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活在瓶子里,就只能靠别人养活,自己不能养活自己了。妈妈要出远门了,没有人照顾它,它会死的。
哦。孩子点头,自己把小杯子里的鱼倒进了水沟里,一会儿转头看晓深,妈妈,现在,它们都往大海游去了,是吗?
是的,应该是这样。
哦,那它们都活了。孩子的话。
是的,活了。蓝晓深的话。
晚上,蓝晓深对女儿说,乖,现在,你要学的就是学会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像自己做作业,讲究卫生,自己洗脸自己洗屁屁自己绑辫子,知道吗?
嗯,我其他的都会做,妈妈,就是不会绑辫子。
那现在就学好吗?
现在学?
是啊,先在妈妈的头发上学着绑啊,然后你自己就会绑了。
真的吗?妈妈。孩子是把这一切当作游戏来玩的,她拿了梳子和各种绑辫子的皮筋,爬到椅子上站着,给妈妈绑辫子。
她的小手把梳子握得紧紧的,每梳理一下都用力地把蓝晓深的头发拉得老长。她的小手握不住那么多头发,头发不听话地在她的小手里跑,她抓这边掉那边,抓那边落这边,嘴里还不住地说着,妈妈,你疼吗?妈妈,你疼要告诉我啊。
蓝晓深觉得整个头皮都麻了,但是她咬着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丹翎把她的头当作了芭比娃娃的头呢,一会要扎羊角辫,一会扎马尾辫,一会扎四个辫子,一会扎三个辫子,玩得可高兴了,表情也非常得认真。最后,终于累了,不再有新花样了,就拿着晓深的化妆镜过来。
妈,你瞧瞧,漂亮吗?
蓝晓深看着镜中的自己,头顶上扎着一个冲天辫,两边是羊角辫,还插了波浪型的小假发,整个一老了的芭比娃娃。蓝晓深觉得很幸福,她说,宝贝等妈妈老了,你能这样帮妈妈梳头,妈妈就知足了。
妈,我明天还要帮你梳,一直梳到你老。孩子的嘴可甜了。
好,在妈妈走之前,让你能学会绑辫子。
深夜。
蓝晓深睡不着。
她抚摸着睡梦中女儿柔软的头发,小小的胳膊。她多么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所有的成长内容都教给她啊,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孩子是一天天长大的,只要有爱,即使是在单亲的家庭土壤里,也一样能培育出健壮的小苗。
蓝晓深临离开海城的时候,没有和潘石告别。还是用了她一贯的方式,失踪。一天深夜里,他打过来的一通电话,也算是一次话别。
他的声音对于她来说,仍然有着穿透黑夜直指内心的吸引力。她一想到未来的每一天都听不到他关怀的话语,她会有多少的失落?
他问了一些日常的生活,然后就问她,小说的事情怎么样了?晓深说,出版社的老师还没有给她回音,慢慢等待吧。
潘石说,那就先等等看,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潘石!晓深叫他。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说,只是感觉你又喝酒了,以后,要少喝点酒。
那边没有声音。
还有,烟也少抽,多喝些绿茶。
那边依然没有声音。
最重要的,你要记得不要吃带草酸的食物,结石那玩意可是疼起来要人命的。
潘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晓深,你终于又开始关心我了。我知足了,你还关心着我。
蓝晓深吸吸鼻子,忍住不让泪水滑落,好了,我挂了,晚安。
好,睡得好一些。有空我去看你。
蓝晓深躺在床上,任凭眼泪尽情地倾泻,为这个男人再哭这最后一次,她这样告诉自己。
一周后,蓝晓深只身离开了海城,去南京扫一下父亲的墓,然后飞去厦门。
她只给他留了一条短信。
我走了,不要找我,我心已决,让我安静的走开。我依然还是做不了瓶子里的鱼。我不想说今生来世的话,却还是很想告诉你,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我,我们一定要早早的相遇,且慢离散。
潘石坐在没有了她在的房间,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双新皮鞋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潘石没有穿那双鞋,他还记得她说过的玩笑话,她要是离开了,一定好合好散,送他一双好鞋,让他一路走好。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一个女人喜欢开的小玩笑。他一直不太明白女人,她们对于发生的小事,会当成大事,而真正的大事,比如生存,比如事业,比如……她们却往往能够弃之不顾。
而他曾经拥有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欢喜让他忧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在哪里?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那淡淡的气息还一直萦绕着他,往事层层叠叠涌上心头,他的思念,他的担忧,他的无奈,他的爱……同样无处可说,有什么东西湿湿地在脸上,他用手粗糙地一抹。
:()。
第二十一章(1)
1
蓝晓深的避而不见令潘石很失望。
他没有想到她真的这么绝然。他等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于是他对邬眉和寒波说,既然蓝晓深不愿意见他,他决定为她做完一件事情就走。
邬眉问,什么事啊?你要为她做什么事啊?
他没说,倒是问邬眉,你知道晓深在哪家公司工作吗?
知道。一个叫耶蕾歌的文化公司。他们的经理和晓深处得还不错呢。
邬眉不知道这位昔日上司脑袋里转的是什么。
男的女的?潘石问道。
邬眉白他一眼,这还轮不到你吃醋吧。
潘石无奈地笑笑,这不是吃醋,只是想搞明白她身边出现什么样的人而已。
好像是女人吧。
哦,那你能帮我联系到她们吗?
你联系她们干什么?
寒波和邬眉不解其意。
潘石说,到时候你就知道,放心,我不会害她的。
邬眉说,潘总,我觉得你应该懂得当断则断的道理吧。
邬眉,你知道晓深她虽然倔强,但是她还是有点傻,我怕她上当受骗,你不怕吗?
邬眉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说的有道理呢。
你想啊,她刚到这里就遇上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你不觉得这里面很蹊跷吗?她有跟你详细说过吗?
这倒没有。邬眉摇摇头,我这阵子也比较忙,她和朋友在一起,我也没太多想。
而且是在山里,要是给人家骗卖了,你说怎么办。
哎呀,潘总,你别胡思乱想,哪能呢。邬眉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弄清楚,如果真的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她一下。这事你先别和她说。
邬眉说,好吧。我给你查一下。邬眉打了个查询电话,还真的找到了耶蕾歌文化公司的电话号码。
喏,这就是他们公司电话。
嗯,潘石收下纸片,谢谢你邬眉。
用不用我陪你去?她问。
不用,你们忙自己的。有事我会联系你们的。
潘石很容易就联络上了耶蕾歌公司。他说要找人家老板,接电话的员工问他有什么事儿。他说想跟你们老板谈谈电视剧融资的事。那接电话的员工听了,忙不迭地把云萍的电话给了他。
云萍接到潘石电话的时候,正为电视剧融资的事情忙活呢。她显然也弄不清楚潘石的来头。潘石说他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想和他们公司谈一谈投资这个电视剧的事儿。
云萍一听当然高兴,就说,潘先生你现在哪里。
厦门。
那你能呆几天?
谈完这事就走。
那好,您在哪里,我去见您。
潘石和她约好时间,就在宾馆下面的咖啡厅里等着她了。
云萍是带着云晓聚一起来的,潘石没想到是两个女人,这打消了他最初的一点猜疑。云晓聚说,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潘石没有想到会是一个老太太,看上去还气派压人。这样的女人,就蓝晓深那样的在她手下还不想捏她哪是哪啊。
云萍显然对于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投资者心存怀疑。
潘石开门见山地告诉她们,自己是蓝晓深的朋友。
云晓聚非常吃惊,她脱口而出问道,你也是跟那个家谱有关?
什么家谱?潘石纳闷地问。
云萍看了一眼晓聚,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她自己对潘石说,晓深帮了我一个大忙,把我们家早就失落的一本家谱给找了回来,我们是相当感谢的。
家谱?云氏家谱?
是的,你也知道?
我,听她说过,潘石看了云萍一眼,他发现这里面有点问题,难道眼前的这姓云的和晓深曾经说过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吗?
他正在犹疑之时,云萍的心却全在投资上,她说,晓深很聪明,正在山里创作剧本,潘先生和她见过了没有?
潘石沉吟一下说,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让晓深知道。
云萍点了一下头,这我们可以答应潘先生。
云晓聚看了一眼姨妈,虽说不太明白但是没敢多说话。
有了蓝晓深这根由头,他们很快畅谈起来。云萍先是夸了一通蓝晓深,说她有才气悟性好。接着又讲了这部戏的策划案,回报率。问他想投哪一块,广告还是鸣谢单位?
潘石说,剧本。
剧本?云萍很意外,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投资给您的这钱买下蓝晓深的剧本署名权。
云晓聚忍不住插言道,潘先生,晓深创作剧本,我们是要给她应得的稿费的。
云萍又看了她一眼,晓聚不说了。
潘石说,但据我们所知,她是没有署名权的枪手,对吗?
这很正常,现在做这一行的人太多了。潘先生,晓深刚刚起步,我们只是给她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潘先生想怎么操作都可以的。
潘石说,哦,我出三十万,你让蓝晓深做第一编剧。
云萍爽快地笑道,好,好。这事当然好商量。
我有个要求。潘石说,这部戏毕须是能过审查,播得出去的。
云萍说,那是当然,我们在协议上会写得很清楚的。
云晓聚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他是蓝晓深什么人啊?花钱为她买署名权,又不让她知道。
潘石笑了笑说,具体情况,你们拿出一个方案来,我看一看,好吗?
好的,云萍说,晓聚,你回去就起草协议,给潘先生送过来。
云晓聚点点头。
潘石先告辞了,看着他的背影,云萍嘴角带着一丝不屑说,看不出来蓝晓深还有这本事。
晓聚说,姨妈,我们真的不要和晓深说吗?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这个项目一结束,也就是天各一方,不要那么多事了。云萍说,你呀,要学稳重点。
晓聚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