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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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县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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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痕迹太重而且拙劣,小齐不为所动。说:“有话说有屁放,别玩玄乎套。”

  逼得马如民露出狐狸尾巴,说:“拜托齐场长撕毁与皖西人的承包合同,土地包给大梁村。哎,老弟别急,”发现脸肌僵硬的小齐有佛袖而去的意思,马如民按住他肩膀,没让他离开沙发。“听我说新思路:相互妥协,退地变包地;良种场土地包给大梁村,大梁村适当给予承包费……怎么样,独辟蹊径吧?”

  “强取豪夺!”小齐噌地站起来,“土地所有权你没权处置!”他定性新思路之后,三两步奔到窗前推开窗子,长长吐了一口闷气。等了半天新思路就是这玩意,他气大了。沙发里的马如民挤眉弄眼,摆出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儿。他手指戳向马如民,“不计后果了是吧?想没想省局会是什么态度,难道西光县拒绝五百万项目?”

  马如民还想听下文,小齐干张嘴没沫了,只会鼻孔喘粗气。这就好,他宽心了,本来准备小齐听完新思路暴跳如雷呢。小齐仅仅躲到窗口,再戳戳手指,都在他掌控之中。想想看,除了项目这张牌,小齐还能要挟什么?战术层面说,这叫黔驴技穷;战略高度讲,哪就是以权谋私,你不敢端上台面。表面看马如民没有缚鸡之力,其实手握一张好牌,土地捏在大梁村。他现在就打这张牌:“挑明了吧,土地别想退回去。嗨,你跺脚也没用。不信咱调个儿,你干我这摊子试试?”

  在小齐看来马如民这等于耍泼皮,气死人不偿命。堂堂副县长一年多都没收回土地,手无寸铁的农场光杆司令找哪个坟头哭去。小齐气哼哼坐回沙发。不能与马如民弄僵,退地还指着他哪。

  坐回来就好,说明小齐并非不计后果。马如民接着给小齐下药。他说:“眼下你处境艰难,非一条道跑到黑?皖西人指责你违约,大梁村骂你心黑,两头不是人,何苦哇。舍近求远要大梁村退地,岂不等于指着柳树要枣吃?往根上说咱们是一家人,手心手背啊。”

  这话有药效,小齐感觉骨缝痒痒。没错,良种场要过消停日子,土地包给大梁村是个解套办法。问题是他做不了主,要请示省局。

  他的心思早被马如民猜透了,继续施压:“僵持下去谁最受伤?你呀!问题久拖不决,明摆着你决策力差,执行力弱,搞不好就长期躺在人才库,早晚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库底子。咱俩是一根线拴的蚂蚱,谁也别想跑。可我不怕拴呐,这岁数了也就干一届。老弟还早着呢,万万不能拿自己政治生命开玩笑,早解决早解脱,我将来还指望齐副局长照应哪。” txt小说上传分享

2   小齐抽搐   马如民意想当年
仕途考验人的心理防线。小齐心理防线开始坍塌,他说话有点结巴了:“这事儿太大,我做不了主。”

  “立即请示省局。”马如民出招。

  孤立无援的小齐环顾左右找倾诉对象,对面椅子上的唐文只给他半张脸,他一团乱麻理不清,只好自言自语:“哪、哪就试试?”既然逼上梁山,索性试试新思路,兴许逃脱泥淖走出一片天。他又觉得难度大,与皖西人能否顺利谈判解约;大梁村什么价钱包地,承包费涉及省局和农场利益,回旋余地逼仄;即便价钱合适,还要看省局批准与否,因为省局对抢分抢种的大梁村印象恶劣。“大梁村先停止抢种,”他预设条件,“承包费一分不少。”

  条件稍嫌苛刻,毕竟小齐同意考虑大梁村包地,不啻为历史性一步。承包费还是一亩三百元,估计大梁村不认头,可以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价钱往后再周旋。马如民脸上有了笑模样,说好好好,就依你。接着给小齐打气,说:“这件事关乎兄弟前途,你赶紧运作啊。”

  小齐说:“快得了吧。你哪花花肠子瞒得了谁?你是惦记马老五。”

  “一针见血呀,”马如民摸着后脑勺嘿嘿“难怪你当后备干部。拜托今晚务必跟省局请示。”下楼去大梁村之前他还想提醒小齐,早晨你就直呼马老五,实在有失礼数。嘴巴张了几次又把话咽回去,有求于人就别讨人嫌了。

  把马如民送出大门,小齐望着远去的桑塔纳心中况味无限。马副县长跑上跑下像头牛,这家伙的确不容易。

  天黑时路过乡政府,马如民派唐文下车叫乡长,想让乡长一块儿做个伴去大梁村站脚助威。包地省局批不批,大梁村是否同意三百元包地,这些他都坐着无底轿,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唐文转了一圈没找到,乡长手机关机。马如民说,拉蛋倒,咱们进村。

  到了村口司机要开车进村,美其名曰有情况走起来快。马如民对司机抛个冷眼,呵,你啥时候学会婉转了,什么走起来快,干脆直接说逃跑起来快。车子进村,再打碎另一个倒车镜就麻烦了。他让司机在村口等,我和唐文步行进村。

  夜黑,风硬,犬吠不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头顶响起树叶的沙沙声,马如民停下脚仰脸望天,看见了老槐树,心头一阵发紧,眼前浮现当年的情形:

3    马如民劝说五叔
了得么?大梁村开天辟考出个大学生!男女老少涌到老槐树下送马如民。三爷的唢呐吹得震天响:哒嘀啦哒嘀哒哒……五叔挥舞鼓槌:咚卟隆咚呛……欢天喜地的锣鼓点送他踏上求学路。五叔追上来,当时他还身强力壮,把一个小布兜塞进马如民书包,随手给他肩膀一巴掌:好小子,你让叔脸上有光!到学校打开小布兜,一堆钢崩儿哗啦散在床上,马如民眼眶立刻就满了。他哆哆嗦嗦一枚一枚地数,一分、二分、五分,足足二十七块五毛三分。五叔汗珠子摔八瓣给生产队干一天活才挣九个工分,这些钢崩儿他怎么攒的呀?马如民眼泪下来了,一颗一颗落到钢崩儿上。他抱着小布兜一夜难眠,发誓学成以后回报五叔,报答乡亲。

  风刮大了,马如民竖起夹克领子,脖子使劲往里缩,还是冷得打寒战。树还是那棵树,而树下的人似乎已经不是那个言犹在耳的人了。誓言被岁月消弭,尽管老槐树的后代当了县长,大梁村山河依旧。

  马如民脚下发飘,晃晃悠悠来到一座土坯房,敲敲黑咕隆咚的窗子,连叫几声三爷,半天没动静。他又说,三爷,我是大民子。屋里的三爷才答茬,你有事找老五,他打腰。去年秋后,村民把贯彻县乡意见的村长轰下台,乡长进村扶班子,没人愿意干,都怕当村长退地找挨骂。五叔毛遂自荐,都不干我干,接茬找农场要地。乡长岂敢答应,结果大梁村半年多群龙无首。马如民接手后提议三爷当村长,三爷辈分大,早年又是村干部。但三爷骨子里不给县乡做劲,听五叔的。

  唐文拽着马如民夹克说,天黑了,明天再来吧。马如民跺脚,害什么怕,五叔又不吃人。他嘴上硬,心下敲小鼓,五叔生冷不济,谁知会做出啥事。先前县乡工作组来村里吃闭门羹不算,没少被村民推推搡搡,个别的还受了伤,夜里进村难说没有危险。可是不说服五叔,事情没法办,他硬着头皮也得去。

  果然,刚敲两下门,五叔的臭话从门缝砸出来。说:“你黑经半夜的来干啥呀,耽误我睡觉,明天还种棉花哪。有屁,门外放!”

  “让侄子进屋放啊,”马如民哄五叔,“你老不想听听啥味?”

  “照直说,赔车没钱,退地没门!”

  “嗨,镜子算我弄碎的,跟五叔无关。让侄子进屋放几个屁?”

  大门吱扭开了。“算你小子有人油。进来放吧。”五叔放进两人,然后定规矩,“唠叨半个点给我走人。”炕上一躺,后脊梁给马如民。他懒得听那套闲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4   承包费卡壳
只要能进屋,马如民就有信心把话说透。他盘腿上炕,慢慢悠悠用话挤兑五叔,几千亩地我都转过来了,庄稼人哪有这样糟蹋土地的?看看棉花种得稀松二五眼,垄不成垄,行不像行,收成肯定好不啦。秋后打下一堆棉花柴,本钱都收不回来,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坟头。五叔别言声,听侄子说。为啥呀,因为你们抢分抢种心虚,不敢下血本种地,怕哪天政府强行收回土地,功夫全白搭喽。对不对?他今天唠的这套磕与往日不同,每句话都像刀子,刀刀不离五叔后脑勺,戳到五叔痛处了。

  五叔翻过身望着马如民咕哝:“谁不想好好种地?没辙呀。”

  “辙就来了。听我说——”马如民讲了和小齐定下的事。

  五叔爬起来问:“真的假的?”

  “想变成真的,先停止抢种。”

  “天上掉馅饼?你小子别绕腾我。”

  唐文插嘴:“确实如此。农场与皖西人解除合同,小齐要请示省局批准,都需要时间。这节骨眼上应该停止抢种。”

  抢种停上几天不算难,五叔担心没准头。他问马如民:“不骗我?”

  马如民手指屋顶,说:“我生在大梁村,分得清里外拐。”

  “你起誓,”五叔说,“骗人不是妈养的。”

  这话太重,马如民的心一下疼起来。五叔啊五叔,你可以怀疑副县长,侄子的话难道也不信?没办法,他只能手捂胸口发誓:“我要骗五叔,不是妈养的。”

  五叔嘴角的皱纹露出一丝笑,心想这小子总算他妈办了件人事。马上想起个大问题,他说:“包地啥价钱?”

  这是节骨眼,大问题。马如民沉了下,羞涩地伸出仨手指在五叔眼前晃了下。

  “啥?还是敲竹杠啊!”五叔立马翻脸,“这年景、这种法,秋后卖了棉杆也挣不了三百块。”他小拇指挑给马如民,“一亩一百,多一分也不行!”

  早就预想到承包费会卡壳。马如民厚着脸皮对付,农场答应包地,好比把黄花闺女许配给咱们,一百块聘礼少了点。五叔自有道理,掰开手指头算账,皖西人规模经营能摊薄成本,承包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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