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副县长- 第32部分

　　“贷款无门，借钱无路，太难啦！”厂长诉苦，“跟老板打麻将是幌子，其实想跟他们借钱。结果让乡长给抓了，断了借钱的路。”

　　厂长借钱无路是实情。武巩软下来，说：“你以为我乱罚款哪？三万都留给工人开生活费，困难的多给点，尽量维持局面。你抓紧出去招商，盘活企业。”

　　“哎哎哎。一定照办。”厂长点头。还有担心，“三个老板是关系户，这么做损不损？将来怎么打交道？”

　　武巩没吭声，扭脸问老郑，损吗？老郑早就有看法，咕哝一句，不但损，还有违法之嫌。武巩强词夺理，毕竟他们聚众赌博，罚款和拘留都是处理，罚款总比拘留强，他们愿意的。老郑嘀咕，如果人家提起行政诉讼，咱们准输。武巩破罐子破摔，“还有脸诉讼？没拘留算便宜他们了。再说罚款没装个人腰包，就当他们为工厂度难关做贡献了。等有了钱还他们就得了。”老郑还嘀咕，拿法律当儿戏。武巩嫌他罗嗦，赶紧去宋村。走之前警告厂长，“再少一截钢筋头，拿你是问！”　。。

2　　　敲打二柱子
轧钢厂耽搁了时间，到宋村天黑了。吉普车停在二柱子家，院里大狼狗汪汪叫，人们下车时感觉腿哆嗦。老郑提醒武巩，依法行事啊。武巩冲他摇头，可惜你穿这身警服，软塌塌的像啥样子？没让你拘留二柱子，无非震慑一下，省得他老去农场和县里捣乱。“滚刀肉，”武巩上前拍门，“出来！”门开了，二柱子肩靠门框，手牵狼狗。吓得武巩退后两步，但话头不软：“你聚众上访，农场捣乱，搅乱招商，该当何罪？”

　　“我他妈没罪！”二柱子说，“有罪的是农场。你甭总来村里磨叽，有本事找农场要点地给我们包。”

　　“说了一百遍。土地所有权归农场，人家想包给谁就包给谁，咱们管不着。”

　　“狗屁所有权！土地包给贩子吃回扣，农场真他妈坏了肠子！”

　　这话说得武巩气短。提起土地他也恼火，暗下骂农场霸道。既然你停止了良种试验，少收入一点损伤不了皮毛，包给宋村皆大欢喜。市属单位就这德行，依仗职权把事做绝。县里软，因为有求市局，人家捏着农业项目，土地问题你只能服从，牺牲宋村利益。所以武巩做工作总感觉理不直气不壮，只好车轱辘话来回说，造成如今的拉锯状态。

　　“该干啥干啥去，”二柱子让狼狗往前冲了下，一阵狂吠。“没空跟你闲扯。”

　　说完关上门，把武巩他们晾起来。受了一通奚落，武巩的火撒给老郑：“你聋子耳朵啊，为啥不配合我？”老郑嘟囔，跟着来就是配合，还要咋样。武巩抢过他手里的警棍，“这是绣花针，烧火棍，为啥不对二柱子比划？”

　　老郑夺回警棍，朝武巩身上捅。武巩躲闪不及，你干啥，跟我动粗。老郑问他：“没反应吧？因为没电池。所以这警棍还不如烧火棍、绣花针。”

　　“啊，为啥？”

　　“乡长三个月没给我经费了。”

　　武巩一下没了脾气，拍老郑肩膀说：“怨我怨我，兜里太素。”想想又觉得委屈，“都怨我，我他妈怨谁去？靠，怨庞大光。走，再敲打这家伙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3　　　炖了狗肉
小琴到了庞大光家先下车敲门，她姐家也有条狗。没听见狗叫，看见庞大光在院子里哈欠连天地伸懒腰，她问姐夫：“狗哪？”

　　“你俩外甥想肉吃。你姐给炖了。”

　　“啊！我姐笨，你也猪？买猪肉炖哪？”

　　“站着说话不腰疼。买种子化肥农药都没钱，拿啥卖猪肉？”

　　“找我呀，非得炖狗！”

　　“你姐不让找你要钱。说你老大不小了，得攒嫁妆钱。”

　　小琴眼窝发酸。摸摸兜就二十块钱，塞给姐夫的同时顺手给他胸口一拳，她心疼那条狗，有来历的。那年夏天计划生育突击，武巩带人钻玉米地追孕妇，追到村西草垛旁边听见羸弱的嗷嗷声，众人愣了。逃跑的孕妇想生三胎，怀孕才六个半月，被追早产啦？人命关天，大问题。大家四下搜寻，原来是条产后不久的狗崽儿。软软嫩嫩的小东西仰面朝天四条腿乱抖，可怜巴巴找妈妈的架势。小琴心一下酥了，赶忙抱起狗崽儿。狗崽儿拱她胸脯，咬着胸罩吸吮。她脸红被武巩看见了，她也发现他脸红了，他说别追了。回来路上听他自言自语，性命啊！她才了解武巩悲悯的一面。狗崽儿抱回她姐家养大。想不到如今叫外甥吃了。

　　姐夫跟小姨子对话被武巩听见了，他火气消了不少。看来真穷啊！他兜里还有二百，准备给张总买烟的，掏一百给庞大光。“天亮就买肉去。”然后拜托庞大光，“务必保持稳定，别去县乡闹啦！”

　　庞大光替俩儿子谢过乡长。心里话憋不住：“保稳定忒难哪！”

　　“再难也挺住。”

　　“挺不住啊乡长。不听乡里的，你骂我；听你的，村民啐我。”

　　“以为就你难啊？我的罪也不好受，捆着发麻，吊着发木。”

　　“替我们求求农场，让大伙包点地吧。”

　　“劝你死了包地这份心。”武巩说，“县里请示多次，市局一口回绝。”他知道农场租地收入归小金库，发福利、报销灰色开支都从小金库出，他们才不愿意撒手呢。这些话他不能对庞大光说。

　　庞大光提要求：“那就想想别的辙，总不能看我们受穷吧？”

　　武巩何尝不想帮宋村，问题是乡里既没权又没钱，拿什么帮？只能寄希望于县里支持。因为宋村给市县印象极差，他说话底气不足。听说市局项目是建大棚菜，他计划找温副县争取一个。但前提是宋村别再上访，更不能到农场捣乱。这想法八字还没一撇，能否实现他也没底，所以不能挑明，兑现不了他怕坐蜡。争项目的前提要保稳定，他又重复：“再难也挺住。”

4　　　　讹诈张总
“乡长不拿真格的，”庞大光把钱揣进兜，话口见硬，“我挺不住。”

　　这就属于蹬鼻子上脸。武巩威胁庞大光：“再犟嘴，我撤了你。”

　　“撤就撤，反正也是受罪。”

　　“嗬，长能耐了？三百块工资不想要啦？”

　　庞大光哑巴了。乡里每月补贴村长三百块，他可舍不得。反正硬话也说出去了，见好就收。他拱手给武巩作揖：“我说大话压寒气，乡长别当真。”武巩背过脸不理他。他转而乞求小琴，“哎，替姐夫说句话？”

　　毕竟是姐夫，该帮忙得帮忙。小琴说的特圆润：“武乡长那是激励你迎着困难上，咋能撤你呢？”往武巩这边挪挪身子，“对不，武乡长？”

　　武巩顺水推舟：“听小琴的，你接着干。”小琴天生办公室主任材料，准确领会领导意图，既给姐夫解围，又让武巩下台阶。武巩本意是恐吓庞大光，没有撤他的想法，宋村没有比他再强的。武巩继续找回面子，“下次再威胁我，决不饶你。”

　　“乡长放心，我坚决保稳定。”

　　“我再派工作组进村，你多找点堡垒户配合。”

　　“没问题。”

　　小琴上车前对庞大光耳语：“武乡长不容易，别惹他生气。”

　　庞大光吧唧嘴，手一份嘴一份的小姨子到底啥意思？

　　要钱心切，武巩和小琴一早就进城。

　　两人在乾坤钢铁公司等了两小时，张总的奔驰才来，大老板夜生活丰富，起得都晚。但张总给钱特痛快，三捆大团结甩给武巩都没眨眼皮。武巩一番千恩万谢，强烈希望今后再度合作，然后马不停蹄来银行给刘书记汇了两万。

　　剩下一捆大团结，小琴问武巩：“入账么？”

　　武巩苦笑：“还入账？”

　　“哪干什么呀？”

　　“饿狼都等着哪！给派出所三千买电池，省得用警棍时抓瞎；食堂两千，一个多月没吃肉，全流哈喇子了；留下五千机动，以备急用。”

　　办完公事武巩抽空去一小，进了校长办公室他心凉了半截。财政局长、土地局长、经贸局长和两个乡镇书记都在。校长正对他们诉苦：实在抱歉，跨片入学就二十个名额，打招呼的一百二十人，恳请领导谅解。局长书记来头大，校长不好意思说他们，把武巩当软柿子捏。校长说：“武乡长求求你，别让我犯错误啊！”

　　武巩悻悻退出来，还能说什么呢。下楼的时候听见经贸局长骂娘，他心生疑窦，快退休的人还给孩子办入学，二奶生得吧？马上觉得想法龌龊，你儿子入不了学就无端猜忌，没准人家给孙子孙女办呢。上车后他抽了自己一嘴巴。

　　“怎么了？”小琴问。

　　“嗯，没事。牙疼。”

　　“去医院看看？”

　　“没事，抽两下就好。陪我找温副县，抓紧时间办大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5　　　武巩与温副县过招
武巩不请自到让温副县有些诧异。往常都是叫来武巩批一通，今天批他什么呢，找不到由头。温副县改换招数，给武巩透个秘密：“……如果小刘进县级班子，你极有可能接书记，关键时期可别掉链子啊！”他这番话用意就是提振武巩士气。其实他对市局霸道作风也有看法。看法归看法，市局手握项目，县里只能委曲求全。他有意见可以控制，最怕武巩滋生抵触情绪。他说，“市局正研究咱县大棚菜项目，敏感时期要有大局观。大局就是保项目，千万别让宋村再捅娄子。”

　　温副县的话小琴记住了一句“你极有可能接书记”，她不禁为武巩暗喜。不容易呀，多年媳妇快熬成婆婆了。说来比窦娥还冤，如果没有刘书记空降，武巩早该是书记了。她发现对面沙发上的武巩不动声色，丝毫没被即将接任书记的喜讯所动容。他想什么呢？简直莫名奇妙。她觉得有责任为武巩摆摆功，便对温副县说：“武乡长多少天不回家，半夜都在宋村做工作——”

　　“应该干的，”武巩拦下小琴，“歌功颂德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