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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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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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拦着他!就让他把我杀了吧!我不想活了……”

  丁赤辉声嘶力竭地对着房门喊叫:“想死,你就把门打开!老子成全你!”

  “怎么了?怎么了?!”田世昌踏进门槛。

  众乡邻纷纷庆幸:“呵唷!好了,好了,田校长来了!”

  屋里的女声问讯大哭:“田校长,救命啊!”

  乡邻们偷偷捂嘴,暗暗好笑。

  田世昌既没有大声呵斥,也不急于去夺丁赤辉手中的菜刀,只是微微一笑:“丁老师,平时叫你杀只鸡,你都吓得手发抖;今天拿起菜刀,敢杀人了!你大有进步哇!啊?!”

  “哈……”乡邻们全都笑出了声。

  丁赤辉的怒气也被笑声冲淡了一些,可为了面子,虚张声势:“田世昌!你别管我家的闲事!今天,我要跟她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田世昌仰脖子一笑,“同归于尽,好哇!抛下一个志强,你也不用挂念!我田世昌正好没儿子,过继给我算了!不过呢,你先去询问一下你们丁家的祖先,看看他们答应不答应!”

  提到儿子,丁赤辉的火气又消去了大半。田世昌上前,顺势夺过了菜刀,往堂屋当中的桌子上一拍,声色俱厉地喝道:“今天,你们丁家的闲事,我田世昌管定了!刀子在这里,你要杀老婆,就先来杀了我!”

  屋里传来女人呜呜的哭声,哭声里包含着委屈和感激。

  田世昌朝呆立一边的丁志强使了个眼色,丁志强赶紧拎起菜刀,送进厨房。

  丁赤辉指着房门,说道:“田校长,你不知道!这女人,臭不要脸!她……”话到关键处,丁赤辉停住了。

  田世昌明白其中的缘故,笑着对众乡邻说:“呃……乡亲们,不好意思,惊扰大家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各自回家,忙去吧!”

  众乡邻都吁了口气,各自散去。

  夜。县城。街道。

  夜已深了。张德州怕咳嗽声影响了女儿复习备考,独自出门,在大街上慢慢地踯躅着。累了,就在街沿上,坐下,歇口气。感到了身子发冷,他把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

  “咳!咳……”咳喘一阵后,他下意识地摸出了药瓶,猛然记起,药瓶是空的,便用力把它抛得老远老远……

  夜。丁赤辉的家里。

  见众人散尽,田世昌一把将丁赤辉拉到桌子边,按在椅子上,道:“累了,乏了,坐下歇会吧!”

  “咳!”丁赤辉长叹了一口气,道:“让你看笑话了!”

  田世昌忙道:“你这话就太见外了!我是那号人吗?!”

  丁志强乖巧地端来白开水,用两个粗瓷菜碗装着。

  田世昌有意赞赏:“看看!你这孩子多聪明啊!成绩又好!夫妻闹架呀,多想着点孩子,就闹不起来了!”

  丁赤辉眼圈红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要不是为孩子着想啊,我喝农药的心思都有!”

  “哟!那可千万做不得!”田世昌道,回头询问丁志强,“志强,作业都做完了吗?”

  “还没……”丁志强扭捏着,仿佛是他犯了错误。

  丁赤辉余怒未消,冲着孩子发火:“快去做呀!还等人三请四催?!”

  丁志强低声嘟嚷着:“还没……没吃饭呢!”

  丁赤辉没听清:“你说什么?”

  丁志强重复道:“还没吃饭呢。”

  丁赤辉没好气地:“吃饭?吃屎!家都快没了,你还记得吃!”

  丁志强委屈得直掉眼泪,却没敢回嘴。

  田世昌劝道:“老丁!民以食为天。孩子饿了要吃,天经地义嘛!不能因为你们两口子吵架,就不让孩子吃饭吧?!”他摸摸丁志强的头,轻声道,“你先去写作业,饭熟了,再叫你。”丁志强默默不语地走进了自己的小屋,点燃了煤油灯。和田世昌家里一样,丁家也只在堂屋里安装了一盏电灯。因为这里用电,不是抄表计费,而是数灯头。

  田世昌朝紧闭着的房门喊:“志强他妈!出来,出来给你儿子烧口饭吃!”

  志强妈的声音:“……他要杀我!”

  田世昌笑道:“哈哈!有我跟你‘陪斩’呢,你还怕什么呀?!我田世昌说话算话,他要杀你,就让他先杀了我!”

  门栓一响,走出来一个打扮入时、服饰鲜靓的女人,与丁家父子俩寒酸的衣着、屋子里简陋的陈设,形成强烈的反差。看年龄,她也比丁赤辉小上一大截。

  女人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倚着门框,手臂抱在胸前,冷冷地冲着丁赤辉问:“拿啥做饭呢?”

  丁赤辉没好气地:“你问我?!我问谁去?!”

  女人提高了声调:“稻谷没轧成米,包谷没碎成碴,你说,我拿啥做饭?!”

  丁赤辉反问道:“吃赖的,有土豆、红薯;吃好的,有咸鱼、腊肉。做啥不行?!”

  “哟哟哟!你还好意思提起咸鱼、腊肉呢!”女人嘲讽地,“就那么一丁点东西,还是我娘家兄弟送来的!我本想留着给志强,解半年馋的。你说煮,我就煮了它!吃一餐散伙饭,拉倒!”说罢,怒气冲冲钻进了厨房。

  “散伙就散伙!吓唬谁呢?!”丁赤辉冲着妻子的背影喊。

  夜已深。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蹑手蹑脚地拧开门锁,推开房门。

  正在埋头看书的张念念还是听见了声音,跑出里间,问:“爸!您上哪里去了?!把人都急死了!”

  “我……”老实厚道的张德州,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句托词,“我……上厕所去了。”

  “这么半天?!”

  “啊,……结了火。”张德州只得想法子圆谎。

  张念念觉察到,刚才的语气里带着些埋怨,想想不妥,忙半开玩笑地说:“您再不回来呀,我都打算去登《寻人启示》了!”

  张德州也开玩笑地:“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还寻个啥呀?!走到哪里,扔到哪里,算了!”

  张念念见父亲情绪低沉,不敢惹他多说,连忙嘱咐:“煤炉子上有热水,您快洗了睡吧!”

  “哎!知道。”张德州拿起脸盆,问,“煤炉呢?”

  张念念接过脸盆,答:“啊,怕煤气中毒,我拎到门外去了。”说罢,去门外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父亲面前。

  张德州边洗脸,边说:“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煤炉做伴,怎么就不怕煤气中毒?我说晚上把煤炉拎到门外去吧,你偏不肯。说是怕小偷顺手牵羊。怎么我头一天跟煤炉做伴,你就不怕被盗了?!难道说,我这条老命,比你的小命还金贵?!”

  张念念开心地笑了:“爸!您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呢?!我想的啥,您全知道!”

  张德州也笑了:“好哇!会骂人哪!拐着弯骂你爹是寄生虫啊!只吃饭,不干活,是不是?!”

  吓得张念念赶紧否认:“哎呀!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张德州笑得更开心了,“知道,我知道!教了几十年语文,我还听不出你的意思?!爸爸逗你玩的!去吧!别在爸爸这里耽误时间了。”

  “哎!您早点休息。”张念念重又回里屋看书。

  夜。丁赤辉的家里。

  田世昌递给丁赤辉一支劣质香烟:“来,抽支烟,转转气。”

  两人刚抽一口,田世昌担心堂屋离厨房太近,说话怕志强他娘听见,便找了个理由,道:“咱们俩煤油灯下去说‘黑话’吧!这亮堂地方,让给你儿子写作业,别把他眼睛糟蹋了。”

  丁赤辉无言,起身。

  夜。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躺进被子里,喉头一痒,他赶紧用被头捂住嘴巴,深怕咳出声来,影响了女儿,却把自己憋闷得面红耳赤。

  张德州伸手去拉拉线开关,同时叮嘱道:“念念,鸡都叫二遍了,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报名呢!”

  “哎!知道了。”张念念的声音。

  张德州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明天报名,会不会又生出些曲折来?”

  “不会的,高主任说了,我完全符合条件嘛!您就放心吧!”张念念的声音。

  张德州叹息一声:“嗨!我就是放不下这个心哪!”

  夜。丁赤辉的家里。

  丁志强在堂屋里电灯下写作业。

  田世昌和丁赤辉坐在狭小的卧室里,面对着煤油灯上如豆的火苗。

  田世昌关切地:“开会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回家就……”

  丁赤辉猛吸了一口烟,道:“这日子……我他妈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一进门,就跟我吵、吵、吵!……”

  丁赤辉向田校长讲述夫妻俩打架的起因:

  天刚擦黑。丁赤辉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家门,嘴里一个劲地检讨:“对不起,对不起!又回来晚了……我检讨,我检讨!”

  堂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志强妈坐在桌子旁边,对着镜子捻眉毛。她一见男人回来,就唠叨开了:“又检讨!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下地干活的回了,包塘养鱼的回了,就连在乡政府上班的长庆都回来了!就你,一个穷教书匠,天都黑透了,还不落屋!你比人家赚得多还是咋的?”

  丁志强背着一背篓猪草,走进门:“爸爸!”

  “打猪草去了?”丁赤辉替儿子取下背篓,“你先去做作业,饭……还得等会儿。”

  丁志强懂事:“没关系。爸爸,我不饿。”说罢,坐到电灯底下做作业。

  丁赤辉一边往胸前系围裙,一边和颜悦色地向他女人解释:“哎呀!今天哪,我是想早点回,可田世昌临时召集开了个会!”

  女人:“开会,开会!教个民办,比国务院的总理还忙些!”

  “哎呀!有回数的嘛!我来烧饭,一会儿就得。”

  女人:“得个屁!稻谷没轧,包谷没碾,我看你拿什么烧饭?!”

  丁赤辉:“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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