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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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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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发瓮声瓮气地:“没白跑,到手了。”

  罗花:“那为什么……”

  黄金发烦躁地:“哎呀!现在不是没钱读,是没人读!”

  罗花摸头不知脑:“亚男她……不是人?!”

  黄金发没头没脑地:“她……她已经是人家的人了。”

  听罢这话,罗花感到震惊,一阵眩晕:“你说啥?!你……你把她……卖了?!”

  黄金发埋怨地:“看你说些啥呀!有法律搁那里摆着呢,卖?我敢吗?!虽说不是亲生,她追着我屁股后头叫了这么多年的爹,卖?我舍得吗?!”

  罗花这才稍稍放心。猛然想起,好久没听见女儿的哭声,她惊慌失措地拍门:“亚男,亚男!你哭,你哭出声来呀!……啊!农药!”她以为农药放在女儿的房间里,四下一看,还好,农药在墙角。她把农药紧紧地抱在胸前,隔着房门和女儿说话:“亚男啊!娘差点让你给吓死了哇!要哭,你就哭出声;要骂,你就骂我这不中用的娘,好吗?”

  门那边传出黄亚男的哭求:“我……要……读书!要读书嘛!”

  罗花连忙应承:“好好好,读读读!把娘我自个儿卖了,也让你读!”她安慰了女儿,又转身问丈夫,“你没卖亚男,她怎么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你说,你倒是说呀!”

  黄金发:“你是猪脑壳哇?!天柱峰比我们这里还穷,她姑妈有钱借给你?!”

  罗花:“没钱就别答应啊!她是你的亲姐姐呀,还能骗人?!”

  黄金发:“没骗!她给亚男说了个人家,找了个女婿……”

  罗花惊讶:“说人家?!找女婿?!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黄金发横蛮地:“商量个屁!天字出头是个啥字,你知道不?!——夫字!丈夫在家比天大!凡事有我大老爷们做主,用不着你臭娘们插嘴!”

  罗花口气软弱地:“说什么你也不该瞒着我。”

  黄金发指指紧闭的房门,说:“瞒你,是为的瞒她!蠢货!”

  罗花关切地打听:“她女婿……咋样?”

  黄金发:“姓杨。跟咱们一样,泥巴块里头刨生活。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可惜……年纪大了点,三十一……”

  罗花不满意:“啊?!比咱们亚男大十五岁?!”

  黄金发牛眼一瞪:“大十五又咋的?!俗话说,‘男大三,抱金砖’……”

  罗花纠正:“说的是‘女大三,抱金砖’……”

  黄金发恼怒地:“放你娘的臭狗屁!抱不抱金砖且不说了,男人大点,知道心疼媳妇!”

  罗花小声嘟囔:“你比我大一个放牛娃,也没见你心疼我。”

  黄金发眼睛一瞪:“你没听人说么?——‘桐籽越老越经榨,丈夫越大越听话’。找个大女婿,没错!”

  罗花问:“你见着女婿了?”

  黄金发:“见着了。壮得像头牛,干活准定是一把好手。待人也和气,见了我笑眯眯的……就是不会说话。”

  罗花大惊:“啊?!他还是个哑巴?!”

  黄金发:“哑巴咋了?!叫我说,嫁个哑巴好!夫妻俩一辈子都不会吵架!”

  罗花不敢再多说,只是有些懊丧:“唉!跟这姓杨的开亲,咱们亏了!”

  黄金发得意地:“亏啥?!亏啥?!叫我说,赚了!跟能说会道的人开亲,你能要多少彩礼钱?1000块,顶破天了吧?!就因为他是个哑巴,我要了多少?3000块!3000块呀!”

  罗花:“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黄金发:“彩礼钱都收下了,那还不定下了?!”

  罗花胆怯地:“钱呢?给几个我,好歹也要给亚男置办几身衣服吧?!”

  黄金发吞吞吐吐地“钱……钱……”

  罗花情知不妙,急切追问:“哪去了?你说呀!”

  黄金发略带懊悔:“输了。回来的车上,有人猜红蓝铅笔。我试了几盘,赚了不老少。最后一盘,我把手上的钱,全押上去了。只要再赢这一盘,拖欠的医药费、学费就全都能还清了。没想到……输了。”

  罗花痛哭流涕:“天哪!你又去赌!又去赌哇!把女儿的卖身钱都输光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呀?!呜……”

  黄金发暴跳如雷:“嚎丧啊你?!老子还没断气呢!哭你家祖宗,还是哭你家先人啊?!”

  罗花顶撞道:“许你糟败家产,还不许我哭了?!”

  黄金发凶到罗花的面前,抓住她的头发,挥拳就打:“还反了你!你吃了豹子胆了?!还敢跟老子犟嘴?!我揍你,揍你……”

  罗花嚎啕痛哭:“你打,你打!打死我,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黄亚男打开房门,哭喊着冲了出来:“别打我妈!别打我妈!我嫁!我嫁给那个哑巴,还不行吗?!”

  黄金发愣住了:“你?!全都……听见了?!”

  罗花把黄亚男搂在怀里:“亚男!我苦命的儿啊……”

  母女俩抱头痛哭。

  王小兰的家里。

  天色已晚,妈妈还没回家。花小朵的肚子饿了,她剥开水果糖,舔了两口,又舍不得再吃,原样包好。她想走到大门口去拉开电灯,可是腰间捆着绳索,怎么也够不着拉线开关。花小朵走到靠墙的条案,点燃蜡烛,放到桌上。

  烛光下,花小朵继续绘画,她把自己画在中间,一边是妈妈,另一边是戴眼镜的覃文锋,还在画纸上写了标题:“这是我的家。”

  小猫也饿了,跳上桌子觅食。花小朵担心小猫舔食水果糖,挥手撵猫。

  小猫跳下桌子,绊倒了蜡烛。

  蜡烛倒在桌子旁边放着的一箩筐新棉里。棉花被点燃。

  花小朵惊恐万状,手脚并用扑打火苗,却无济于事。

  火势凶猛。花小朵欲逃出屋去,腰间的绳索却将她死死地扯住。

  “救命!救命啊!妈妈!妈妈……快来救……救我!”花小朵的声音逐渐微弱。

  黄金发的家里。

  黄亚男蹲在黄金发的面前,眼里闪动着泪光,恳求道:“爹!我求您一件事,行吗?”

  黄金发面带愧色:“嗯,你说。”

  黄亚男:“等我把小学念毕业了,再跟那个姓杨的成亲,好吗?你说,你说呀!”

  黄金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还是想念书?”

  黄亚男点点头:“想。”

  黄金发:“那……学费……”

  黄亚男:“学费您别犯愁。我卖头发、抓蝎子,加上同学们大帮小助,眼看就快要凑齐了……”

  黄金发摇头叹息:“咳!家里穷啊!你知道的,我炸鱼,炸断了半个手掌,伤口一直在流脓……”

  黄亚男:“您在家歇着。放了学,我帮娘去干活。我……我还少吃一顿饭,每天都少吃。行吗?爹……”

  罗花反过来劝说女儿:“咳!女孩子家认那么多字,干啥呀!认得男女两个字,进了城别跑错厕所,也就行了。何必……”

  黄亚男推揉着继父的胳膊:“爹!我实在是舍不得学校,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同学们哪!”

  罗花擦着眼泪,帮忙恳求:“也就半年多时间,当家的,你就答应孩子吧!罗花我……我给你跪下了!”说罢,直楞楞地跪在丈夫面前。

  黄亚男也变蹲姿为跪姿:“爹,你心肠好,就答应我吧!”

  黄金发的两滴浊泪,挂在树皮一样苍老的脸上:“孩子!不是你爹我不答应,是人家姓杨的不答应啊!”

  黄亚男又惊又怕,急切地问:“姓杨的,他要怎么样?他要怎样?”

  黄金发:“他要娶你过门……”

  罗花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仿佛怕被人抢走:“什么?!孩子才十六岁,十六岁呀!你就要把她嫁了?!”

  黄金发赶紧解释:“说好了:只过门,不圆房。姓杨的怕咱们反悔变卦,说是……这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接……接亚男过去。”

  罗花:“你……你答应了?”

  黄金发:“不答应咋的?人家说了,这叫改革——先结婚,后恋爱。人家还说,只要亚男一过门,就送我去医院,接着治伤。医药费全算我女婿的……”

  罗花一腔怒火,却又不敢发泄,只得阴阴地:“你行啊!这笔生意有赚头哇!”

  “咳!有啥法子呢?”黄金发瞅着残缺的胳膊,“治好了,还是半个劳力;不治吧……连命都要搭进去呀!”

  黄亚男像猫一样,从地上窜起,把桌上的农药瓶抓在手上:“我……我不去天柱峰了!我找我的亲爹去!”她拧在瓶盖,直起脖子正要喝……

  黄金发起身制止,想要夺下药瓶:“哎哎!你疯了?!一家人,好商量么!”

  罗花呛天呼地:“天哪!有啥劫难,全都冲我来,放过我的女儿吧!”

  黄亚男一边与继父挣扎,一边扭头对母亲幽幽地说:“娘……我……走了。”

  罗花嚎叫着朝女儿奔去:“女儿啊!留一半给你娘,娘随你一起去吧!”

  黄金发飞起一脚将罗花踢倒在地:“滚开些!你凑什么热闹!”

  张念念领着杨小松、丁志强、田巧玲,兴冲冲进屋,见状愕然。

  张念念喊了声:“黄亚男!”

  黄亚男放下农药瓶,扑进张念念的怀里,痛哭:“张老师……”

  张念念还以为他们是为学费着急,忙安慰道:“别伤心,别哭。学校已经决定,把你两年的学费全都免了。同学们卖玩具,还有……呃,凑的这些钱,你就留着买纸买笔吧!”

  田巧玲递上特意用红纸包着的钱:“亚男,你收下吧!全班23个同学都捐了。这是23颗心哪!”

  黄亚男不接红包,却连连鞠躬:“谢谢!谢谢同学们!我……不需要了。”

  张念念诧异地:“为什么?”

  罗花:“他爹……为了治病,还债,给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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