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叶金拿出一个两张纸叠成的纸条,摊开,说:
“我写了一首诗,打算等一会偷偷给她。”
那是一首较长的诗,俞思看到下面的句子:
“我闻到了油菜花的清香,闻到了天堂才有的浪漫气息,还看到了一群蜜蜂的围绕,嗡嗡营营,嗡嗡营营,蜜蜂里有我自己的身影。”
“给虞兰?”
“当然是给穿油菜花衣服的人。”
杨圆圆总是爱穿那件淡黄色的碎花上衣!
叶金自称是一个诗人,平时写的多是歪诗,这几句诗道出了俞思的心声。
“这也是伏笔?”俞思问。
“小的哪敢!”
杨圆圆和虞兰等几个女生进来了。虞兰坐下就发现了课桌肚里的笔记本。
“这笔记本谁的?”
她叫着打开来。打开来一看,脸孔一下涨红,眼睛能滴下水来,说:
“哦,我昨天忘记拿去了。”
一边说,一边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女生们都围着杨圆圆说话,虞兰不时地拿眼瞟俞思。俞思看出,她以为笔记本是他送的。他想,现在她更觉得他平时偷看杨圆圆是在看她了。
杨圆圆一直没有朝俞思看一眼。俞思走出教室,想等杨圆圆走出教室时去参加典礼时来个笑脸相迎。
俞思出了教室,杨圆圆和她的伙伴们也出了教室。杨圆圆和一位女生各拿着一个羽毛球拍。她们下楼,杨圆圆和那位女生在操场上打起羽毛球来。
俞思靠在栏杆上看着。
“喂,看得这样起劲,怕你亲爱的逃走?”俞思忽然听到一个男同学的声音。
他以为那男同学是在跟他说话,转头时,见那男同学的脸是向着另一边的。那边站着许大鹏。
许大鹏正呆愣愣地看着打球的杨圆圆。
那男同学是许大鹏的哥们。许大鹏笑笑,伸手格外亲昵地搂住男同学,眼睛仍然看向杨圆圆。
俞思惊讶,想不到在许大鹏所在的小圈子里,是把杨圆圆“许配”给许大鹏的!
俞思开始觉得许大鹏不配,仔细一想,也许班上只有许大鹏能得到杨圆圆。杨圆圆以后不一定能上大学,许大鹏是板上钉钉的。他的父母是公社干部,还怕推荐不上?他来读农业高中,不过是在初中升高中的节骨眼上,蒋招弟和许虎根突然成了“右倾分子”“靠边站”了,现在那阵政治风已经过去,蒋招弟和许虎根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而且,许大鹏人又长得端正。看他的样子,他也爱上了杨圆圆——谁能不爱呢!
这样一想,俞思的心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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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解约
高中毕业后,俞思到公社上班,帮许虎根画“儒法斗争”故事,从这村画到那村,从那村画到这村。他的画成了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批林批孔”形式,上河公社得到了县里的表扬。
每天回到家里,俞思难耐思念之苦,就画杨圆圆。
俞思画画,是自学成才。他十岁刚放牛时,在山上岩石缝里发现了一本书,用塑料纸袋包着的,没有封面,纸张发黄,纸边破碎,一看知道是“四旧”,是有人舍不得被红卫兵抄走偷偷藏着的。那时,父亲已经教了他二千多字,他看时,立刻被开头的那个故事吸引了,说元朝末年,有个叫王冕的人,七岁死了父亲,十岁替人放牛,一天雨过天晴,看到湖里的荷花特别漂亮,想,“天下哪有个学不会的事,我何不自画它几枝”,从此就一边放牛,一边画画,终于成了大画家。俞思受到启发,从此就自学画画,到高中毕业时已经非常了得。
他画杨圆圆,开始时用擅长的国画画,后来觉得油画更有真实感,又便于修改,就用油画画。为了更能直面她,寄托相思,他画她的半身像。让他高兴的是,分别后回忆,她的容貌似乎反而变得清晰了,尽管他有时怀疑,他画上去的,到底是不是她真实的容貌。只是,他总觉得永远画不出杨圆圆的美,往往是当时满意了,过后又不满意了。他对画就无休止地修改和重画,乐此不疲。
俞思最喜欢在自家茅房外对着龙珠湖画。以前开垦的那片桃树林长得非常旺盛。当桃花盛开的时候,一片锦绣。
晶华她们拔草也有了更好的地方,桃树林里的野草又旺又嫩,特别是铜钿草,像藤蔓一样,一捋就是一大把。
“桃三(年)李四(年)”,龙珠湖边的桃树林在向阳坡上,又是良种,种上后只两年就生了桃子。开始管桃林的是一个老头,他总是背着一支猎枪,带着一条猎狗,很凶。不让人进桃林,怕偷吃桃子。那肥硕的桃子伸手可取,谁会熬得住嘴馋。
晶华她们总是趁他离开的时候钻进林子去。
有一次,晶华他们在桃林里被老头看到,四散逃。晶华往俞思家逃,俞思在门口正画杨圆圆。
“我看你总是在画这个姑娘!”晶华笑着说。
俞思脸红了一下。
上次插秧收工的路上,晶华约他晚上到东瓜棚下见面。俞思觉得以前曾约她,害她在东瓜棚下等了一晚上,不好意思拒绝,就勉强应了。他回到家里,越想不对。以前约她时,想了很多,譬如把她抱住,不光是摸她的胸脯,还摸其他,不光是外面摸她的胸脯,还伸进手去。还想过,要是她肯的话,不光是摸……他看过鸡打水鸭打水鹅打水,猪“干胎”牛干胎狗干胎,知道打水干胎后会生小动物,但是,他想,只要液不进到里面肯定不会生,那就等液要出来时就拔出来……设想了很多很多,现在爱上了杨圆圆,他不想要了。就对姐姐阿缨说:
“姐姐,你晚上八点的时候,到虎根家旁边的东瓜棚去一趟。”
“干什么去?叫我去偷东瓜?”
“哪里!晶华会在那里,你就对她说,不要等我了,我有点事——就说有人定了画,要赶出来。”
“噢——你们在恋爱了!这么小就恋爱了!不过,没关系!阿妈十三岁就嫁到蒋家村了。晶华是个好姑娘,好货要被人抢走!你谈吧,我支持。我还没有对象,大麦不割先割小麦也没有关系!”
阿缨和俞思是同父异母,阿缨姓蒋。父亲和母亲八年前死了,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阿缨本来就和晶华要好,只是年龄要比晶华大八岁,玩不到一块。这天晚上,阿缨在东瓜棚下和晶华说了很多话,说她弟弟如何如何好,弟弟在家里说晶华怎么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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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管桃树林
夏信发有时也到俞思家来。有一次俞思正在画杨圆圆。俞思怕他看出来,故意说:
“这姑娘漂亮吧?”
“你在画饼充饥吧?”夏信发竟看不出来。
这时,只见湖对面,夕阳光中,管桃树林的老头正从家里提前吃了晚饭回来,晶华们从桃树林里大概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逃出来。
“晶华这个人怎么样?”夏信发突然问。
“我姐姐说,在蒋家村,要是娶到晶华也称得上中状元了!”
俞思说完就后悔,他不想让夏信发去追求晶华。
这天,夏信发回到家里,对母亲说:
“娘,你跟腾龙伯去说说,我想管桃树林。”
夏信发知道他娘和腾龙是老相好。
红卫兵造反后,蒋腾龙的大队长职务改成了“革命委员会主任”,简称革委会主任,许虎根被提拔到公社当书记后,村里的权力集中在腾龙身上。只是,自从蒋家村从杭州来了一批“知识青年”插队后,腾龙就只围着女“知青”转,和蒋美庆早已疏远。
“为什么喜欢管桃树林?白天晚上都要管的!”蒋美庆有点为难。倒不是现在和腾龙疏远,是想到腾龙为难,因为要把老头撤了,太显眼。
“田里劳动太辛苦。”夏信发说谎。
蒋美庆还是到腾龙那里去说了。
腾龙念在旧情上撤掉了老头,换成了夏信发。
夏信发有时管得死,有时特意悠闲地唱着歌爬到山上去逛,放晶华她们进桃林去,然后杀一个回马枪,冲进桃林去。
他最想抓到的自然是晶华,只是桃林那么大,姑娘们都是分散着,一个姑娘惊叫,全桃林的姑娘全跑了。他只能看到谁就去抓谁。现在的夏信发力气已比她们任何一个要大了,他抓到谁就把谁抱住,撕扯揉搓一顿,上身下身,过瘾了才放掉。要是有人逃跑时丢下畚箕,夏信发就站在畚箕旁,笑着等她来就范。日子久了,夏信发也抓到过晶华二、三次,也和别的姑娘一样搞一阵才放掉。
开始时姑娘们心里有点疙瘩,虽然以前和夏信发玩时,夏信发也是这样动手动脚的,但现在总觉得不一样,总觉得畚箕里的草是被撕扯揉搓交换来的,然而时间一长,她们找到了平衡心理的方法,那就是以牙还牙,他动手动脚,她们也动手动脚。
有一次,几个姑娘一哄而上把他掀翻在地,有人揿头,有人揿手,有人揿脚,把他像钉在十字架一样揿在地上,就照着他平时对待她们的,尽情地撕扯揉搓了一顿,有人还去剥他的裤子,亏得晶华及时制止。姑娘们再不怕夏信发了。当然,她们更多的是和他单独作战。两厢摊平,她们心里的疙瘩也化了。夏信发也乐在其中。姑娘们不但拔草,还偷吃桃子,还在畚箕底下藏几个拿到家里去。生产队贴过告示,谁偷一个桃子罚五十分工分,工分还是小事情,最主要的是名声不好,现在她们一点顾虑都没有:夏信发既然这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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