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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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规-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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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对这前妻的女儿早就是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绣儿生来乖巧懂事,性情柔顺,每日里辛勤劳作,从无怨言,才勉强容忍于她。出了这个事后,齐氏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绣儿,些许小事就非打即骂。绣儿无奈,知道父亲软弱,无力相助,对齐氏的淫威只是逆来顺受,这才得以相安。
  昨日刘媒婆上门来提亲,说是要将绣儿许给那吕家堡的大少爷冲喜。齐氏一看那吕家给出的聘礼加上花红彩金竟有五百两纹银之多,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了大金元宝,真是令人喜出望外。还没等那刘媒婆再三相劝,齐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丈夫那个迂秀才一听是要将女儿嫁给一个就快死的人去冲喜,觉得大有卖女儿之嫌疑,坚决地不肯答应,还声色俱厉地把那刘媒婆轰了出去。齐氏眼看着这快到手的富贵就要没了,这下子她可真的急红眼了。先是软语相磨不成,随即火冒三丈,恶言相向。自打昨日刘媒婆走了之后,夫妇俩就整整吵闹了一夜。
  “我也不想活了!你就顾着你那脸面去吧。我不过了!我,我带着儿子投河寻死去!”见谭秀才不吭声,齐氏干脆撒起泼来了,抱起儿子就往门外冲去。
  谭秀才连忙拉住,“嗐,你别再闹了行不行,看都吓着孩子了。”一边赶紧抱过吓得哇哇乱哭的儿子,一边说道,“绣儿她刚十五岁,就要她嫁给那快死的人冲喜,这岂不是送她进火坑,害了她一生吗?”
  齐氏一听这话,腾地跳起来三丈高,扫帚眉儿倒竖,三角眼儿圆睁,手指头直戳到了谭秀才的额头上,“呸!放你娘的屁! 哼,进火坑?我看你那是叫糊涂油蒙了心!我这叫送她上天堂享福去。嫁人做什么啊?有道是嫁汉、嫁汉,为的是穿衣、吃饭。不去嫁那有钱的,莫非你还想让她也嫁一个像你这种穷酸秀才不成?”
  “可,可那是冲喜!”谭秀才还是坚持说。
  “哟,你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吕家堡的大少爷!人家那是怎样的身价,要不是因为冲喜,就能娶你的女儿了?绣儿那是叫命好,撞上这样的好事!这要成了少奶奶,吃的是油、穿的是绸、使的是丫头奴才,那可是享不尽的福啊!再退一步说,就算真要是她的福命不济,成了个寡妇,总也比这吃了上顿没下顿,落到大街上去要饭强吧。再说了,人家张二公子可是早放下话来了哦,他要不来绣儿,看这渤海城里还有哪个敢娶她!”
  谭秀才被老婆哇哇哇地一通抢白,正戳到了痛处,半天才说:“行了,行了。你也别吵吵了,反正这门亲事我已经回绝了。”
  “回绝?我这就去找那刘媒婆去!”齐氏说着就要往外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家规 第十六章 谭秀才(3)
“不行,绝对不行!”谭秀才连忙拦住妻子。
  两人争吵不休,那绣儿在里屋边做着绣活边暗自流泪。
  “谭相公,谭奶奶,在家吗?”两人正争执不下,忽听得门外有人在叫。
  齐氏一听好像是那刘媒婆的声音,真如听到天籁一般,赶忙颠儿颠地迎了出来,“在家,在家呢,刘妈妈,快请里面坐。”
  “谭奶奶,你家绣儿真是好造化啊。人家吕大老爷可是亲自上门提亲来了呢。”刘媒婆说着指了指门口停着的那辆华丽的四轮马车。
  从那车上下来个中年人,微微发福的身子,白净的面皮,身穿宝蓝色湖绸的长衫,外套湘色嵌金线幕本缎马褂,帽子上嵌着一块碧绿的翡翠,太阳底下显出圆润通透的光芒。腰间荷包上的金链子足有筷子般粗,明晃晃、亮闪闪的那么耀眼,再加上拇指上硕大的白玉扳指,就在那一站,一丈之外就觉得富贵气焰逼人。齐氏哪里见过这样气派的人来,看得她两眼发直。
  “我的谭奶奶哎,你发什么愣呀?还不快请吕老爷屋里坐。”刘媒婆见齐氏傻站在那里,就伸手推了她一把。
  齐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请,请,快请屋里坐。”那张终年也难得有笑意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屋里的谭秀才这时也迎了出来,对着吕正龙拱手作了个揖:“不知吕老爷大驾光临,学生有失远迎,还望海谅。”
  吕正龙也拱拱手道:“不敢,不敢,当日和谭先生吕家堡一别已是多年,想来一切都安好?”说着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也想不起这么个落魄秀才来了。
  进得屋来,分宾主坐下,那齐氏连忙高声叫道:“绣儿送茶。”又连连说道:“今日吕老爷大驾光临,我们这破屋子也是蓬荜生辉的了,只是我们穷家小户的也没什么好的来招待贵客,真是惭愧啊,惭愧得紧啊。”
  “客气,客气。”吕正龙听她说得不伦不类,暗暗好笑。
  一时,绣儿端着茶走到吕正龙旁边,轻轻地将茶碗放在桌上,说了声,“吕老爷,请用茶。”
  吕正龙盯着绣儿走进去的身影,心里思量:不错,这女孩模样灵秀乖巧,行事稳重大方,真没想到如此的爹娘,倒生得出这样的女儿来,实属难得。竟有这等爹娘,可惜,可惜。
  吕正龙正想着心事呢,就没顾得上说话,那谭秀才夫妻虽知道吕老爷的来意,但他不提,那两人也不方便先开这个口。
  刘媒婆见冷场了,就笑着对谭秀才夫妻说道:“吕老爷可是专程来提亲的。”
  “是啊,我是专门替小儿来求娶绣儿姑娘的,还望尊驾夫妇应允。”听刘媒婆一说,吕正龙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齐氏是满心欢喜,刚要应承,谭秀才先开了口:“吕老爷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可是府上如此大的家业,只怕我们高攀不起。”
  “先生说哪里话来。其实,结亲嘛,讲究的是缘分,哪谈得上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我家绣儿年纪尚小,不懂规矩。她粗手笨脚的,怕得惹老太太、太太们生气。”
  吕正龙见那谭秀才一味地惺惺作态,几番推托,他便心中不快起来。加上又屈身坐在这么寒碜的地方,也实在难耐,心想还是把条件讲明了吧,成不成的也好及早了事。
  “谭先生,在下此番确是诚心前来求亲。一来也是缘分。二来嘛,我也实不相瞒。前几日小儿确是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但经那扬州名医叶天凌叶神医的诊治,如今已无大碍。只是我吕家就此一个子嗣,老母十分疼爱,想就此为他娶一房媳妇,添些喜气。自然啰,小儿带病成亲,实是委屈了绣儿姑娘,我们吕家一定不会亏待她的。”说罢向那刘媒婆示意。

家规 第十六章 谭秀才(4)
刘媒婆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帖子,笑着对谭家夫妻道:“请二位细细看看,可还满意?”
  谭秀才听了吕老爷的话,心中不快,刚想再次拒绝,只听到齐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只见她张大了嘴、两眼直瞪瞪的,活像是见了鬼似的。谭秀才从她颤抖的手里拿过帖子一看,也立时傻了眼。原来上头写着:
  “赤金嵌珠簪子一枚,
  白玉龙凤镯子一双,
  金丝翠玉耳环一副,
  八宝绞丝璎珞一个。
  其余妆莽锦缎和花红礼酒共折白银一千两整。”
  一千两的纹银,那是相当一户中等人家的全部家产啊!
  想当年在吕家堡居馆时一年的束修也不过是五十两银子,那已是极叫人眼红的美差了。要想积攒到一千两银子,那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啊。这从天上掉下的巨大财富把他心中最后的一丝自尊和不忍全都压到那爪哇国去了。他心中狂叫,我应了,我应了!可口中却发不出来半点声音。
  吕正龙半晌不见回应,以为那谭秀才心疼女儿还在犹豫,又道:“先生尽管放心,只要绣儿姑娘肯嫁过来,我们一定把她视作己出。若是小儿真有不测,在下定亲自为她择胥另嫁。”
  此“择胥另嫁”四字,如同一声震雷,把谭秀才神游天外的灵魂震了回来。
  “不,不!”他脸涨得通红,目中*,身子腾地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吕正龙,“你,你,你辱我太甚……”
  吕正龙不解地望着他,“先生,你这是如何……”
  谭秀才怒道:“想我谭家虽是贫穷,可也是世代清白,书礼传家,男无二心之臣,女无再嫁之妇,你岂能如此看低?!”
  “先生,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怕耽误绣儿姑娘的青春。”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明白,你是怕绣儿将来守不住,会红杏出墙,污了你吕家的门楣是吧?那这亲不……”刚想说不结也罢,袖子被齐氏猛拉了一下,这才会意过来。要是这亲不结的话,那眼看到手的财富就没了,所以立时顿住了口,把底下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头。忽然,心中转起一念:“令公子要真是有不测,我,我就叫我女儿自绝殉夫!”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啊,你这,你这话当真?”吕正龙不相信地望着谭秀才。
  “当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古道,文死谏、武死战,那都是人生归宿的极好名目。女子为名节而死,正是死得其所。自古来节妇烈女,千古流芳万人敬仰。”谭秀才一脸的正色。
  此时,吕正龙在心中又重新估量了谭秀才一番。原本行这冲喜之事,只能是病笃乱投医罢了。今日见了这对夫妻如此的不堪,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心想也就只当花钱买个媳妇冲喜罢了,根本就没将他们当亲家来看待。现在听得那谭秀才说出如此一番的“大道理”,倒令他钦佩不已,不由得把小觑的心思放到了一边。
  “亲家翁,如此吕某无以为报。如真有那一日,我定上奏朝廷,为绣儿请得贞节牌坊!”
  “好,一言为定!”
  贞节牌坊,那是多大的荣耀,能怎样地光宗耀祖、千古流芳。此时,谭秀才越发觉得女儿是“嫁”得其所,“死”得其所了。
  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在这寥寥几句话中,生生地把十五岁的绣儿的生死和那躺在吕家堡内奄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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