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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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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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赤辉焦急地催促:“开完了吧?该散会了吧?”

  田世昌:“等等。还有最后一个议程。今天是教师节,乡里开了个庆祝大会。因为我们学校实在太偏远,就没有通知大家都去。让我和覃文锋当代表。乡政府特地给每一位教师都赠送了节日礼品。礼品我们带回来了。也带回来了各级领导对大家的节日问候。”

  覃文锋从箩筐里拿出礼品,摆放到桌子上:一个八磅的热水瓶是不锈钢外壳的,两个五磅的热水瓶是塑料外壳的,还有一个喝水的小玻璃杯,紧挨着放在旁边,很不起眼。

  丁赤辉问:“哟!这礼品怎么还分等级啊?”

  田世昌愣了一会儿,站起来颁发礼品,边发边说:“这个大点的,是丁赤辉老师的;这两个么,覃文锋和王小兰老师一人一个;玻璃杯么,是我的。”

  丁赤辉捧着八磅热水瓶,笑得合不拢嘴:“嘿嘿!这回是按照什么原则划分等级啊?是按照教学水平吧?”

  覃文锋看不惯丁赤辉的傲慢,顶了他一句:“你以为你的‘水瓶’最高,是不是啊?!错了!那是上头发给田校长的!”

  田世昌急忙阻止:“覃文锋!你……”

  覃文锋:“您让,也要让在明处嘛!免得有的人啊,得了便宜还唱雅调!”

  丁赤辉意外而又恼怒地:“我不要谁让!该我得什么,就得什么!”

  “喏!这才是你该得的!”覃文锋把手中的热水瓶递给丁赤辉,并解释道,“公办教师得八磅的,咱们民办教师得五磅的……”

  丁赤辉惊愕地没吭声。王小兰问:“那我……”

  覃文锋从田世昌手中接过玻璃杯,递给王小兰:“这个是你的。”

  丁赤辉把五磅水瓶重重地一放:“谁这么决定,真是混帐!难道说我们民办教师,就比公办教师‘水平’(水瓶)低一些?!”

  田世昌劝道:“上头没这个意思。你不要胡乱猜想嘛!”

  丁赤辉:“我胡乱猜想?!你们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太侮辱人了,我……我不要了!”他起身,拂袖而去。

  田世昌在背后叫:“丁赤辉!丁老师……”

  王小兰拿着玻璃杯,问田世昌:“我也是民办教师啊,怎么就得这个?!”

  田世昌没吭声。

  覃文锋代为回答:“田校长问过了,说你是不在册的‘黑民办’,只能享受代课教师的待遇!”

  王小兰气得脸色煞白:“这意思是说,代课教师就没水平(水瓶)喏?!”她放下玻璃杯,也走了。

  田世昌喊:“小兰!王小兰!你别多心嘛!”王小兰头也没回。

  田世昌埋怨覃文锋:“都怪你!你这么一搅和,全乱套了!”

  覃文锋理直气壮地:“怎么怪我呢?!我这叫‘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拿着笔记本和圆珠笔。

  高望年字斟句酌,仿佛是在背诵文件:“呃,根据上级有关‘待业青年本系统自我消化’的指示精神,县教育局办公会决定,通过考试,内招一批教工子弟,担任小学教师。报考的条件是:第一……”

  张念念打断他的话:“哎呀,你就别第一、第二了。我的情况你完全清楚,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我够不够报名的条件!”

  高望年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怨气:“如果你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我上你家来干嘛?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话一出口,他意识到,在年轻的女性面前说这种粗俗的歇后语,有些不妥,便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

  张念念毫无觉察,喜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啊!太好了!漫漫求职路,终于走到尽头了!”

  张德州自己也是满心欢喜,却不忘提醒女儿:“别高兴得太早了!还得要考试呢!”

  张念念胸有成竹:“这种考试难不倒我!如果不是电大毕业生受歧视,我都报名去考研了。”

  高望年板着脸,叮嘱道:“认真复习应考,可不敢麻痹大意!因为呀,名额十分有限!”

  张念念天真地:“怎么不多增加点名额?”

  高望年:“吃根灯草,说得轻巧!增加?上哪里增加去?就这,还是挤占的‘民转公’的名额呢!”

  张念念不懂:“民转公?”

  高望年:“就是民办教师转成公办教师。你们可千万别向外声张。这也是不得已,采取的变通法子。只要有人一举报,这事就黄了!”

  张念念脸上浮起一阵阴云:“啊?!是这样……”

  又是一天黄昏。十八盘小学。

  丁赤辉匆匆忙忙地跑步回家。

  田世昌见覃文锋站在办公室门口,问道:“还不走?”

  覃文锋笑答:“嘿嘿,家里又没有个*的,急啥?!”他朝办公室喊道,“王小兰,快一点!”

  从办公室传出了王小兰的声音:“覃文锋,等不及,你先走吧!”

  覃文锋声音也变得温柔:“我没事,你快点,在干嘛呀?!”

  王小兰的声音:“我在清捡东西!”

  覃文锋对田世昌笑笑:“女人啊,就是爱磨磨蹭蹭的……”

  田世昌狡黠地一眨眼,笑道:“明白了——*的,在这里面!”

  覃文锋照田世昌冲出一拳,没打着,他跑了。

  王小兰用包装绳捆了一叠作业本,拎在手上,疑惑地问:“干嘛呀?!你敢打校长?!”

  “他说我……”

  “说啥?”

  “……啥也没说。”覃文锋不便回答,笑了笑,说:“走吧!”

  王小兰道:“走!”

  走了两步,覃文锋问:“今天没带小朵来?”

  “哎哟!糟糕!”王小兰猛然记起,声嘶力竭地喊道:“小朵!小朵……”喊罢,又失魂落魄地朝祠堂跑去。

  覃文锋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祠堂改建的教室里。

  本来教室就黑,现在天已擦黑,教室里更是黑咕咙咚,只有靠墙角的一张课桌上隐隐约约有一团发白的东西。

  王小兰直奔墙角,推着那团东西,嚷道:“小朵,醒醒,小朵!”原来,是王小兰不满六岁的女儿花小朵,趴在课桌上,睡着了。脑袋底下压着一张纸,手里还捏着半支铅笔。

  花小朵醒来,朝母亲笑笑,急于表功:“妈妈。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您看,花小朵。”

  王小兰敷衍地:“好好好!回家再看。走吧,回家做饭吃,乖女儿一定饿了。”

  花小朵:“我不饿。妈妈的饭没做好,我就不说饿。妈妈,我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王小兰蹲下身子:“嗯,小朵真乖。来,妈妈背你。”

  “还是覃叔叔来吧!”覃文锋抢先背起了花小朵。

  花小朵乖巧地:“覃叔叔,你真好!”

  王小兰客套地:“总是让你覃叔叔受累,这怎么好意思?”

  覃文锋深情地看了王小兰一眼,说:“……顺路嘛!”

  夜。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放好碗筷,桌上简简单单的两个素菜。“爸!吃饭了!您在干嘛呢?”

  张德州正在书柜边倒腾:“不是要准备考试吗?我在找复习资料!”

  张念念:“您的病刚好一点,歇着吧!有空我自己找。”

  张德州洗了手,坐到桌边,唠叨着:“咳!但愿这回顺顺当当地当上个老师,你妈在九泉之下,也不着急了。我要是再犯病,也不用牵挂你了……眼一闭,腿一伸,放心大胆地走……”他风趣地唱起了《红高粱》插曲,只是歌词被他改了,“爸爸我大胆的往前走哇!往前走!不回哟头……”唱罢,又做了个滑稽的表情,补充一句,“想回也回不来了!阎王爷他不给返程票!”

  难得父亲今天这么高兴,张念念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笑罢,她又责怪:“爸!您说啥呢?!不就是个胃溃疡么?!又不是癌症!医生说了,只要坚持治疗,没事!”说到这,她想起一件事,“爸,等等,还没吃药呢!”

  张德州苦笑道:“药?早吃完了。”

  张念念起身拿来一个包装精美的药瓶和一杯开水:“我替您买回来了!”

  张德州看看药瓶,心疼地:“哎哟!你还专拣最贵的买!哪来的钱啊?!”

  张念念隐藏起内心的苦楚,故作轻松地安慰父亲:“放心吧!我有钱!”

  夜。山道上。

  暮色四合,夜雾笼罩。

  王小兰走在前面,左手放拎着一捆作业本,右手放在背后,给覃文锋打着手电,自己就着余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凹不平的山道上。

  花小朵趴在覃文锋的背上睡着了。

  王小兰问:“覃老师,去乡里一趟,没打听‘民转公’的事?”

  覃文锋:“打听了。听说呀,今年的名额很少很少。30%的民办教师可以参加考试,10%的人可以转成公办。十里才挑一呀!”

  王小兰:“怎么田世昌刚才开会,也不把精神传达传达?”

  覃文锋:“兴许是还没考虑好人选吧?”

  王小兰叹了口气:“咳!盼了一年又一年,……看来今年又没指望了。”

  覃文锋:“你咋知道?”

  王小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学校四个人,田校长是公办教师,不存在转正的问题。剩下我们三个,满打满算也只能推荐一个人去参加考试。”

  覃文锋想宽她的心:“说不定就推荐上了你?!”

  王小兰:“怎么可能呢?!你们两个,教龄都比我长,水平都比我高。”

  覃文锋诚恳地:“如果推荐了我,我就把名额让给你。”

  “真的?!”王小兰停住脚步,转过身子,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覃文锋笑道:“千万别说谢字!眼下还是空头支票,不值得谢。快赶路吧,别让小朵吹了山风,着了凉。”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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