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航看着林菲那张白皙光洁的小脸，和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漂亮的手，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烧了，这个林菲实在是有够让他头疼的。
他握住了林菲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赶忙又收回了手，林菲满不在乎地去扯他手里的书：“到底是什么书啊，看得那么聚精会神，啧啧，《史记》哎！”
“恩，顺手从书柜里拿的。”董宇航低着头，想把书拿回来。
“我昨天给你找的《神雕侠侣》，你看完了吗？”林菲故意就不给他，仰着头，对他说。董宇航的个子长得高，差不多比她高上大半个头，她要勉强踮着脚才能够着他，但是她偏偏对这个身高差距毫不在意，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他。
“还没。”董宇航依然沉着头，躲闪着林菲的咄咄逼人，他只是觉得，难得能在林叔叔家住上一阵子，那么多好书，他想多看点，而不是看林菲那些没有营养的‘宝贝收藏’。
“你不喜欢？”林菲不解地看着他，她努力地想要和他对视，可是她觉得，那真的很难，董宇航的眼睛很漂亮，瞳孔乌溜溜的，可是遗憾的是，他总是将那好看的一面好好地保护着，藏着掖着，不给她看。
“恩。”董宇航点点头，声音软软的，仿佛是在和林菲商量：“林菲，把书给我好吗，你快点做题吧。”
【7】
……》
“董宇航。”林菲死死地把书背在身后，认真地看着董宇航，语气难得的严肃：“你讨厌我吗？”
“没，没，没有。”董宇航猛地抬起头，林菲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双黑黑的清澈的眼仁儿，只是不知怎么的，那眼中流露着一丝丝哀求的意味，分外的闪烁狼狈，董宇航只看了林菲几秒钟，就不由得又低下了头：“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喜欢我吗？”林菲傻乎乎地继续问，在她看来，不讨厌，那就一定是喜欢了，就像周正，虽然他性格很臭屁，但林菲是喜欢他的，还有楼下的张胖子，爱打小报告，林菲就讨厌他。这个世界不就是这么简单，要么喜欢，要么就讨厌。
可这话，在董宇航听来，就简直如同是晴天霹雳了，天啊，他在和林叔叔的女儿聊什么呢，喜欢不喜欢，这不就是老师所谓的早恋的话题吗，他怎么会喜欢她呢，不会的，他不能喜欢她，他……他更不配喜欢她，于是董宇航更加的嗫嚅起来：“我，我不喜……”
“你不喜欢我，也不讨厌我，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林菲懊恼极了，其实，董宇航到底喜欢不喜欢她，那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儿，可让她不开心的是，他讲话吞吞吐吐的，都这么老半天了，一个完整的意思也表达不出来，这让她有种想要一拳砸过去的冲动，怎么会有这种人，她不喜欢阴沉不定的事物，她希望一切都是分分明明的。
“对，林菲……我不喜欢你，可我也不讨厌你。”董宇航犹豫了好久，才吃力地说：“在我看来……你，你就是……你就是林叔叔的女儿，就像，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我晕倒，我才不想要一个木头人当哥哥呢。”林菲做了一个昏迷的姿势，将书还给董宇航，不打算再理他了，她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太不愉悦的一件事儿了，看来，她和他之间的话题，除了数学，还是不要延伸到其他方面的好，否则，早晚有一天，不是他被憋死，就是她被急死。
虽然这次的聊天不欢而散，但是补习还是得继续下去，董宇航也要一直住在这里，林建民也不许林菲出去玩儿，所以，两个毫无共同语言的人，还是得天天在一个屋子里相处。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天天在一起研究数学题，听起来都不可思议，做起来就更难。没隔几天，林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天，董宇航给她讲三角函数，她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就开始开小差，近距离地看他的侧脸。
他的眉毛很粗很浓，形状也很完美，眼睛不大，但是瞳孔乌黑，眼睫毛很长很浓，总是低低地垂着，看上去分外的讨人怜惜，鼻翼高挺，嘴唇的弧度很饱满，言情小说上总说，男子薄唇，必然薄情，那么想必董宇航一定是个重情义的人喽，嘿嘿。林菲觉得，以董宇航的长相，打上个九十分应该不成问题，扣的那十分，应该就是扣在衣着装扮上了，他家里条件差，衣服总是洗得发白，手掌心也是厚厚的一层茧子，真是可惜了。
“总之，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x等于零。”董宇航放下了手里的笔，视线还留在练习簿上，等了一会儿，他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不自在地瞄了林菲一眼，小声问：“林菲，你在听吗？”
“恩，x等于零嘛。”林菲笑嘻嘻地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董宇航沉着气，明明这几天林菲的表现很乖的，没有总是缠着他，也没有问他一些怪问题，他还颇为松了口气，可是谁能告诉他，她现在直勾勾地看着他，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他觉得，她那眼神，好像是在看着一只美味的烧鸡……
他紧张了，不敢动弹，他不想被一口吃掉。
“董宇航，你怎么那么爱脸红啊？”林菲嘟着嘴，不解地看着董宇航。
“没有……”董宇航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从来不是个动辄脸红的人，只是自从认识她，他脸红的次数倒越来越多了，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总是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失去方寸。
“我现在往你脸上打个鸡蛋，一会儿咱们都能吃煎蛋饼了，你还说没有。”林菲不怀好意地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董宇航的身子一顿，一脸震惊地看着林菲，林菲则不以为然地收回手：“董宇航，你真可爱，我挺喜欢你的。哦，这道题我没听懂，我去拿饮料给你喝，一会儿你再给我讲一遍。”
说完蹦蹦哒哒地去厨房拿饮料了，董宇航听着她欢快的脚步，还有冰箱开动关闭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林菲软软的手，在他脸上就那么自然地撩了一下，却把他的那颗理性的头脑都撩拨乱了，他还从来，他还从来……除了母亲，还从来没有异性摸过他的脸。
她怎么能这样！
他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开始忍不住战栗了起来，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对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丑如此的轻薄。
想到轻薄二字，他自己都觉得头疼。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放到林菲身上，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云淡风轻，可是一旦到了他的世界里，却变得有如惊涛骇浪，风卷云涌。
他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寒假就这样慢慢过去，总体来说，林菲对待学习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其实她本来也不笨，只是始终不得法，而董宇航帮她找到了一个真正适合她的学习方法，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事情，她自然会慢慢地处理好。
一晃就到了年关，董宇航委婉地跟田蓉说，他要回县里去了，在M市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母亲还一个人在家，要过年了，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回去料理。
田蓉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那个孤儿寡母的家里，全靠着董宇航去照顾呢，好在林菲的数学进步很快，董宇航把她期末考试的卷子让她重新做了一次，她竟然及格了，这让田蓉和林建民都非常满意。
所以，董宇航告辞，他们也就不留了，临走，还准备了好几大包的年货，董宇航看了那年货的内容，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只怕以他们母子的条件，再过几个年也够了，嘴上只简单地说了谢谢，心里却已经感动得不知怎么表达才好。
走之前的晚上，林建民特意找董宇航到书房里聊天，关心了他几句，谨慎地说：“我和你阿姨谈过了，这次为了林菲的事情，确实是耽误了你不少的时间。所以，这个，你就收下。”林建民说着，递给董宇航一个信封，董宇航知道那里头是钱，他顿觉尴尬。
“林叔叔，您别这样说，我把林菲当成是自己的妹妹，给她补习，是我份内的事情，林阿姨已经给拿了那么多东西，我再收钱，回去我妈妈要说我的……”
林建民也知道董宇航的心思，硬要让他收钱，只怕是会亵渎了人家，于是也没勉强，把信封收了起来，拍拍董宇航的肩膀：“宇航，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林叔叔自觉挑了你，真是没看错。你放心，不管上头怎么安排，我是一定会资助你到大学毕业的，好好念书，给你妈妈争口气。”
“恩，我会的林叔叔。”
董宇航回去之后，林菲也只好自己学习了，不过，经过他大半个月的帮助，她的数学能力仿佛真的有了质的改变。一个人学习的时候，时不时会想起董宇航的样子，低垂的眉眼，羞红的脸颊，温和的声音，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林菲觉得，董宇航只是内向了点儿，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1】
……》
1998年，匆匆而逝，新的一年，新的开始。1999年，对于林菲和董宇航，以至于周正、楼下路人甲张胖子，及所有同龄的少男少女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因为，这一年的六月，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质的飞跃——高考。
在这之前，不论他们的父母是谁，不论他们的家境如何，不论他们的衣服上有没有磨损的破洞，手掌心有多厚的老茧，他们都不过是一颗颗沉寂的蛹。而高考，则意味着，这一颗颗稚嫩无光的蛹，将要破茧而出。究竟飞出来的，是色彩斑驳的巴西赤粉蝶，还是灰溜溜的杂草蛾子，谁都无法去预测。
寒假期间，林菲经过董宇航的点醒，那几近生锈的理科思维，仿佛开了窍，重新开学后，进行了几次市内联考，她的数学单科成绩，基本都达到了及格线。而林菲是吃到了甜头便会越发奋进的人，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每到周末，董宇航若是不忙，依然会来回坐上四五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M市，帮林菲分析考点，精讲题型。高考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