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全明白,这一夜,纪爷看来是要亲自守在这里了。
车身上水漉漉地蒙了一层露水。天蒙蒙放亮了。
车里的钟全懒懒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地脖子,昨晚就在车里将就睡了一会儿。他忽然将脸一转,看向了车外,纪爷还在那里。他就这样在外面站了一夜。脚旁落着几个残烟头。
纪金把嘴边的烟丢在脚旁,捻灭后,随即一转身,将车门拉开,钻进了车里。上了车,最后一次,他转过脸,隔着车窗玻璃,去朝她卧房的窗口望了望。窗子依然是拉着窗帘。
“走。”收回目光,纪金低沉一声,道。
晨风中,车子很快驶离开了。
白色窗帘后,帛颜放下手中微微撩起的一点窗帘,转过身,轻轻靠在了窗边的墙上。……他那被露水打湿的头发更要显得乌黑。……
“蓉欣,等很久了吧?”
潇席刚开车来到方公馆门外,看见韵柳已经等在门外了。他和韵柳约好了今晚去他家里做客。
“上车吧。”潇席一停下车,随即就探身去为韵柳打开了右面的车门。
“上次去的时候,伯父正巧不在家,”韵柳刚在车里坐定下来后,就淡淡的问道,“不知道今晚——”
没等她说完,潇席淡淡一笑,打断道:
“今晚就是他让我一定要约你去家里的。”他一面将车调转方向,一面含笑道,“说是自从你从香港回来之后,还没见过你。我父亲他今晚是特别推掉了应酬,就等你过去呢。”
韵柳没有作声,只是牵动嘴角,微微笑了一笑。转而,在她的心里却是一声冷笑,——秦世梵会这样殷勤的请她过去,可能正说明她放在他书桌上的那枚戒指,他应该是见到了!
“我求求你了,你怎么打我都行,只要别卖孩子!”
车子在驶过一条并不宽敞的马路时,马路中央忽然有一个女人哭着喊着死死拽住一个正要横穿马路过去的男人不放手,一面哭道:
“孩子他爸,别卖孩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男人手里攥着一个瘦小得可怜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六七岁模样,穿的裤子比她那个小人还短了一截子,露出纤细得厉害的脚脖子。小女孩已经是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还在竭尽全力的想要把那个男人死死攥在她细细的手腕子上的粗手给拨开,一面哽咽着求道:
“爸,我不要被卖给别人,不要卖我,我会听话的。以后你打我,我也不会哭,不会让你心烦。你让我去打酒,我也再不会不小心把酒坛子打碎了。
路上很快围堵了一簇看热闹的人,更是把路堵得死死的。潇席和韵柳他们的车也被堵在了原地,一步都前进不得。
这时候,马路中央那个男人被缠的急了,一回身,把身后拽着他的女人一脚给踹到了地上去!女人顾不得身上疼,一骨碌又爬了起来,扑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那男人的腿,哭道:
“孩子他爸,我求求你了,别卖孩子,别卖孩子呀!”
“你跟别的野汉子生的杂种,我怎么不能卖?!”那男人喝的满脸通红,酒气冲天,醉醺醺的恨恨道,“我就要卖了这个野种,换几个钱,还能去吃吃酒。”
“一喝醉酒,不是打老婆,就是要卖孩子!”靠近韵柳车窗外有个看热闹的人忽然开口对身旁的人哀声叹息的道。
“怎么说那不是他自己的孩子?真不是他自己的?”身旁的那人紧随问道。
“他老婆哪里是那种人!”那人忍不住也低骂道,“还不是他自己个儿没事就疑神疑鬼的,看他老婆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都要跟在后面打鸡骂狗的!”
“可怜那个孩子了!摊上这样一个老爹!”
“唉!可怜哪!”……
车里的潇席这时候不经意的一转眼,忽然注意到身旁的韵柳脸色忽然难看的厉害,忽然苍白失色的嘴唇也在哆嗦不止,冷若寒冰的目光里似有对某种沉痛记忆的竭力承受,更似透出了某种难以言尽的仇恨。
潇席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当即担忧的问向韵柳,道:
“你怎么了,蓉欣?”
韵柳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忽然一扭身推开了车门,随即一言不发地走下车去。她紧步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到了那个男人面前。那男人正在试图推开死抱住他不放的女人,一回脸,却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居然站着一个漂亮小姐,不由得一怔,正堆出满脸的笑,准备和这从天而降的小美人搭上几句话,——
却听“啪!”的一声冷响!
只觉得自己脸上顿时火烧火燎一般,那男人呆若木鸡般立在那里,手捂着那火辣辣的半边脸,瞪大了眼睛惊愕不已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美人。
正是韵柳,扬起手来,下死劲的,**辣给了那男人一记耳光!
………【三十一、设局,复仇女冷漠心(二)】………
眼看着一个当街苦苦哀求的母亲和一个面黄肌瘦的无助小女孩,多少不堪记忆袭上韵柳的心间。又有谁人知晓她这一记耳光打下去,是承载了多少旧仇新恨!
林韵柳这一记**辣的耳光照准那男人的脸打了下去,震动不小。
“你……你……”
那酒鬼男人瞪圆了一对充血的红眼睛,楞瞅着面前的小美人,半晌没能说出话来。等这男人好不容易从震惊中返过了神来,眼中立即现出了恶狠狠的凶光,口中粗声骂道:
“哪里冒出来的死丫头?!不想活了?!竟然敢动手打老子!”
四下里黑压压的围观的人,自己居然当众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了一记耳光,不用想也已经是气急败坏了。这人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冷冷的不言不语的小美人,明明就是一个单薄又娇柔的小姑娘,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倒了。他那浑身的气焰更是高涨起来,牙齿缝里恶狠狠的蹦出来一句,道: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挥死你!”
说着,借着浑身的酒劲,一只粗胳膊已经高高的抡了起来,眼见着反手一个巴掌就朝韵柳恶狠狠挥了过来。韵柳根本躲避不及,只是完全下意识的将眼睛一闭,——
“我看你敢动手!”
却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带着怒意的一声喝斥!
几乎同时,韵柳突兀感觉到有一股裹带着一种熟悉的清新香味的凌厉风势,从自己的一面脸颊旁疾然擦掠而过!……隐约间,韵柳意识到那似是潇席身上地味道。而一秒二秒过去了,那男人的手竟也迟迟没有挥到自己脸上。韵柳不由得略显迟疑的睁开了眼睛。立即看见自己头顶上,竟有从自己身后伸来地一只手,正牢牢抓住了那男人挥过来的胳膊。……韵柳地心禁不住微微一颤。不由得向侧后转过脸去,——
果然。正是潇席,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从她身后及时探出手去,禁锢住了那人的手腕子。潇席向转脸看来的韵柳微微的一笑,随即。他伸出了另一手去,将她轻轻的揽到了自己身后,而他自己则正色去站到了那个酒气熏天地男人面前。……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他的背身,依稀,也能感觉到那一份安全的可靠。….zZz.com……有时候,她真的会忽然间忘记他其实是秦世梵的儿子,不自觉的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毕竟,慢慢相处下来。渐渐会觉得他和那个人真得很不像……
但是,有些事实是再也不容改变地,有些命中注定的纠缠是再难轻易解的开地。……潇席身后的韵柳缓缓低垂下了眼睛。不知为何,心间却依然难抑一缕幽叹。
“你是怎么做丈夫。怎么做父亲地?”潇席面对着那男人。正色向他道,“你看看你地孩子。看看你的妻子,”潇席指着被那男人打地鼻青脸肿、嘴角溢血的女人,还有那个被攥青了细腕子的瘦弱的小女孩,道:
“你在打她们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她们也会觉到疼?别人打了你,你倒很是知道疼了!”
“好!说的好!太不像话了!就该被教训教训!”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起哄。
酒鬼男人在周围人一片指责声里,想要再横下去,却明显觉得已经是少了几分气势,他撇着脸,恨恨不语。
“你要是再敢打人,再说要卖这个小孩子,我就立即把你拖到巡捕房去!”潇席紧随又厉声道。
那男人这时候的酒怕已经是醒了大半,也明白过来自己再在这里逞下去,也是得不到什么便宜的。就见他鼻子里低哼了一声,随即撇下了那母女俩,推搡开重重围观的人,很快溜走了。不多会儿,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渐渐都散了。
潇席转脸去看了看正在那个瘦弱的小女孩搀扶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的女人。他忽然走上前去,从身上掏出了一些钱,递向那女人,轻声道:
“这钱你拿着,带着孩子,上医院去看看身上的伤。”
那女人迟疑的看着潇席递来的钱,不知为何,她脸上的凄楚却更添重了几分,眼睛里噙满着泪水。女人的嘴角还留着已然干去的血痕,她哆嗦着干裂的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那小女孩给潇席和韵柳深深鞠了一个躬,却并没有接钱。随即母女俩就转过身,相互扶持着,径直走了。……只留下一对凄凉的背影。
潇席迟疑的愣在那里,看着那母女俩渐渐走远的背影。
“你给她钱,回头还是会落到他那个酒鬼丈夫手上。所以她要你的钱,也没有用。”潇席忽然听见身旁韵柳那淡漠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而且,今天虽然能帮得了她们母女一时,不过,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终究,谁也帮不了谁,该受的苦还是要接着受的。”
潇席听见韵柳这一席话,不由得转过了脸来,迟疑的看向身旁的她,深深的不解的目光,。……他又在她的话里听到了那一种历经沧桑的苍凉。……潇席不禁暗自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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