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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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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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凉风吹来,路花本能地裹了裹衣服,她只穿件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往雨水和冷意的侵袭。坐在那儿,她不光觉得冷,还觉得头晕脑涨,脸上发烫发热。她又抬起无力的手,在脸上轻轻地抚了抚,垂下手,新的泪水又淌流出来,闭上眼睛,她的头靠在墙壁上,满脸的泪痕。

  “小三,我们会打架吗?”那是他们刚结婚时,路花天真地问。

  “不会的,”小三笑着摇头:“我曾经打过你一次,那是个误会,也让我好后悔。”

  “你敢保证?”

  “敢,”小三断然地说;“我不光敢向你保证,我早向丈母娘都做了保证,今生今世,都不动你一根毫毛。”

  “吹牛,”路花笑着说。

  “老天作证,我要打你,我是小狗,我砍自己的手。”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肺腑之言,什么天地作证,完全是一派胡言。

  路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困乏、疲倦向她袭来,倒下身子,她的双腿 蜷曲,胳膊向后弯曲,头枕在臂弯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小三做梦下着雨,很大的雨,自己掉进泥坑里,爬也爬不动,喊也喊不出。醒来时,果真下着雨,扬起头,他侧耳听了听,雨下得还真不小,雨下得不是时候,久旱逢雨,可还有人埋怨,小麦正扬头茬花,雨下得真不是时候。

  他打开灯,想必院子里还有被淋着的东西,转过身,他不由“啊”了一声,路花去了那里?身边怎么空荡荡的。小三慌忙穿上衣服,跳下床,急步向外走去,走到门楼下,才发现路花,站在那儿,他看着蜷曲一团的妻子,砰砰直跳的心,才稍微平息,吐了一口气,他有些酸苦地甩了甩头。

  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小三怜惜地抚摸着妻子那冰凉的手和冰凉的脸颊,抽动一下鼻子,他的眼底荡漾着一抹懊丧的痛楚。

  “路花,”他低喊一声,泪很快盈溢了他的眼。抱起她,他把她揽在怀中,脸贴在她那苍白而冰冷的脸上,双唇抖动着:“我再也不打你了。”

  刚强的男儿,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悲痛、哀怨和悔恨。

  第二天,一大早,二爹真的过来了,他同婆婆吵了几声,路花从窗镜内看到二爹又从屋子里走出来,气呼呼地走着说着。

  “我管不了你,也不管你这个家。”

  路花下了床,她呆呆地坐在床头柜前,对着挂镜,凝视着自己那副狼狈的、凄惨的面庞,愤怒又涌上心头,禁不住的泪水又洒满衣襟。

  惨啊,半个脸青紫不分,一只眼又红又肿,噢,这可咋见人呢?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从心灵深处发出一声哀怨的,近乎愤怒的叹息。

  小三走进房间,站在路花身后,看着妻子那挂满泪珠、那狼狈不堪的脸,不由一阵心疼。他憎恨自己,婚前,他打她,是误会,是错打,她不记心,偶尔地说说,还是开个玩笑。这次,自己该怎么解释?怎么推脱责任?无非对她说:自己是混蛋,是小狗,自己说话不算数。可是,说了这些话,路花就不憎恨自己吗?如果说了这些话,她能原谅自己,自己宁愿说一千遍,一万遍。

  垂下头,他又看着自己的手,这只惹事生非的手,他真想砍掉它,作个永久的教训。手,做人全凭两只手,做人不能没有手;他沉痛地思索着,怎样才能使路花原谅自己,不憎恨自己呢?

  “路花,”他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语气很凄然:“我不是故意的。”

  路花没有启齿,她没有看他,更没有骂他,站起身,她上了床,倒下身子,头枕在枕头中,泪水浸湿了枕巾,又浸湿了枕头,这样地,她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里,路花嘴不沾水,食不进腹,小三着了慌,他上床把她扶起,一面劝说:“路花,路花,你得吃饭。路花,路花,你得喝水。”

  人不吃饭不行,人不喝水更不行,老年人常说,七天饿死人,四天渴死人,已经三天了,路花滴水不沾,小三紧锁着眉头,心里十分烦乱,再拖延下去,还会有命吗?自己又怎样向丈母娘解释,交待。

  “路花,你一点不吃怎么行。”他凝重地、愁苦地瞅着她,急急地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为你做,你爱吃什么?我去为你拿。”他摇了摇她:“路花,你得说话呀。”

  几年来,她爱吃什么?他也不知道,农村人,在吃喝方面不大讲究,家常便饭,天天如此,路花在这方面,更好凑合,有啥吃啥,从不挑拣,身孕之际,她都不张口说要吃香喝辣,这会儿,她才不开口。

  小三这时也是吹牛,路花真的要吃香喝辣,村里没有小卖部,他自己也拿不出手,近三十岁,他连一碗开水都没烧过,至于炒菜,烧饭就更甭提了。

  无论小三怎样恳求,怎么劝解,路花都无动于衷。他好说歹说了三天,苦苦相求了三天。三天中,他把她放下,她就瑟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动也不动,就连大小便也没有了。他把她抱起,她就僵坐在那儿,象一尊雕像,两只痴滞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他,她不说话,也不流泪,三天了,她的泪流干了,咽喉冒烟了,嘴唇干裂了。只有她那眼底幽幽的浊光,看上去还象一个活着的人,小三看着她,不寒而粟。

  “路花,我求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我是小狗,我不是人。路花你听到了吗?”他摇着她:“路花,你总要吃饭,喝水,总不能这样地,这样地……”

  他不知怎样往下说,路花这样向他示威,她绝食,她沉默,她是在作慢性自杀。

  “路花,你就这么绝情,这么任性,这么固执。”小三苦着脸:“路花,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打你了。”

  急忙中,小三从衣箱的馍盘里拿来一个馒头,掰下一块,往路花嘴里塞,那怕她吃一点点,吃一小口,他都觉得有希望,能吃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岂知,他这一手更糟了,路花怒视着他,猛地从他手中夺下馒头,一掰几块,顿时,满屋飞“地雷”。小三忧心重重,他对她,真无可奈何。

  “路花,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小三站在床边,有些惆怅,有些沮丧,望着她,不知自己该怎么说?说什么?片刻后,小三又哭丧着脸说;“可是,我们有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女儿,你不能这样下去。”

  一提到孩子,小三恍然大悟,对,把孩子抱来,孩子是母亲的天使,母亲的生命, 几天来,自己怎么这么浑,就没想到呢。

  提到女儿,路花本来闭着的眼睛,闭得更紧了。女儿、女儿,她的眼里漓着泪,躺在那儿,她觉得头昏脑涨,身心剧痛。小三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要害,攻破了她的保垒。蕾蕾,蕾蕾,路花忍心抛下全世界,抛下亲生父母,离开这个世界,结束这烦恼的人生。可是,她抛不下这样一个脆弱、娇小,无辜的小女孩,蕾蕾还不满三岁,她不能没有妈妈,她不能失去妈妈。

  小三从外抱回女儿,放在床上,他给她小手上塞了半个馒头,附耳又低语几声,天真的女儿,瞪着眼睛,看着爸爸,又看看手中的馒头,然后,转过身子,向路花走去。

  “妈妈,妈妈,”蕾蕾把馒头对在路花嘴上。

  路花半躺着,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瞅着女儿——一个可怜的小东西。她抬起手来,抚摸着蕾蕾美丽可爱的小脸,哦,女儿,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又闭上眼睛,泪水又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场闹剧就这样拉下了帷幕。

  22 煎饼“战争”

  新年过完了,正月二十三,几乎家家吃煎饼。古人流言,正月二十三,煎饼换枣山,当地有个规矩,正月十五用枣山馍敬献灶神,到了二十三再用煎饼献灶神,也算年过完。

  这一日,小三要路花摊煎饼,他说,几年来他也没正儿八经吃过煎饼,今年为吃煎饼,他不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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