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勾结隐情大曝光:囧城- 第23部分

　　副省长到山寨“走一走，看一看”……但贾正道却不敢跟着走，不敢跟着看。原因很简单，副省长万一不按囧城政府安排的“线路图”走；副省长万一不按囧城政府设定的“标志牌”看，那就会出现很多无法控制的不确定因素，譬如半路上突然抢出一位老百姓递状纸。

　　贾正道就提前想自己的后路了：“如果上面追查我的工作失职倒也罢了，顶多回到省委党史研究室。我是研究红军长征的专家，那就顺着地图再走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个时候还能唱‘好汉歌’（毛主席词：‘不到长城非好汉’）。如果雷畏‘借’给自己的那幅古画出了问题？那就只能倒着地图再走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个时候唱的就只能是‘囚歌’。”

　　市纪委不知出于什么意图，偏偏在副省长视察之前在山寨区召开了全市“反腐倡廉”会议。

　　市纪委书记李其蓝在会议上很严厉地指出：“我们接到了山寨很多老百姓的举报电话，称我们的队伍里存在着严重*，譬如收受山寨老板的高额贿金……”会议室的灯光明明是直射下来的，但到了不少人的脸部周围就开始扭曲了，这似乎只是证明光有时候也会曲线传播。

囧城　　第十一章（7）
山寨区委组织部长高有悔的肺气肿病突然犯了，他捂着嘴巴不停地咳嗽。

　　贾正道：“嘘，你发出的声音太响会引起领导注意的。”

　　高有悔果然就不再发出声音了。

　　贾正道：“嘘，你的身子抖得太厉害了，动作幅度太大也会引起领导注意的。”

　　高有悔苦着脸说：“我已经调成‘振动模式’了，这样还不行吗？”

　　贾正道突然发现李其蓝好像盯上了自己，他的目光冷峻、锐利。

　　贾正道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再抖了一下。

　　高有悔嘿嘿笑道：“你怎么也调成了‘振动模式’？”

　　贾正道尴尬地答道：“我们山寨党委成员的言行就应该保持高度一致。”

　　贾正道在会议结束之后就给雷畏打电话：“家里最近又闹贼了，你现在就过来将那幅画取回去。”

　　雷畏答非所问地说：“听说副省长要来视察？”

　　贾正道想不到雷畏竟然一下子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他无可奈何地说：“唉，我怎么可以用对付一头驴的办法去对付一头大象？”

　　雷畏却在电话那头发下毒誓：“贾区长请放宽心吧，要是因为化工城的问题而连累到您，我从愚江大厦十八楼跳下去。”

　　贾正道调侃道：“雷老板到时候总不会说，‘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说不跳，就不跳’。”

　　雷畏：“我以儿子的名义再发毒誓，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说跳就跳。”

　　雷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个化工城如果出了问题，他确实会向贾正道兑现承诺，那就是拿着一把降落伞从愚江大厦十八楼跳下去。

　　贾正道在晚上的那个贯彻市纪委会议精神的会议上有感而发：“我们的干部要想保持革命工作的纯洁性，就必须要与山寨的企业家保持距离。”

　　58副省长在市委、区委主要领导的陪同下前往愚江。遍植两岸的柳树伸展开的每一片绿叶都是相同的，但蜷缩着的每一片“腐”叶却各有各的不同。

　　那个早晨的空气如舆论般窒息，却又如舆论般流动。山寨的一些市民跟在副省长的车队后面呼喊：“那个化工城是囧城最大的‘腐败版块’。”

　　黄有情也在采访现场，他就像周围大多数无权无职的工作人员一样幸灾乐祸：“副省长以前担任过省纪委副书记，他这次来说不定就是来抓化工城这个*典型，贪官们恐怕都要当着副省长的面做一次伏契克式的《绞刑架下的报告》……他们全被收拾光了，那就会多出好多副处、正处的位置让自己也有所期待？”

　　黄有情当场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给我一个官做，我就放弃舆论批判！”

　　黄有情没有想到的是城也像人一样，有品质优劣之分。譬如这个化工城的“品质”就存在问题，它此时就跟人民群众玩起了“躲猫猫”。

　　黄有情想用眼光去“捉”，但他的眼睫毛长得又厚又密，仿佛丛林，倒是先让自己迷了路……

囧城　　第十一章（8）
愚江北岸巍巍矗起了雄伟地基的化工城突然之间神秘消失，机器的轰鸣声化入了苍穹，一根根水泥柱，一道道钢筋网被时光囚闭，呈现出一片空空，一派茫茫，就像庞贝古城似的消失得很彻底。天空恒存，却道不出前因后果。

　　仿佛是大魔法师的黑色指环转了一下，昔日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和葡萄园在这块土地上神奇“复活”。飞走的鸟儿又飞回来了，阒寂的哇鸣开始在沟渠间闹着春愁，葡萄棚嘟噜着冒出了一个个婴儿似的青果，攒积着隔夜的露水，仿佛阳光一摸就红了。

　　成片成片的秧苗与葡萄藤铺向了远处的哀牢山，山顶上因此摇动起了绿色的光。如果绿色给了环保专家一双绿色的眼睛，他们说不定就会到这里来寻找春天。

　　副省长很高兴地说：“山寨领导不盲目追求经济指标，像有些地方政府一样乱糟糟地搞开发，而是在繁华市区保留起了这么一块风景优美的原生态土地。”

　　副省长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囧城市委副秘书长马累手里端着的为领导题字用的笔墨纸砚，他这一眼仿佛“磨”出了浓浓淡淡的绿色，就像一首正在酝酿的田园诗。

　　马累见了副省长的一个眼色，脸上就变色：“副省长如果给这块‘原生态’土地题字，那个化工城就只能永远埋在地下了。雷畏就像是一名顽固的大清遗民，老百姓很难剪掉留在他后脑勺的那根‘辫子’。而副省长将那支笔落下去，那就是‘一刀清’，雷畏没有了那根‘辫子’，就休想‘复辟’。”

　　马累其实早就成了雷畏坚定的追随者与支持者，他们总是共坐一辆奔驰车，共泡一个浴场，共去境外、国外考察……马累曾经很得意地对妻子说：“我是在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妻子却说：“我听起来怎么就像是幼儿园的一首情歌。”

　　马累肯定要帮助“战友”雷畏对付副省长，他此时想到的办法就是改进囧城官场的鼓掌程序……因为囧城市委、市府办公室从来都是根据领导讲话稿的内容而对鼓掌过程作出周密安排，譬如领导讲话开始，全体鼓掌五分钟；领导作出重要指示，全体鼓掌两分钟；领导讲话结束，全体鼓掌三分钟。

　　马累在领导讲话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引导干部群众掀起了一轮送别掌声……送领导，踏征程，耳边响起欢呼声。副省长身子还没有被掌声送走，但脑子里正在酝酿着的诗或词却被掌声提前送走。

　　那片土地仍然像书本一样翻开，上面似乎写满了五千年的象形文字，但等待它们的将是被钢筋水泥消灭的命运。

　　那片土地哗哗哗地翻开了它的绿色“扉页”，就像渴望最后的拯救，渴望副省长能写下哪怕是一句话的题签。

　　马累却迫不及待地用一根树枝在上面代签了：“土地老兄千古，马累敬挽！”

　　59那群热烈鼓掌的老百姓其实都是山寨政府化钱雇用来的“鼓掌工作者”，俗称“掌托”。马累身份高贵，就专门去金庸小说里找“龙”练“降龙十八掌”，他们身份低贱，就专门到山寨动物园去找马练“拍马屁掌”。原本人屁、马屁都香不起来，但拍的时间久了，那屁竟然就香了。他们的专业术语就叫“闻香识马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囧城　　第十一章（9）
老百姓们此时都恨不得手上长出六七个手指头，脚上长出七八个脚指头，让鼓出来的掌声有力度，有密度，有温度，更有最灵敏的灵敏度，就像政治“灵敏度”。从而表达自己对副省长的忠诚、拥护与爱戴。

　　副省长的秘书安在动情地对他们说：“你们的鼓掌太热烈，那一双双手都快肿起来了？”

　　老百姓们内心答道：“红包就是这样‘肿’起来的。”

　　老百姓们都在等着这一幕“官戏”散场之后去接受山寨政府的考核，那双手就是基本“指”标，如果通过了，办公室主任就会给他们发红包。

　　安秘书祖籍山寨，乡情拉近了他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那个发福的身体看上去更具亲和力。

　　老百姓甲非常热情地握住安秘书的手说：“哎呀，安秘书……”老百姓乙却在他耳边提醒道：“安秘书是有身份的人。你可不能说他胖，或者肥。”

　　老百姓甲就大声说：“安秘书‘肿’了。”

　　老百姓们都笑了：“你当安秘书是红包啊？”

　　老百姓丙似乎懂得一点政治，就警告他们说：“不让你们发声的时候，要懂得保持沉默。”

　　马累已经弯腰45度在向安秘书赔罪：“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加强老百姓的思想品德教育，让他们学会如何尊重领导。”

　　贾正道一向敬仰马副秘书长……因为马累曾经送给他一幅左宗棠的七字斗轴书法，上书“待富贵人最有体”。并且谆谆告诫贾正道：“见到比自己级别大的官一定要保持正常体形，身长一丈，就不能弯成二三尺；骨重几十公斤，就不能轻得只有三四两。”

　　贾正道还记得马累举的那个例子：“你们区的组级部长高有悔就长着一副不正常的体形，因为他见了领导就卑躬，时间长了，所以背就驼；因为他见了领导就屈膝，时间长了，所以就得了类风湿关节炎。”

　　贾正道此时见到马累在副省长面前的表现比高有悔更甚，就反过来告诫起了马副秘书长：“您可不能学高有悔？”

　　马累红着脸答道：“你难道没有见到吗，现在是人人见了副省长都直不起身子，那是‘大气候’造成的，我也不得不如此。”

　　贾正道也就无话可说了，对于习惯弯曲的膝盖而言，站直才是最别扭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