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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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赖- 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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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隐患在玄机真人才不至於闲得慌。”钱沛有气无力道:“我说你能不能再快点。”

易司马哼了声道:“嫌慢你就下车自己走。这几天红盟的楚河汉叔侄和古剑潭的庞观天都来找过你。尧灵仙至今生死未卜,他们很著急。”

钱沛沈默须臾,忽地恶声恶气道:“快点,怎麽你他妈的老半天还没出城?!”

易司马一带缰绳,马车戛然停在十字路口。钱沛以为老家夥要发飙,他掀开车帘就准备开火,可一箩筐的脏话到了嘴边又立时哽住了。

在前方的大街上,一队金吾卫正押著数以百计的囚犯缓缓通过路口。

这些囚犯大多衣著光鲜,戴著沈重的脚镣手铐,哭声不绝在马鞭与刀枪的威吓鞭挞之下,扶老携幼凄惶而行。

“是文昌侯府的家眷和仆役。”易司马目泛冷光,语气平淡道:“陛下刚才下诏,将他们关入刑部天牢听候发落,所有家产一律收入国库充公。”

钱沛放下车帘,靠回软垫上怏怏问道:“老易,曾家九兄妹抓到了几个?”

“只逃了曾蕴荃、曾蕴嘉两姐妹和曾蕴勇,其他的人死的死关的关,包括曾老夫人在内无一漏网。”易司马深知钱沛和曾神权之间的血仇家恨,缓缓道:“你的仇算是报了。”

“曾蕴嘉逃走了?”钱沛怔了怔,又问道:“公孙哲死了,现任金吾将军是谁?”

“戚肇俊,戚老将军的长子。”易司马回答:“羽林将军由独孤千赫出任。”这时候长长的囚犯队伍终於走完, 易司马轻抖缰绳,马车重新启动飞速驶向城外。

两人一路向西行出三十余里,来到了红叶渡口。

渡口空无一人,只有几条小船被锁在岸边。风吹过,草木婆娑,河水摇动月色,一派清冷景象。

“你约了谁在这里见面?”易司马跳下车举目四望,“是没来还是等不及已经走了。”

钱沛没吭声, 目光急切地向四周搜索,终於发现在距离渡口大约二十丈的一座小凉亭里影影绰绰站著一个女子。

尽管能够辨别出这女子已到中年并非居巫奇,但钱沛的心还是一抖, 急忙迈步走过去。

凉亭里的女子也看到了钱沛和易司马,远远问道:“阁下可是钱沛钱先生?”

“我是。”钱沛来到凉亭前,打量对方道:“是居巫奇叫你来的,她在哪儿?”

女子回答道:“我是萨满教银月祭司丰娆, 奉居巫教主的法旨在此等候钱先生已多时了。既然先生来了,正好将水仙公主的遗体交还给你。”

“遗体?!”钱沛脑袋嗡地炸成一片白地,呆呆望著一条小船从芦苇荡里驶出。

易司马跃身上船, 小心翼翼地弯腰揭开覆盖在尧灵仙遗体上的尸布,玉人长眠花貌如昨。他又伸出右手两指,轻搭尧灵仙的脉搏,然後向钱沛摇了摇头。

丰娆木无表情道:“居巫教主交代,她有要事必须尽快赶回罗刹,无法在永安久留。假如钱先生想为水仙公主报仇,居巫教主欢迎您随时登门拜访。”

她转述过居巫奇的留言,便带著船上的两名萨满教弟子向北而去。

钱沛并未阻挡丰娆三人离去。他吐了口气,移动步子走到小船边,脚下一软跪在了河岸旁,借著月光仔细打量尧灵仙。

她像是睡熟了,神情安详而恬静,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与哀伤。

钱沛轻抚她沈睡中的玉颊,入手一片冰凉。“有救吗?”他低问道。

易司马道:“生机已绝,神仙无救!”俯身想将尧灵仙的遗体抱上马车。

“不许动她!”钱沛一把推开易司马,缓缓低下头轻轻将尧灵仙拥入怀中,喃喃道:“臭丫头,老子还没跟你洞房花烛呢,怎麽可以说上天就上天?别以为可以一死百了,老子和你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都没得完!”

要是她还活著,肯定会风轻云淡地瞥他一眼,装作什麽也没听见,什麽也听不懂。

但现在她安安静静地、乖乖地躺著,任由他鬼话连篇,任由月凉如水,任由浪花拍岸,任由夜风呜咽。

一番深情的表白没能把死人说活了,钱沛大感受伤, 摇晃著尧灵仙叫道:“你回答我,你干嘛不理老子?你干嘛要回来?你干嘛把老子甩了?!”

是冥冥中的天意麽, 第一次见到尧灵仙时,就在一条小河边(钱沛自动删除了更早那段关於青楼追杀的记忆)。一样的夜晚,一样的月色,只是原本如花似玉的水灵月换成了又老又丑的易司马。

仔细想想,这几年里尧灵仙和自己相处的日子不算多也不算长,而且多数时候没给过他好脸色。这次好不容易在京师重逢,竟成诀别!

诀别,就是决定别後再不相见。钱沛眨巴眨巴眼,泪珠子掉了下来,说道:“老婆, 你听好了──老子一定要把居巫奇先奸後杀,然後把萨满教的所有女弟子都卖进窑子,男弟子一律阉了送进宫做太监。”

他发完了狠,心里依旧空落落的,猛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郑重其事叮嘱道:“咱们可说好了,你是我的老婆,死活都是。到了阴曹地府,可不准另招驸马,男人最恨戴绿头巾,我也是。”

易司马啼笑皆非,破天荒地对这小子产生了一丝同情之意,安慰道:“以尧灵仙的为人,她的一缕芳魂必会被西天佛祖眷护,去往极乐世界。”

念及在极乐世界里混的全是断绝七情六欲的菩萨和罗汉,钱沛抬起头,目光有些散乱,眼神奇奇怪怪地问道:“老易,你的意思是说以老子的为人,死後得下十八层地狱,那不是咱们夫妻永隔,死後也不能团圆咯?”

易司马晓得钱沛这时候精神受到刺激不能激动,打了个哈哈道:“你不是离死还远吗?”

钱沛沈思须臾,坚定道:“也对,从今往後我要积德行善,做个好人。”

易司马深信,明早的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升起,沟里的小螃蟹也会哈哈笑。

果不出其然,钱沛又有惊人之举。他将尧灵仙横抱在身前,轻轻道:“老婆,老子这就带你回家拜天地入洞房好不好?嗯,你不说话是在害羞麽──别担心,谁都有头一次。你别怕,咱们熟能生巧,多彩排几次就好了……”

他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抱著尧灵仙走向马车,突然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稀里糊涂软倒在地。

钱沛再次见到尧灵仙的遗体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这次,他只睡了一天一夜。

灵堂设在了尧灵仙曾经居住过的公主府里,古剑潭的长老、红盟的高手,还有随同尧灵仙一同入京的大魏官员与侍卫,全都换上了素服。

灵堂里香烟缭绕白烛高烧,尧灵仙的棺椁被摆放在了大堂的正中央。

峨中玥面容憔悴,将一炷香送到钱沛的手中,低声道:“送灵仙一程吧。”

钱沛点点头,用火烛将香火点燃,直挺挺跪在蒲团上,望著冰冷厚重的棺椁, 脑中无法驱散尧灵仙躺在里面苍白冰冷的面容。

他不是第一次吊孝祭奠。然而吊诡的是,自己可以在亲手杀死的雄远大师灵位前放声痛哭,也可以在肃穆威严的紫禁城下为装死的老皇帝大放悲声,而今面对著自己心爱女人的棺椁,他非但哭不出声,甚而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脑袋瓜昏昏沈沈的。他又嫌烛火太亮,刺得眼睛生疼。还有蒲团太软,否则自己明明跪在上面,怎麽却像在云端间飘啊飘的没处著落?

到底,没能让尧灵仙做成大老婆。这就好比做生意总有风险,不可能老让自己赚,终归会有落下坏账的时候。账坏了不要紧,只要有本事,总能再挣回来;但人死了,那是神仙都没法翻本了。

“小子,你不是拍胸脯打包票,说她一两天就能回来吗?”提问的人是庞观天。

如果心情好,钱沛一定会向这位老人家详细讲解什麽叫做撕票, 什麽叫做跳票。

但如今他没好气地冲著庞观天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老人家的话茬。

庞观天更火了,刚想撸胳膊挽袖子,猛听有人在灵堂外叫道:“姓裴的,你害死了迦兰,我要你偿命!”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是叶罗,这些天他一直住在尧灵仙的公主府里养伤。自从尧灵仙出事後,大家忙做一团,谁也没心情去顾著他。听说钱沛来祭奠尧灵仙,叶罗拄著根拐棍就直奔灵堂而来。

怎麽都一起冲老子来了?尧灵仙被人害了是我的错,迦兰自己跑了也是我的错,难不成天下的漂亮女人谁有个三长两短,账都算在老子的头上?

钱沛很纠结很窝火,瞅瞅老庞又瞪瞪小叶,建议道:“要不你们干一架先?”

正这时门外有声音响起道:“圣驾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飘了进来,後面跟著一堆智藏教高僧护卫。

钱沛回头瞟了眼新鲜出炉的大楚皇帝,只见他龙袍加身神采飞扬,头冠上一颗硕大的东珠,腰间一块巨大的白玉龙佩,整个人看起来气度非凡威严富贵。钱沛跪在蒲团上,既没挪窝也不吭声。寒中雪、峨中玥等人上前向新皇帝见礼。皇帝接过香,在灵前躬身祭拜。

礼毕後峨中玥以尧灵仙授业恩师的身份向来宾答礼,将皇帝请到後堂用茶。

过了会儿,羽林将军独孤千赫来传钱沛入内觐见。钱沛慢悠悠晃进後堂, 禹龙宣正在用茶,放下杯盏道:“来人,赐坐。”

钱沛装模作样往下蹲道:“陛下面前岂有草民之位,我还没给您磕头呢!”

禹龙宣哑然失笑,也不阻拦,存心要看钱沛这戏往下怎麽演。钱沛见禹龙宣兴致盎然地看著自己,一点也没有戏文里唱得那样来个“爱卿平身”的意思,顿时明白这家夥有意要自己好看。

他跪到一半忽然刹车,抬起头苦著脸道:“不好,我刚刚在灵堂里磕过头,这会儿再给陛下叩首,未免有点那个……要不咱们改作三鞠躬?”

这不还是给死人行礼吗?禹龙宣好气又好笑,屏退左右道:“起来吧。寡人与裴兄之间是共患难的兄弟,不用这套虚文。莫非寡人当了皇帝,便不要旧日朋友了麽?过河拆桥的事,不能做!共患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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