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聆听着没有反应的苟参更是失职和胆大妄为,因为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护羌校尉!
一个校尉怎可对天子不敬,对皇权不敬?怎么可以听着别人肆意诋毁大汉天子和历代皇帝而无动于衷?
校尉可是有兵权的,对大汉国不忠心,那是绝对要不得的。
只是,苟参这会有些不以为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自己,更别说相夫公主本身对刘询充满怨念,自己和她关起门来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江都公主和解忧公主,以及眼前的这个相夫公主,虽然都姓刘,其实都是苦孩子,如果不是家道中落,那些当权有势力的侯爷贵胄谁会将自己的女儿美其名曰的“赐婚”到万里之遥外的乌孙国去?
何况,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像细君公主那样的事情,嫁给了爷爷,爷爷死了,又不得不嫁给孙子……
“当年我姑姑赐婚到了乌孙后,家里的情况才稍微有了好转,如今相夫被选中再次到乌孙去联姻,事已至此,只能成,不能败。”
苟参的表现一直是一会抬头,一会俯首,然而俯首聆听的时候多一些,看样子是将相夫公主的那些话已经被用心听到了,深深的记忆住了。
但是此时他仍旧忍不住的抬头盯着相夫公主,因为刘相夫终于说到了重点。
相夫公主看着苟参,轻轻说:“此回乌孙内乱,元贵靡作王也罢,泥靡做王,也罢,其实相夫都是无所谓的,嫁给谁都是嫁,元贵靡和泥靡年纪相差无几,都是可做相夫父亲的人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如果赐婚不成,校尉回去仍旧是校尉,常侯爷还是他的侯爷,相夫呢?嫁人赐婚不成,若回到长安,还能是公主吗?”
“原来如此,这个刘相夫果然想事情想的通透。”
苟参其实早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了,这个世道容不得脆弱,要想过得好,必须要坚强,可是这一会看着刘相夫那无可奈何的笑,却仿佛感受到了一朵花漂亮的花即将凋谢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苟参终于知道这个相夫公主要自己“救救她”是什么意思了。
某种程度上刘相夫说的很对,如果这会乌孙国发生的内乱不被制止,元贵靡做不了昆莫,那么相夫公主是要嫁给泥靡吗?
相夫公主在大汉过的一直不好,就像她说的那样家徒四壁、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如果到了乌孙后起码能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但是如今情况变化。相夫公主的地位就非常尴尬。
“我是被赐婚的公主,要是赐婚不成,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
“我们要是折回到了长安,我究竟是联姻的公主。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刘相夫呢?”
“今后。还有谁会娶我?谁敢娶我?”
“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么?”
刘相夫接连的问出了几个问题。她的眼睛在看着苟参,可是苟参觉得她投向自己的视线是空洞的,她的心思是不可捉摸的,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感觉充斥了她的整个身体。让苟参深深的感受到她有一种“天下都负了我”的绝望。
终于,相夫公主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无语哽咽。
平心而论这个刘相夫长的还算是姿容出色,苟参总觉得,大多数不幸的人外表都很出众,他(她)们的不幸就是通过各自绰绝的外貌展现给了大众所知的。
红颜薄命,对比太强烈了。
苟参看着这个无助的女人。想着其实自己和她一样,此回要是和亲不成,要娶不到其其格公主的话,和敬武公主刘敏的事情迟早纸包不住火。
自己就和相夫公主一样。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都不会有好结果……
刘相夫脸上带着泪水,她的嘴角稍微的弯曲,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形,像是在对着苟参讨好的笑,可是这个笑容这会是那么的别扭:“因此,校尉,求你救救相夫吧。”
救救你,怎么救?
“相夫从被赐婚开始,就开始了解乌孙,姑姑也来信函说了很多乌孙的事情,因此今夜才对校尉冒犯,请校尉帮助相夫!”
“相夫到了乌孙,和姑姑在一起,今后才有照应,总好过于在长安,而且相夫嫁到乌孙,才能给长安的家人以依托,如果嫁不成,家人必遭牵连和世人冷眼,处境尴尬……”
相夫公主在说着话,苟参想着别的事情:刘询贵为天子,他曾说元贵靡要是做不成乌孙王的话,大汉国绝对不会答应的,那句话说起来简单,可如今乌孙动乱的实质是元贵靡的父王理亏在前。
元贵靡父亲翁归靡这个乌孙王本身就做的名不正言不顺,赖着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娶了解忧公主的原因,有大汉国在后面撑着腰,泥靡可能早就夺权了。
乌孙国如今很多贵族都响应了狂王泥靡的号召不搭理元贵靡,难道刘询真会因为这个出动军队和乌孙国打仗?
刘询不是那种穷兵黩武的人,大话说说,也就是说说,有什么了不起?
刘询绝对是那种能屈能伸的人,他能在霍光的淫威下忍气吞声十多年,不是寻常的天子可比。
刘相夫现在遇到的问题不单单是她自己的问题,而且也是苟参的问题,已经上升成了乌孙国和大汉之间的问题。
何况,匈奴那里还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要是乌孙和大汉交恶,刘询出兵攻打乌孙,匈奴人不高兴的笑掉大牙才怪。
“公主对苟参推心置腹,苟参惶恐,”苟参这会也不客套了,直言不讳地看着刘相夫说:“只是,为何公主要找苟参商谈此事?毕竟苟参初为校尉,年轻力薄,在大汉,根本没有根基啊?”
相夫公主听了就对着苟参弯腰伏地,整个上身趴在榻上,施以大礼。
刘相夫起身后泪眼朦胧的说:“谢校尉直言,其一,相夫是嫁,校尉为娶,乌孙有变,相夫要是嫁不过去,校尉,也就娶不成其其格公主。”
“我们可算是同病相怜?”
“其二,校尉是此次赐婚副使,虽然年轻,但名冠大汉,前程不可限量。”
“常老侯爷气节不凡,早些年虽然带着乌孙人大破匈奴,那是乌孙人报仇心切,常老侯爷领兵作战,权谋武力,其实一般。”
“关于常老将军的话,都是相夫的姑姑和相夫所言,当不为虚。”
“相夫也曾听过陛下对此次和亲很是期待,因此,如果到了敦煌后,操作得当的话,联姻还是很有可能的。”
相夫公主的意思就是事在人为,而怎么个“为”,主要就看苟参如何处理了。
“相夫想到乌孙去,从此有了姑母的陪伴,生活无忧,长安家人亦无忧,而校尉也能娶到其其格,这不是两全其美?”
“相夫嫁给元贵靡,元贵靡是其其格公主的哥哥,相夫就是其其格的嫂嫂,其其格嫁给校尉,从此后,相夫和校尉也算是亲戚了,就是一家人。”
帮里不帮外,帮亲不帮远,刘相夫想的也是周全。
苟参沉思了一下说:“公主心意,苟参尽知,为了使命,臣当鞠躬尽瘁达成此事。”
苟参这就是答应了刘相夫的请求。
“不过,事情尚需到了敦煌后再做决断。”
相夫公主展颜一笑,宛如梨花带雨,从身边拿起了一个盒子,放在了苟参的面前:“成与败,一切尽在校尉!请校尉务必收下。”
相夫公主给自己送礼?
苟参推脱说:“公主这又何必!促成赐婚事宜是苟参分内之事,公主这样,让苟参很是难为……”
相夫公主却不等苟参说完,将盒子打开,登时屋里屋里一阵五彩亮光。
只见这盒子中间放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温润莹莹的放射着柔柔的光芒,将相夫公主的脸映照的更加晶莹,宛如月下仙子。
这大珠子的四周围了一圈颗粒饱满,大小直径相同的珍珠,这些珍珠都是龙眼大小,十分罕见,群星拱月一样的围绕着盒子中间的那颗兀自发光的彩珠,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相夫公主说:“中间的那一颗,是夜明珠。”
第 216 章 敦煌
大汉国送亲使团一行三百余人,历经八十余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敦煌郡。
随行的军士们都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完成了任务,唯独领兵的正、副使节高兴不起来。
日斜影子偏,疑心生暗鬼,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到了敦煌郡之后,从敦煌太守陈璲的口中得到乌孙最新的消息让和亲正使、大汉长罗候、老将军常惠很是郁结:乌孙国老王翁归靡已经薨天,大部分乌孙贵族遵从当年军须靡老王留下的遗嘱,响应号召,发动兵变,强行立军须靡的儿子泥靡为新王!
泥靡号称乌孙狂王,而大汉帝国的准女婿,军须靡和解忧公主的长子元贵靡被囚禁。
这真是树倒猢狲散,眼看着和亲的事情就成了一个笑话。
敦煌城里,太守府,常惠问:“难道乌孙老王翁归靡就那么不得人心?”
“翁归靡好歹在乌孙也做了几十年的王,他刚刚的尸骨未寒,乌孙怎么就成了这样,变换了门庭?”
常惠的意思不但是说乌孙老王翁归靡在乌孙影响力不行,言下之意也是说翁归靡的大儿子元贵靡表现的也太差强人意了。
此时在敦煌太守府,和大汉长罗候常惠同处一室的,有敦煌太守陈璲、大汉护羌校尉苟参、大汉国新任乌孙使节卫司马魏和意,还有魏和意的副使任昌。
卫司马魏和意四十多岁,看起来一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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