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 第3部分

　　　　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向来都很管用，至少对蓝祀时是这样，每次犯了错，又不想被抓到时，她就会埋头在心里默念叨不要发现不要发现不要发现，结果，蓝祀真的就不会再同她计较，百试百灵。

　　　　然而这一次显然是不同的，一来她忘记对方并不是那个从小宠着她包容她的蓝祀，再者，她也着实不该在这种时候将心底的念白念出声来。

　　　　于是，在小阿離伸出的指尖还未及触碰到花瓣时，手下的那双眼已然悠悠转醒。

　　　　霎时间，一道清冷的视线带着无双的傲然直视向阿離。

　　　　很多很多年以后，阿離再回忆起此情此景，只道那时他的目光锋利慑人，似寒芒利刃。可叹当时，在她初见那双眼眸时，却只觉得在刹时间，时光都随着思绪停滞下来，大地静谧无声，空白的又何止是心跳！

　　　　阿離的脑袋空空，心跳空空，嘴巴也跟大脑一样不听使唤，整个人保持着弯腰伸手的姿势木然立在原地，呆呆地与之对视。

　　　　仿佛走马灯下依晰绰约的慢动作，只见青石上那人朝阿離抬起手来，不急不缓的动作，意味不明。

　　　　阿離仿佛受惊的小兽般在那时本能地朝后退去，不多不少的两步半，瘦小的身体便不可抑制的落向青石边的碧水寒潭。

　　　　啊。。。。。。

　　　　瞬间而至的惊恐将她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只堪堪听见一声极轻极细的抽气声，可见慌到了极致。

　　　　这件事说起来着实过于无奈，正如她无缘继承鸟儿飞行的本能，同时她也无法摆脱云中之鸟忌水的天性。

　　　　虽然生活并非十全十美，可她也不想就这样死去啊。。。。。。她还没跟蓝祀一起品老槐树下埋的那坛梨花白，也没来的及回报蓝姨的养育之恩，更没有对一直待自己很好的神仙叔叔道声谢谢，甚至她都还没找到自己的爹娘……

　　　　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没来的及去做，而她居然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阿離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惊慌失措，在身体往后倒去的短短瞬间略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许是心之所念过于迫切，又许是处境之险激发了体内的那一丁点本能，于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阿離的本体竟突然显现，真正成就了一个令人措手不及且雪上加霜的局面！

　　　　之前也曾说过，万事总待有转机，如果你足够幸运撞上了这个转机，并于危难中挽回一场生命的搏弈，那么此前发生的那些艰险，就像老天爷跟你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意在考验一个人的承受底线。

　　　　所以在即将将落入水中的前一刻，突然间一只手自斜前里横伸过来，堪堪接住了她！

　　　　“……我道是什么，原来，却是只不会飞的小麻雀。”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伴着微凉却好听的声音。

　　　　阿離站在那人修长凝润的指间，小小的翅膀捂著腦袋，透过羽毛间的间隙，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唇角精致细微的弧度，说话间唇齿相依轻轻吐出的气息带着醉人的兰芳，语毕似还似笑了笑，一晃即逝。

　　　　明明是。。。。。。云雀。。。。。。不是什么小麻雀呀。。。。。。

　　　　阿離想要辩驳，却又觉得自己像是偷偷灌下了一整坛蓝汜藏了多年的桃花酿，否则，脑袋怎会迷糊的这样厉害，想来真的是醉了。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闹了个大红脸，如果没有羽毛的掩饰，可是，好好的又为什么会脸红呢？她想不通……

　　　　“小东西，看你道行不深，能进得这里也算有缘，我不伤你，待恢复后，便自行离去吧。”

　　　　指间的“小麻雀”仍用双翅膀挡着小小的脑袋，装死般一动不动，羽毛却轻微颤动着，小可怜的模样，他便只当作它听见了。

　　　　温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颤抖的羽毛，留下蜻蜓点水般清浅的温暖，尔而他弯下腰，将手中的小东西放在先前躺过的那方青石上。

　　　　从羽毛间隙望出去，世界是那般大，而这一刻，他眼中的怜悯以俯瞰众生的傲然姿态，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亦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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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袭
　　　　那人何时离去的阿離并不知晓，她只是执着地保持着翅膀捂着脑袋的姿势，在那人指间时装死，在那人离去后仍装空气当自己不存在，若叫人看见，定会觉得这真是一只奇怪的小呆鸟。

　　　　好丢脸啊，怎么会这么丢脸……

　　　　阿離懊恼不已，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不算，还在落水时变了真身。。。。。。

　　　　最最关键的，还是叫人发现自己竟是只不会飞的鸟儿，这件事着实太伤自尊。

　　　　不过，那算是在干坏事吗？阿離又转念一想。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那自己当时那样慌张作什么？想來还是自己太笨，什么都做不好，明明想要帮忙的，结果却落得个如此尴尬的结局。

　　　　哎，阿離勿自叹了口气，终于露出翅膀下深藏已久的小脑袋来，圆溜溜的眼珠扫视一圈自己此时的模样，愈发觉得无奈。

　　　　她明明是妖，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形体，常常在一些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变回本体，然后又在毫无征兆的时候恢复人身。

　　　　这也是她不愿出妖界接触世人的主要原因，总担心会因此而吓到别人。

　　　　类似的无奈，除却对形体的无法掌控之外，还来自于自己过于微弱妖气。

　　　　在人界，妖气强盛则意味着更容易招来修道之人的除戮，而在所有人都不用刻意隐藏妖气的妖界，阿離微弱的妖气无异于彰显了与之等同的实力。

　　　　微弱的几近于无的妖气，让她与整个妖界都显的格格不入，妖族们看她像看个不自量力的凡人般轻蔑。可她到底不是凡人，也不可能装作凡人混迹人界，因为那些修道之人很轻易就会发现她，那时她的下场，恐怕就远远不止在妖界受排斥那般简单了。

　　　　想到这里，思绪转回眼前面临的困境，阿離忍不住再次叹息。

　　　　现在的她只是一只连翅膀都用不上的小云雀，难道要用跳的一路跑回妖界么，再说即便她能坚持嘣哒一路，那也得先知道妖界的入口结界在哪里吧！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就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呢？阿離欲哭无泪，觉得是不是因为之前过于幸运，上天都是讲求公平的，所以此时才会如此困顿？

　　　　想不出结论后又开始发呆，继而傻笑，如果一只鸟儿也可以看出生动表情的话。

　　　　阿離的思绪渐渐飘回到刚才的際遇，如果要论运气的话，想来这也算是幸运事之一了吧。

　　　　在这个美到不似凡间的山谷，遇到那样一个感觉很特别又很好看的人。

　　　　貌似连蓝祀都被他比下去了呢，唔，神仙叔叔如果再年轻一些，或许也能比一比，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最好看的好像还是那个人，好像真的神仙一样……

　　　　那双眸子仿佛仍在眼前闪耀，很难让人忘怀。

　　　　记得当初蓝祀带着她初次入到人界，经过一家农舍时，那家的姑娘正在屋前晾晒衣物，那姑娘长的清秀纯朴，尤其一双眼睛，生的很是生动灵气。

　　　　那时蓝祀便指给阿離看，并作翩翩风流佳公子的模样评价道，“多么灵韵动人的一双眼睛啊，那流转的波光简直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

　　　　阿離当时便对这句话表示极大的不解，觉得眼睛就是眼睛，可以用来看花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哪那么厉害，居然还能溺死人呢？

　　　　蓝祀摇头叹气，只道她不解风情，又深觉自己肩负‘半爹’之职，实有必要同阿離解说一下这门学问。

　　　　于是两人猫在自认隐秘的角落，趁人家姑娘晾晒衣物之际，将其对比教本，对其行指指点点评东论西大肆畅谈了一番。

　　　　语毕抬头，发现那个之前还温柔纯朴的姑娘正端着盛衣的木桶，面色不善地站在俩人面前，那表情似怒非怒，似嗔还娇，从额角跳动的青筋大概可以看出还有些许隐忍，表情生动至极，两相相望，许久之后，只见她狠狠地剜了蓝祀一眼，才愤而走开。

　　　　“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所谓风情了吧，确是令人难以忘怀……”阿離目瞪口呆，望向姑娘进屋后用力合起的门板，以及木板上簌簌震落的尘灰，转向蓝祀，“其实我觉得，淹死你的应该不是什么波光，而是那姑娘显而易见的愤怒。”

　　　　蓝祀那时的表情好玩极了，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乐不可支。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好像有些明白了，当日蓝祀所描绘的让人甘愿溺毙其中的眸光，甚至也开始相信，世上的确存在这样的眼睛。

　　　　因为她亲眼见到了，那样一双眼睛，哪怕只对你看上一眼，便是一眼万年。

　　　　阿離真切地感受到身下青石隔着衣物传来的清凉触感的时候，她还陷在对那双眼睛的回想里不可自拔，蓦地清醒，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初时懵懂，只觉得老想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总是有些不太好的，至于到底哪里不好，她又说不出。

　　　　既是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便也不再纠结，只把那段短暫的回忆小心安放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只有在无人时，才敢悄悄翻出来瞧上几眼。

　　　　按以往的经验，原本还以為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几日才能恢复人身，许是此地灵气充裕，这次的时间居然比预想的短了不少。

　　　　阿離三两步一回头地将眼前的景色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地沿着来时的方向，朝之前的那片林子走去。

　　　　谁叫这片谷地三面环山，那些山又高又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