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施勋也不好开口去问,便低垂着脑袋装深沉。
结果下一刻,孙膑的反应却将他吓了一跳,双手猛地掰过施勋肩膀,孙膑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着,眼中竟是有泪意涌现,“师兄,你为什么要逃。”
仿佛是压抑着巨大的不甘,孙膑委屈道:“是因为师兄觉得在军中受委屈了么?是啊,这都是我的不对,师兄我错了,我本来是想着要冷落你几天,让你知道在这军中你只有我可以依靠。”
诶?所以说那几天自己受的那些对待居然真的是孙膑故意的么?!
“可我没想让你受伤的师兄,”孙膑喃喃道:“我又怎么舍得伤你呢,师兄,我心里,我心里是……
等等,这发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你的错。”下意识的打断了孙膑的话语,施勋沉默片刻,发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不是你的错,是师兄对不住你。”
半夜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将帐帘掀了一个小口,透进哗哗的雨声,这下了数日的小雨仍是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仿佛要将整个秋日的凉意一洒而光。
帐内的微摆的烛火摇曳不停的映在施勋眸中,令他不禁有些恍惚,“我并没有责怪你什么,仗打输了,输了就是输了,我现在是敌方的俘虏,你便是怎么对我都不为过。”
“我要逃跑也并不是受了委屈,任何一个被敌军俘虏的人都会想着要跑吧。”裂唇笑了笑,施勋摇头道:“我只是怕到了齐国会丢了我这条小命罢了,孙膑,师兄虽对不住你,但年少时却也待你不薄,你若是有心,便放师兄一条生路,我现在无意回魏,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孙膑,施勋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跑不掉了,倒不如多动动嘴,若是孙膑对他还有些师门情谊,可以将他放了那便是最好不过,虽然这几率小到毫厘。
然而孙膑却不是这么想的,瞳中隐隐有火花一闪而过,孙膑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咬牙道:“师兄,你竟还想着太一么。”
施勋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孙膑说的是河洛,霎时间心中一阵阵抽痛的难受,但他刚刚话中丝毫没有提及河洛,也不知孙膑怎么又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施勋扭头向一边看去,冷冷道:“没有。”
这下,让孙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心内登时焦躁的犹如被炙火烘烤一般,孙膑双手紧握成拳,反复几下,这才缓缓松开,冲着施勋凉凉一笑,“对于这种背弃小人,师兄倒是格外看中。”
眉头微蹙,施勋不解道:“此话何意。”
“你以为桂陵一战,魏王何故弃兵不救。”手指放在双腿上轻轻敲击两下,孙膑嘲讽道:“一个鬼谷出身的大将,魏王即便是在昏庸,也不会蠢到将此人弃之不用,甚至放任他被敌军掳去。”
“除非,他是有了替代品,一个更好的,更听指挥并且与鬼谷之徒不相上下的人。”微微俯下身子,孙膑的双眸中带上了些许同情,“太一先生与师傅乃是好友,学识自在我们之上,然而到魏后却不如师兄这般受重,心中自然会多了几分不甘。”
孙膑此话并未说尽,然而话里话外却有意牵引着施勋往他所期望的地方走去,孙膑也不愧是精于攻心,他在暗示着施勋,河洛为了上将军的位置,背叛了他。
这话乍一听十分有理,就算意志坚定之人也少不得会胡思乱想一些,进而产生隔阂,然而这在施勋看来,却是有些好笑的。
河洛身为神器,纵览世间千万年之久,又怎会看中一个区区上将军的位置,要他说来,河洛此番作为恐怕是跟怨憎髓脱不了干系。
他虽然不知道河洛是在计划着些什么,却也不相信河洛会背叛他,但有一点却是事实,河洛从一开始便向他隐瞒诸多,甚至还利用他推动了历史。
这么一想,河洛倒是也同孙膑一样,对于人心算计得通通透透。
微抿着双唇,施勋垂眸感受着心口处无法抑制的钝痛,鼻尖微微一抽,咧唇轻笑了起来。
被喜爱之人如此利用,若是换做一般人,可能就从此都不会再相信此人了。
可在这茫茫历史之中,若他连河洛都不能信任,这天底下,又还有谁可信呢?
第93章 战国二二 与子偕老
施勋逃跑未遂又被一箭射成了伤残人士,这下子算是彻底没了行动力,只得乖乖的呆在齐军之中在孙膑的看管之下被送往齐国。
半月后,齐军大部队抵达齐国边境,派出一队轻骑快马加鞭回都城临淄报信,剩余大军则在边境驻扎,等候齐王命令。
而养了大半月伤好不容易终于能下地行走的施勋,却在抵达边境的头一天便被往脚脖子挂上了一道镣铐,连夜送往齐都接受齐王私下召见。
与此同时,魏国大梁
上将军府昏暗且寂寥,似乎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之后,就再没有灯火通明这一说法。
新上任的将军拒绝了魏王另赐府邸的要求,只身一人住进了原将军府内,并且在进来的第一天,便将府里的奴仆尽数遣走,只留下了几个守门的兵卫。
但这在众人眼中却也不显奇怪,毕竟这人在没当将军之前,也是这么个作风。
屋内,河洛垂首靠坐于榻边,两眼出神的盯着手中的布帛,翻来覆去的摩擦着。
屋子里显然是并未掌灯,只有从窗口处透进来的些许月光零零散散的落在了案前,照应出飘荡的灰尘。
不一会儿,细微的脚步声从窗外隐约传来,在即将接近的时候顿了一顿,紧接着,挡板“砰”的一响,瞬间钻进了一个人影。
耳尖微微一动,河洛转手将布帛收起,盯着那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影看了片刻,手指一抬,摆在案上的烛火倏然亮起。
“来了。”随意招呼了一声,河洛淡淡的看着被亮光刺激的有些睁不开眼的鬼谷子,漠然道。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河洛那张毫无表情的面瘫脸,鬼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唇上的两撇胡须微微一颤,咬牙切齿的吼了起来,“你你,你这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为何要故意将施勋送到孙膑身边去,你这简直是在引火烧身啊你!”
在谷内还没清闲两天,魏王弃兵庞涓被擒的消息就一溜烟传遍了整个天下,虽说这在历史上本没什么大错,但坏就坏在庞涓被孙膑擒了,而河洛却成为了魏国的将军。
登时鬼谷子就坐不住了,因为在历史上庞涓被擒后魏国并无人接替上将军一职,而河洛这么做却明显是在顶替原本属于施勋的历史!
施勋在孙膑身边待着,怨憎髓的力量便会与日俱增,而河洛一旦顶替了施勋的历史,后果将不堪设想。
“没错,我就是在引火烧身。”对于鬼谷子的话语毫不反驳,河洛漫不经心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你只说过你会帮他抵消一部分因果,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直接的推动历史,你在激发孙膑的怨恨!”
“我就不应该信你!”恨不得冲着河洛破口大骂一顿,鬼谷子压抑着满心的懊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河洛,听我的,去吧施勋接回来,回不回魏都没关系。”
“只要师兄在齐国呆着,很快,孙膑的怨恨就会被完全释放出来。”喃喃自语着,河洛双眸微抬,定定的看着鬼谷子,“你只要告诉我,他都学会了哪些阵法。”
“全都学了河洛,他全部学会了。”吞咽了一声,鬼谷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颤声道:“你想做什么?河洛,你不仅想顶替他的历史,难不成你还想去阻拦因果?!”
河洛不可置否的垂下了眼眸。
“不可能的河洛,你知道的,这完全是因你而起。”像是看着疯子一般,鬼谷子不可置信道:“你一插手,便相当于把这一世的因果整整放大了数十倍,你承受不了的河洛,不仅是你,便连苍生都……”
“我不在乎。”
话语猛地一顿,鬼谷子怔怔的看着河洛。
河洛的语气轻的仿佛是从心口发出的叹息,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掌中的布帛,他打量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鬼谷子,低声笑了起来,“天下众生又与我何干,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兄,也只为了师兄而已。”
被那双眸冷冷的注视着,鬼谷子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抿了抿双唇,鬼谷子努力忽视着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试图让河洛打消这个念头:“在等等河洛,就这一世了。”
“我等不了了。”深吸了口气,河洛的话语中含着一丝隐藏极深的颤抖,压抑着上万年的痛楚,“我已经受够了,子冠,我受够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我受够了这种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却在最后被打破的痛苦。”
微阖着双眼,河洛沉声道:“我以前一直迫于天道而畏畏缩缩不敢多出历史一步,但现在我想赌一把,就这一次。”
鬼谷子:“若是赌输了。”
手中布帛缓缓滑出,河洛眼眸温柔无比,莞尔一笑,“那便和他重新来过。”
一时间整个屋内安静的可怕,唇瓣微微抽搐着,鬼谷子三番两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能说些什么呢?
摇了摇头,见无论如何也不能劝得河洛回心转意,鬼谷子垂眸瞥了下河洛手中布帛,默念几声痴儿,转身离去。
他来此本就是劝河洛不要妄动因果,既然劝说不动,那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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