人卸载,把东西归类,放到两间房里。王掌柜吩咐把鸡爆炒了,好好喝一场啤酒。他亲热地问张雪烽:
  “张老师!没啥事吧?啊哟!我这几天城里忙坏了!忙得无意义,没结果。”
  张雪烽说:“没事!你好好在外面操心。”
  他把张雪烽往稍远些拉几步,显示出这是重要事(有时没有重要事,王掌柜喜欢这样神秘兮兮):
  “跟人接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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