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连生母都想毒杀的孩子留恋什么尘世?早早离了红尘吧。
正不可开交,却有人唤我,「蘅芷?」
茫然的转头,玉铮瞪着我。「妳干嘛…」看看荒厄,又看看我怀里的那团「苦楚
」。
「…没事。」我眼神飘忽开来。
但她和我,都是「巫」。我这样情绪悲痛到几乎崩溃的时候,根本无法筑起高墙
。所以她稍微探一探,就深染了我所有的苦楚。
「怎么这样?太要命了这个…」她怜悯的伸手,却抱走我怀里的「苦楚」,「小
孩子不是她的洋娃娃欸…」
她的天赋不自觉的包围了我。
这个时候,我才对玉铮有了新的评价。她或许耽于肉欲,任性又趾高气昂。但她
终究如原灵所现,是只「母狮」,君临大地。
领土对她来说不过是提供欢愉和子嗣的来源,对她来讲,最重要的是同族的子嗣
和子民。她是睥睨的母亲,宝爱领土内的一切弱小。
果然是个肆无忌惮的女王。她和唐晨是不适合的。
我哇的一声,泪如泉涌。随着痛苦的「苦楚」渐渐消失,我心底的那种发脓的痛
苦也随着泪水渐渐去净。玉铮紧紧的拥着我,她的天赋和情绪也深深感染我、治
疗我。
直抵心灵深处的巨大伤痕,让一个母狮似的少女「母亲」愈合了。
哭到脱力,她把我拽回家,跟夏家妈妈摆摆手,粗鲁的拿毛巾擦我的脸。「好些
没有?」她漫不经心的问。
我无力的点头。痛死了。哭得太紧张用力,我现在脖子好痛,好像被斩首。
「天下多少孤儿,也没见他们哭得这样声嘶力竭。」她撇了撇嘴。
…她跟荒厄真的很像。
荒厄这家伙,明明知道玉铮的天赋被我消灭不少,她还是逃得很快。啧啧。
「现在…」我虚弱的说,「我开始喜欢妳了,玉铮。」
她大概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能看到的皮肤都布满鸡皮疙瘩。「…不要啊!为什
么?这是今年第四个女生对我告白了!我做错什么呀~~」
…我不是对妳告白孩子。
最后我挣扎着去做了个了结。
等她们要告辞的时候,我在楼下等她们,然后叫住「小阿姨」。
「『小阿姨』,从来没有什么婴灵,那只是妳的罪恶感。」我深深吸了口气,「
妳的孩子还活着。」
她张大眼睛,「妳、妳怎么知道?」
一个名字,一个生命,七个月的养育。我想过我这生或许坎坷崎岖,但是…我还
是觉得…
活着,真好。
我朝着她跪下来,磕了七个头。「妳我缘份到此为止,母亲。妳既然已经忘了我
,我也不再记得妳。所有恩怨,一笔勾消。」
转头就走,我不关心她的表情。饶恕别人,就是饶恕自己。
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我脚酸,走到再也走不下去。喘着抬头看天空,没想到这个
污浊的城市,也有一碧如洗的时候。
「勉勉强强啦。」荒厄伸翅拍拍我的头,「还是夸奖妳一下好了。」
「还要妳说?」我笑了起来。
(辞母完)
荒厄III之二 山非难
「奇怪,仔细看妳五官也没长错什么。」玉铮咬着眉笔,苦恼的说。
被迫坐在梳妆台前,脖子上还颇专业的围条破围巾的我,翻了翻白眼。「…各就
各位就好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各就各位?是各行其是吧。」玉铮把我压回椅子上,试图化腐朽为神奇。「真
奇怪,明明分开来看,五官都不错,凑在一起就是不对劲了。」
…真谢谢妳精辟的解说。
我知道我长得很平凡,也知道五官分开来看没什么地方长坏。但容貌这种东西,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再说,我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了,反正一天照镜子的时间
又不超过五分钟。
如果说,长得漂亮点,就可以从此不再见鬼,我就算负债千万都会去整型。可惜
我的问题不是金钱可以解决的。
想办法活下去就很艰辛了,还烦到容貌去?长得平凡点也好,不显眼。有句俗话
说,枪打出头鸟。这样平凡安分的长相,最少惹的麻烦比较少。
「妳这是什么面条人的身材…」玉铮非常头痛,「我的衣服给妳穿怎么成了布袋
…不看脸我分不出妳前胸后背。妳的胸呢?妳的屁股呢?」
「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啦!」我已经开始火大了,「看场电影而已,不是去选美
!求求妳呀小姐,妳自己装扮就好,为什么…」
「弄得妳像我的跟班,能看吗?!」她吼,「啊,对了,我有件国中时的洋装好
像可以…那是不退流行的款,我找找…」她不屈不挠的在云深不知处的衣橱奋斗
。
我头痛不已。这女人…真的跟荒厄有很接近的地方。
自从在新竹共同赴险后,她对我的态度就缓和很多。而我断了生母缘份,差点让
「苦楚」逼着出家时,她拉了我一把。
照理说我们应该扯平了…但她反而骑着机车去把我找回来,逼我在她家里住下。
我是很感激她…因为「小阿姨」在唐家闹了一场,又闹到夏家来,却被玉铮拦在
门口,用那种捍卫领土的态度,干脆的轰了出去。她撒泼起来颇有荒厄的气势,
最后「小阿姨」只能泪撒门口,让大阿姨劝着走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实在没脸住下去。但唐妈妈流着眼泪,唐晨拦着公寓口不给
我走,玉铮连废话都不跟我讲,揪着衣服就拖回她家,一面跟唐妈妈说,「放心
放心,寄放我家几天。她敢走?我打断她两条腿!」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过了两天,我还是被唐妈妈接回去了。她不知道当中因由,只是期期艾艾的说,
「父母就是父母,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
唐妈妈,妳这样心性纯良的人,当然是这样的。
「我只是震惊了点。」我赶紧开始扯谎,「再说『小阿姨』有自己的生活了,心
底知道就好,也不是在口头上。」
但我很难相同的对唐晨说谎,我还是尽量轻描淡写的述说来龙去脉,但隐去我想
出家那段。
他还是生气了。「妳怎么不跟我说?妳愿意跟玉铮讲,不肯跟我讲?」
一时语塞。他气得脸都红了,我又觉好笑又觉好气。「…又不是我主动跟她说的
,算是一种心灵逼供…」
「我是不是也要逼供,妳才愿意什么都对我说呢?」他反而更气了。
虽然不是我的不是,但我还是低头认错。
抓着我的手,他也不管我起荨麻疹。「…别再偷偷溜走,或瞒着我什么。」
我想抢回自己的手,却徒劳无功。我只能无奈的看着荨麻疹往上爬。「是是是。
」
这件事情算落幕了。唐爸爸和唐妈妈都是体贴的人,不会白目的跟我提这个。只
是用更同情更温和的态度对待我,唐晨和我拌嘴,他们都会骂唐晨。
这让我难堪又感动。
唯一的意外是玉铮。她暑假无聊,会跑来唐家把我抓过去,像现在。花两个小时
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就为了去看场一个半小时的电影。
「找到了!」她欢呼一声,拉出一件素净的小洋装,「换上吧。」
在她挥拳头暴跳之前,我叹息一声,认命的换上。「…我相信妳有很多朋友愿意
陪妳去看电影。」
「那些蠢男生?」她鄙夷,「看电影不好好看,净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真把他们
拖去旅馆…他妈的。我才暖机他们就当机了!惹起我的火却放着不管,还让他们
摸个屁啊~」
我喊了几次停,她才不甩我。这女人怎么口无遮拦到这种地步…
「总有女生愿意陪妳看吧!」我红着脸叫。
「…别提了。」她哀愁的在脸上涂抹,「我在电影院里头被女生告白三次了。我
的心灵很纤细脆弱的。」
…最好是这样啦。妳若纤细脆弱,那荒厄就是善良无辜的多情少女了。
「关我屁事!」荒厄搧得我满头头发乱飞。
我还没发作,玉铮发作了,「死鸟!我花那么多时间才把她的头发梳好,妳干什
么妳?!」
所谓虎死威犹存。即使知道她的天赋实在大不如前了,我们这只「金翅鹏王齐天
娘娘」飞逃得掉羽毛,已经是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了。
我将脸埋在掌心,疲劳的叹了口气。
我一直以为像唐晨玉铮这样漂亮的人物,人缘既然好,知己一定很多。
但我忽略了一个事实:撇除皮相,他们也是个普通人。
玉铮长得好,但她性格坚决暴躁,骄傲又趾高气昂。爱她爱得要死的,通常是性
格比较模糊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对她来说,顶多是子民,心底多少是有点瞧不起
的。
个性同样强烈的,又彼此看不顺眼。事实上,女王之路,还真的是颇为孤独。
一开始,我不懂她为什么对我青眼有加。明明我骂过她,也伤害过她,而且在她
几乎崩溃的时候看过她最脆弱的一面。我还以为她会逃得远远的。
「能跟我抗衡的人没几个呢。」她睇了我一眼,「妳骨头够硬。」
…明明我很卑微低调的。「还不是让妳抓来抓去,老鹰抓小鸡似的。」我咕哝。
「那是妳很温柔啊,哈哈哈!」她狂笑。真是喔…人长得正还是有好处。这样狂
笑,只见娇媚,却不显丑态,多赏心悦目。「小晨就是欠妳这样硬骨头。若他有
妳这样硬骨,发情期跟狮子一样我也就算了。顶多打打野食…」
扁着眼睛看她。她评断起男人真是丝毫不留情面,而且一点都不会脸红。
但跟她相处真的还满有意思的。她好强所以很用功,不管是什么方面。浑身带刺
的艳丽玫瑰,连风雨都不敢侵扰。强悍到可怕,但又不得不沈迷于她的香气。
难怪会有女生跟她告白呢。除却美丽的外表,她个性坚强的比男人还男人。这年
头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娘,玉铮显得非常值得信赖与崇拜。
除此之外,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巫」。沟通不仅限于语言,还有比较斯文的情绪
深染。跟她相处真是如沐春风…就是风狂雨大了点。
荒厄若是成了人,说不定是这样儿的。
看完电影要回去了,我们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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